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当前位置:首页 > 经典文学 > 任务又失败了

第73章 春江花月夜

  • 作者:西西特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11-28 08:48:22
  • 完书字数:22482

入春之后的一个下午,曹秘书来庄园给老板送文件,他照例在楼下等,不多看,不乱走。一般公务老板底下的团队可以搞定,牵扯过大的决策才要他过目。

曹秘书耐心地观赏一副壁画,画中细节他早已掌握,因为他次次都在这个方位,利用它打发时间。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他眼观鼻鼻观心。

老板带着浓重到令人压抑的沉闷气息往他这边走来,他恭敬地伸出双手去接签过字的文件。他每次来,老板都是西装革履一丝不乱,领带袖扣佩戴整齐,和过去无异。大抵是不想让老板娘忧心。

离开庄园,曹秘书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总部常有人说他多受老板器重,只有他被允许进庄园。

这份殊荣,他还真不是很想要,太考验承受能力。除了文件,就是药品,补品,药方,他就没送过其他东西。哪天老板让他给老板娘带一份甜点,那就好了。

曹秘书坐上车,他把公文包放在副驾上面,稍作平复才启动车子返程。

花团锦簇的庄园在他的后视镜里逐渐变小,变模糊,他捕捉到什么,猛然停车,欲要倒车往后去点确认一番,想想还是算了。

庄园二楼的阳台有个人,是老板娘。

能出来晒太阳了,不知道是要好了,还是更不好了。曹秘书其实知道答案。

因为老板的西装身前有一块污迹,那么明显,他都没有清理,说明没时间没心思没精力。多半是老板娘的呕吐物。

曹秘书想开个音乐听一听,看能不能把从庄园沾染的沉沉死气驱散掉,他还没实际操作,手机上就来了个电话。

是他这个位置的前任打的,不算新鲜事,那位最近频频打,频繁到什么程度呢,他以前的恋人有患得患失有幻想症,总觉得他要出轨,一天恨不得打八百个电话。

那位呼叫他的频率,快赶上他的前恋人了。

曹秘书将车停靠在路边,接起已经响第二次的电话,那头还没问,他就主动说没有见到。周秘书挂了。

曹秘书推了推眼镜,他哪可能见得到老板娘。

在他的印象里,老板娘还是美艳不可方物的样子,爱笑,没有距离感,柔软又有韧劲地叫他曹秘书,身上很香,是那种老板准他人站在一边闻的香味。

r不准他人闻的,他就不清楚了。

关于老板娘的病容,费莱尔都没见过。

庄园里

陈子轻在阳台调高的摇椅里躺着,他的脸白到近乎透明,浑身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这个色度。柏为鹤给他剪手指甲。

陈子轻感觉自己等不到天气变暖,但他等到了,现在气温就在上升,好像一天一个样。他舔舔嘴上的药汁“我昨晚梦到以前了。”

柏为鹤挑眉“初见的时候”

陈子轻神秘兮兮我不是止婚宴那会儿,我指的是更早。

会所。

陈子轻惊愕不已你注意到我了啊当时柏为鹤就扫了他一眼。

柏为鹤放下指甲剪,握住太太的指尖摩挲“大厅上下那么多人,只有你盯着我左耳的助听器。

陈子轻撇嘴“那倒是。”

他的视线落在柏为鹤深刻的眉骨上面,突发好奇你昨晚有没有做什么梦柏为鹤沉吟一瞬好像没做梦。

陈子轻动了动被摩挲的手,柏为鹤的眼下没有青影,睡觉质量似乎不受他的病情影响。“你陪我进去睡会儿吧。”陈子轻忍不住地困顿疲乏。柏为鹤拢了拢他身上的毯子,将他从摇椅上抱起来,抱进卧室。

抱一次,轻一次。

陈子轻躺到床上,意识很快就好似分裂成了雪花点,他迷迷糊糊地说“刚刚是曹秘书吧,怎么又没有上来

柏为鹤吻他眉心“下次。”

