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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失败心灰意冷，无助的李文归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老家有好货源，价格差犹如天上地下，任老板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去老家实地考察一下呢？

究其原因，还是他对老家的地域印象太过刻板，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时代一直在进步，他生在经济如此发达的城市，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对外界信息的了解还是这般不对称！

也不怪他！他是一个生意人，眼里只有利益。若真合作了，将来因为土豆供应不足，赔了生意事小，影响了声誉事大，作为合作方，他还要赔上一大笔违约金。

不过，眼下的情况，他能保证任老板的需求，只是一直做小生意，对一万吨土豆的概念还比较陌生，对如此大的收购统筹工作不是太熟悉。

但他相信一个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钱到位了，把土豆价格提上去，就一定会有人冲着诱人的价格而纷纷前来交易。山里人经济条件不好，对一两分钱的利润都看得很重，若是加价到五六角，还愁收不到一万吨洋芋？

对此，他是有信心的！只是，初次相识，任长军又是久经商场的老油条，说话的气场如此强大，对他一个小打小闹的山里人来说，口才不好，经验不多，一番聊天下来，人家很容易看透合作对手的斤两。

这样一块肥肉，就这样轻易飞了？他不甘心！新衣服都买了，心思也花了，逗留了两天，住店吃饭不花钱？难不成就这样带着5000块钱回去？

想起当初离家的豪言壮语，他不甘心！一万个不甘心！

不，李文归，你不能这么怯懦！你一定要成功！爹常说，老三读书少，但脑瓜子聪明，学啥会啥，有大局观念，做什么事他都放心！

这次来广东，最初也是爹同意的，他还绕着弯子提醒晓英：你男人是有出息的，给他一次机会，相信多多少少会有收获的。

可是眼下呢？一无所获，还搭进去不少！

广州天气太热，让人心情烦躁。本想好好睡一觉，可想得太多毫无睡意。

于是下床，走进卫生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有些吃惊：眼前的年轻人，如此精干，神采奕奕，穿一身新衣，像一个干大事的老板，怎奈谈判失败了？

点燃一支香烟，对着镜子漫不经心地抽起来。烟味很浓，很香，吸进肺里，麻痹了大脑，尼古丁的作用，让人有些缥缈和兴奋，一种不真实的幻觉出现在眼前：

花花世界，充满诱惑，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任长军能做到的事，我李文归凭什么做不到？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高大过，整个广东省算什么，高楼林立，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排玩具，人来人往，不过是俯视大石底下的一群蚂蚁！

怕什么？干就完了！一次不行，接着来，这么大一块肥肉，怎能轻易飞走了？

洗了把脸，脑袋清醒了许多。对着镜子，他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李文归！李文归！李文归！

进屋，喝了杯水，他做了一个决定：今晚，上门请任长军吃饭，喝酒。中国式生意大都如此，不上饭桌谈不成事。

他之所以敢再去找他，因为任长军给他留了地址，这就说明他是信任他的；他说，他喜欢和实在人交朋友，至少，他看到了他身上的某些优点吧！

出门，他忍痛割爱，买了两瓶高档酒。接着，按地址找了一家附近的餐馆，了解了一下口碑和菜品。

黄昏时分，李文归下楼，按地址准备去找任老板。白天时候，他知道人家忙，根本没有时间。这时候刚好，忙了一天，肚子饿了，正好大吃一顿。

按地址找到了“幸福小区”，4栋5单元802。可奇怪了，整个小区的楼层最高的是六楼，哪里来的802？李文归以为自己搞错了，4栋5单元找对了，可就是没有802。

出门，他问了保安。保安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约莫50来岁，光头。

“师傅，4栋5单元802怎么走？”

师傅看了一眼纸条，不禁哈哈笑了：“年轻人，你是外地来的？这小区总高6层，哪来的802？是不是写错了？”

李文归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大爷，这么说，没个802的门牌号？”

“没有没有，估计是写错了！”

李文归一下子心凉了，两腿发软，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要知道，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千万不能弄丢了！

出了小区门，李文归蹲在马路牙子上，掏出一支烟点上，边抽边想：任长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文归不服，这一晚，他蹲在小区门口等了一夜，天黑了，一直没有等到任长军的半点影子。

他不得不认，任老板欺骗了他！可是，为什么？大致是，他不喜欢和他合作，关键的，他说，定北地区常年干旱，土豆产量低，他不愿冒这种风险。

本想着请他好好吃一顿，无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原来，做生意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是他单纯了，想得太美好了，心思花费了，到头来一场空。

李文归很崩溃，脆弱的心一下子碎了，抱住头，他忍不住哭了。

长这么大，记忆中，好像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小学毕业后，父亲送他去学木匠那阵子，起初，身在一个陌生的家庭，很想念父母，他偷偷哭过。

那以后，好像没这么委屈过。刘麻子卷走了钱，他虽然伤心，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失魂落魄。

泪水打湿了眼眶，流下来，趴下脸颊，渗进嘴里，咸咸的，苦苦的，这便是悲伤的味道吧！

泪眼朦胧，看一眼繁华的大街，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世界竟然如此虚幻，一点儿都不真实。

想起故乡，炊烟袅袅，人情味浓厚，一切那么美好。此刻的自己，似乎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是人间还是地狱？他分辨不清，莫名地，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当初的一腔热血一下子冷却下来，浑身发冷，初秋的广东，再也感觉不到一点燥热，和记忆里，刮着凛冽寒风的北方的冬天大致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