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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阳没有去接，场面静默了好些时候。冷静了一下，裴阳才意识到自己过激了。

手中的砚笔正要放下，那姑娘又来气他。

“怎么？大人是要临时起价加码？”

妈的，裴阳一下夺过那份文契，上面的条例文字，确是一份卖身契。

底下有她娟秀的名字，已经按过她的手印。

他一下笔，一式三份签完，递给她一份。

“好了，你满意了？”

她接下那份卖身契，眸子游离在那些文字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再次抬头间，裴阳再与她对上了视线。

面前的殷伶雪，身着粗衣，瀑发流离。

面色倒是有着几日憔悴苍白，却依然掩盖不了气色下的清美。

身姿尤人、气质不凡，一双人见优伶的眸子，却是暗下了光。

她低下头，跪在了裴阳面前，语气里没有了生气。

“殷奴…见过大人。”

裴阳就这样，不知不觉好事当做坏事办。

殷伶雪到底要搞一些什么名堂，裴阳暂时不想去管。

将殷伶雪先安置在商铺内，他还有重要的事情着急去处理。

李家世道中落，京中人人喊打。

李家虽先前没有落得家破人亡的局面，或许只是时间没到。

裴阳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心狠。

姬峰刚刚来信，李家中落之后一直住在先前的老宅中，昨夜官府通报，有贼人一把火烧了李家老宅。

有贼人拿着刀闯进李家老宅，杀了李家家主与几任主母，一家上下几十口惨遭灭门。

见到姬峰的时候，是在李家老宅火中废墟，望着那一片狼藉裴阳在官府的人群中找到了姬峰，开口问他。

“都死光了？”

姬峰见了裴阳，只是淡淡道：“目前还没有找到活口，这把火毁尸灭迹，烧损的尸体辨认需要一些时间。”

姬峰知道裴阳再问一些什么，关于裴阳与李家二女之间的一些交际，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裴阳愣愣望着废墟，官府的人不断从废墟中清理出烧焦尸身，完全认不出生前的原貌。

姬峰过来，好久之后才犹豫着问：“是你做的？”

毕竟李家落到如今局面，很大程度上一直是裴阳在身后推波助澜。

裴阳发笑：“姬老怕是没有这般蠢。”

姬峰又问：“那就是刘首辅做的。”

“他做这些，又能得到什么？让手下人心寒，谁又敢真心实意为他办事。”

“那这案子…”

裴阳能猜到是谁做的，刘巨鹿派系在京都做大这些年头，无数人依靠刘家在京都获得多少利益。

李家虽是作为刘巨鹿敛财的一只手，但李家同时也在其中获得了天大的利益。

这望着李家获利，自然是有不少人眼红。

其中就包括刘巨鹿自己派系内内斗的势力，还有派系外的人助力。

说到底，李家沦落到如今局面，裴阳也是那一个助力的人。

断掉李家这一只手即可，但杀人灭口的事情不是裴阳想要去做的。

如今李曼语李欢欢姐妹，甚至李家一些无辜之人受到牵连，让他一时不能心安。

失魂般回到皇宫，女帝同样皱着眉头问他这句话。

“是你做的？朕的目的已经达成，如今你何必要赶尽杀绝？”

女帝有一些愠怒，始终觉得裴阳这件事做得实在过了头。

裴阳望着女帝的眼睛，一时间淡淡说。

“陛下觉得是奴才做的？”

“废话，这李家沦落如此，不都是你一手策划？”

裴阳摇摇头：“奴才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刘首辅断了李家这一只手，定然京中势力大大受挫。奴才只是失算，挑起刘首辅派系内斗，让他们自己消减京中权势。却没曾想过，这群人下手如此狠毒。”

女帝恍然大悟：“是刘系一派内斗？”

“或许，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朝中何曾没有几个。这能在京中做下如此大一桩案件，没有一点权势可是做不到的。”

若是谁人都能在京中杀人放火，那这大夏京都的十二府卫军，不如去喂猪好了。

做这件事的人，定然也是有兵部甚至府卫军的势力。

裴阳这一番点拨，女帝一时间也是猜到了何人。

“你是说，赵国公？”

“正是，挑起刘系一派内斗，可不仅仅是对陛下有利。这朝中的势力奴才早早与陛下点明，除了刘首辅一个，却还有赵国公武将一派。”

女帝有些不能接受。

“赵国公武官出身，为人正直，如何能做这些事？”

“陛下，奴才只是一提，信与不信，全依陛下斟酌。”

裴阳话虽是如此说，但女帝如何能不相信他。

赵国公虽是在朝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也一直是与刘巨鹿一派分庭抗礼。

但女帝能看到的真正在为她办实事的人，也就是裴阳一个。

女帝思量了很久，心中有了决议，但还是习惯性问了问裴阳的意见。

“这件事，你想如何去做？”

裴阳躬身：“陛下，奴才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这些后续之事陛下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李家被灭门，无非是派系间内斗所表露的外在表现。

这一件事只要女帝安抚好了民心，白便是对她有益无害的结局。

刘巨鹿一派内斗的越厉害，与他们而言越是有利。

只是裴阳看上去，却是始终无神一般。

“你倒是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可是这般局面不是你想看见的？”

裴阳这时候才知自己露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感，越是要培养女帝做一个好皇帝，或许他不该用自己的感情影响到女帝的后续作为。

他笑道：“陛下须知，只有个人才能讲究道德，对于一个集体而言，始终只有利益。”

“朕见了说这般话，却不是这般做的。”

“奴才只拥有自己，而陛下拥有的，却是整个大夏。”

“你是在为那些冤死之人怕朕不能心安，故才来安慰朕…还是这番话，只是对你自己的解释？”

是与不是早已不那么重要，要承担君王之重的是女帝自己，而不是裴阳本人。

他不回答，只是躬身请退。

“若是无其他事，奴才便退下了。”

女帝望着躬身的裴阳好久，他身上的阴翳却是越来越重了些。

自从从北居闲回来之后，他又是变了好多好多。

女帝不知道，这于她而言算不算好事。

“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