身边人已经陷入沉睡,柏为鹤却不行,他只能借助药物。

一产生抗药性就必须更换,他必须确保能顺利进入睡眠状态,这样次日才能有个好状态,不让太太担忧不安。

柏为鹤咀嚼着口中的药片,太阳穴躁动地乱跳,前几天才换的药,又没用了。他把药瓶扔进抽屉上锁,侧身去抱太太。

不曾想,他的太太这次对他用了点小心机,根本没有睡过去,睫毛还在轻轻地抖着。太太已经发现他在吃药了,却没有醒来跟他对质,没有让他难堪。那他便装作没有察觉。

曹秘书忙到很晚下班回公寓

,下午给他打电话的那位又找他。某个偏远的分部还真是清闲,这么有时间。周秘书明知故问才下班啊

曹秘书倒了杯水喝下去,不答反问道“我不是说了没见到吗”

哦哟,我们曹秘书好大的官威。周秘书文质彬彬道,跟我说话都冲成这样,我不走,你能坐上我那位置柏总一秘的位置带来的影响力是我多年起来辛辛苦苦攒的,你倒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点都不感恩,我今天只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就不耐烦了。

曹秘书

抱歉,周秘书,是我语气中了,我熬了半个通宵,脾气难免急躁,望理解。

那曹秘书也理解理解我。周秘书远在鸟不拉屎的小国,住着空荡荡的大别墅逗猫,“哎,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受,曹秘书能懂吗

曹秘书懂。周秘书心系老板娘的病况。

周秘书叹息“老板娘跟老板是绑一块儿的,让月老的红线绑死了。”

曹秘书坐到客厅的按摩椅上,让酸痛紧绷的肩周舒缓些。周秘书从总部的一秘变成了一个分部的总经理,那总部是他去了以后才开始倒饬整理的,可想而知他的工作量有多大,所以他表面升职,实则降职。

以曹秘书对老板的了解,他爱才重才,遣走得力干将八成不是公事。

电话是猫叫声,曹秘书慎重地提议不如你先回来,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庄园看看。“我被发配边疆了。”周秘书说笑,老板不发话,我可不敢回,我私自回去这叫忤逆谋反。

曹秘书心想,老板娘怕是活不过这个春天,时间不多了,周秘书在那之前不可能等得到老板的诏书。

哪知道,周秘书回来了。

因为老板娘在一次胃口不错的进食以后,感叹了一句,好久没见周秘书了。周秘书落地机场,费莱尔来接他,二人一道前往庄园。“我饭都没吃。”周秘书风尘仆仆。

“就跟谁吃了一样。”费莱尔开着车,一顿不吃又饿不死。

“那不止一顿。”周秘书轻啧,昨儿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

近乡情怯啊。费莱尔懒得理会。

“车里怎么没有你甜心的味道。”周秘书拨了拨头发,又偏光你的钱跑了我说,你是不是要去庙里烧香

费莱尔云淡风轻“我准备结婚了。”

周秘书讶异没想到你也会有被套牢的一天,看来是遇到真爱了。

转而就严肃地问道时间定了吗,不是最近吧,最近不合适,这个月下个月都不合适。费莱尔扯唇一笑“我又不需要守丧。”周秘书皱眉,不再言语。

到了庄园,曹秘书也在,他们三人都见到了老板娘。

曹秘书不知道周费两人的想法,反正老板娘的情况比他预料得要轻,跟他们聊天期间的精气神很不错。

老板始终坐在一旁,不打断不阻止,凝望老板娘的目光令人动容。

曹秘书很多年以后回想老板娘没呼吸那晚,仍然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勉强平静,并且难以和别人倾诉,他描述不出来。

那个晚上的一切可以用山河倾斜鬼斧神工来诠释。

端午节,他们几个来陪老板跟老板娘吃饭,老板娘摸着老板领带夹的手垂了下去。

老板神态不变地放下碗勺,他打电话叫来隔壁楼里的一队医护人员,那群医学界的领军人物再三检查老板娘的身体,确定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偌大的餐厅瞬间变成一个狭小的罐子,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对方脸上眼里的表情,空间太逼仄,他们呼吸得越大声,呼吸得越快,窒息缺氧的感觉就越重。

柏总,节哀。

曹秘书不记得当时是谁先开的头,后来大家都说这句话,都在重复。除此以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老板垂眸站立片刻,他拢住老板娘的手,将那枚还带着体温的领带夹拿出来,别在自己的领带上面,若无其事地开口都出去。

于是所有人快速离开。

月黑风高,曹秘书和医护人员打了招呼,听见周秘书说老板娘走了。

曹秘书摘下眼镜拿在手里,悲痛地喘了一口气不是突发情况,我们跟老板都早有

心里准备。

况且,生老病死是常态,是自然规律,谁都不能避免,谁都会走到那一个点上。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多见几次就麻木了。

费莱尔下着台阶,以他的职业和阅历,说这种话可信度极高,他说完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周秘书去扶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曹秘书还没想要先搀哪个,就也瘫坐了下去。

他们三个在台阶枪声。

那个时候曹秘书的四肢都不协调了,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和周费二人往楼里跑,只有他顾得上通知没走远的医护人员。

然而所有人仓皇进楼,默契地飞奔到三楼卧室,所见的并不是殉情画面。那个停止呼吸宣告死亡的老板娘竟然跪趴在老板腿间,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衣。

老板身旁的桌上有一把枪,枪口边的五指僵硬地蜷出握东西的形状,他的下颚鲜血淋漓,子弹本该打穿,一击毙命。

老板娘在大声惊哭,老板弓着腰把瘫软的他捞进怀中,满是血腥的脑袋埋进他的脖颈里面,先是冰冷的唇紧贴他一下一下鼓跳的动脉,再是牙齿陷进温柔的皮肉里。

整个人都在剧烈地抖着。

卧室一时之间只有难以言明的压抑哽咽。

没人揣摩柏为鹤此时此刻的心境,是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是让自己死在幻境里的麻痹自我,陈子轻的脖子里砸落下来湿热液体,一滴接一滴。

柏为鹤哭了。

陈子轻本能地抱紧柏为鹤,他死后发觉自己没被传送走,这意味着的东西太明显了。

病发的这段时间,陈子轻不敢透露第二条命相关让柏为鹤抱有希望,甚至都不敢表露出一丁点其他可能被柏为鹤察觉,就是认定他的死是感情线的终点。

原来他死了,感情线的终点没有到,远远没到。

原来他的死不是结局,不会一死就被传送去下一个世界。他今后可以是灵魂状态陪着柏为鹤,也可以是他已经死了一回,不会再有遗传病了吧。陈子轻意识到这点,毫不迟疑地呼叫监护系统“我用生命卡。”

请陈宿主确定。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柏为鹤已经从床头柜后面拿出了一把枪。

柏为鹤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霎那间,助听器抓捕到了太太的喊声,他的眉间拢了拢,还是不要让太太等。

见了面,再解释自己的言而无信,无论如何都要哄好。他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

柏为鹤

持枪的那条手臂被一股力道撞偏,走了的人,跌撞着从床上下来,扑在他身前。我回来了,回来陪你到老了,我陪你到老。

曹秘书不知道老板娘惊心动魄的心路历程,他只知道兵荒马乱的一夜,老板娘活下来了,好了。

这是神迹,老板娘是仙人,舍不得老板就留在凡间不走了,被招回总部的周秘书有个不顺就去拜拜他。

甜心跑了,又回到单身生活的费莱尔也去。

曹秘书深深觉得,老板没让他们卷铺盖走人,是因为老板娘身边没几个能说话的人,留给他当解闷的。

陈子轻人是留下来了,却总是做噩梦,他半夜惊醒爬起来跟柏为鹤翻旧账,明明答应了在他走后不跟着,结果呢,他才刚走就要跟上来。

说话不算数。

柏为鹤哄半天都哄不好,他周身阴疹的气息隐忍到了极致,下床吃了几粒压制精神类的药片回来,继续哄。

陈子轻不太敢让这样的柏为鹤碰,总感觉他始终游走在悬崖边,下一刻就要抓着他摔个粉身碎骨。

柏为鹤捉太太的脚,把他拖到自己身前“我还没哄好你。你躲什么。”

陈子轻摸柏为鹤下颚的伤疤,摸着摸着心里就堵上了“哄了有什么用,再有下次,你照样说话不

周遭空气像被抽空。

陈子轻头皮一紧,他小心地飞快看了眼柏为鹤,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红得要渗血的眼眸里。柏为鹤动作优雅地挠了挠眉心,唇边牵起轻淡的弧度再有下次语调神态和他眼底的癫狂极度割裂。

陈子轻屏住呼吸摇头,他把头摇成拨浪鼓,摇得头都昏了才停。

“我说话不算数是我不对。”柏为鹤拥住他的太太,因为某种黑暗又病态的情绪濒临失控,发抖

的手臂一再收紧,恨不得把怀里人勒进身体里,和自己融为一体,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陈子轻被抱得骨头作痛知道。

柏为鹤的下巴蹭着他发顶,低声道“轻轻,你要永远说话算数。”

字里行间既是强硬冷漠的命令,也是卑微的请求。

陈子轻的呼吸对着柏为鹤滑动的喉结“噢。”你帮我拿到的生命卡,我算是用在你身上了,从哪来的,放回哪儿去。

眼见柏为鹤的状态依旧无法恢复,陈子轻只能用每次怕他发疯的老法子,做。

精疲力竭之后,陈子轻翻身把屁股对着柏为鹤,又被他捞着转回去,温存了会,抱他去泡浴。

陈子轻在柏为鹤掌中变干净,擦掉身上的水,抱回已经换掉脏床被的被窝里,他眼皮打架地说柏为鹤,我想看心理医生。

于是柏为鹤带太太去看心理医生,他掉头就去自己的诊室。两口子都有一对一的心理医生,治疗各自心里的创伤。

他们会在半夜带着满身冷汗醒来,摸摸自己的伴侣,确定有没有呼吸,是不是活着,在一阵心悸中睡去。

陈子轻就这么陪着柏为鹤过了一年又一年,帮忙修补他跟他母亲之间的裂痕,和他一起给他母亲送终,陪他到老。

可能是做了太多慈善,救助了太多贫苦路上的人,他们长命百岁,没受什么罪。

陈子轻陪柏为鹤走完最后一程的那一刻,他迎来了官方通知,告诉他感情线已结束,然后他就在电子音的祝贺声中被传送去了下一个任务世界。

幽暗的水底有一具尸体,男尸,体型消瘦,身上穿着破麻衣,苍白而惊惧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甘。尸体越沉越深,如同一根朽木,被暗流卷席着,在水底翻滚着不知要被卷向何方。

这个人死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人。他只是鱼虾眼中的食物,湖沙底下的枯骨,与其他遗骨一起,成为水底的一部分。

忽然,沉入江底的尸体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醒了,或者说,是陈子轻醒了。

账号已登录

您的失败登录总次数1

您的成功登录总次数3

您本次成功登录时间大襄17年2月4日酉时一刻

您本次成功登录地址大襄朝

,黔州,平江县,吃水江,江底

此刻陈子轻的眼前是一片茫茫的水底,除了冰寒刺骨的江水外,偶尔还有几条鱼从他面前匆匆游过,他被入眼的景象惊得瑟瑟发抖。

他的恐惧并非来源于自己新任务的开局会在江底,而是就在他的脸前,有个人笔直地站着,脸贴着脸地瞪着他。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身锦缎,紧闭的双唇苍白得没有一血色,显然死去多时。

晚风拂面,一叶小舟静静的荡漾在江面上,远处的天边升起几片晚霞,映得江面红灿灿的,好似戴着面纱的女子,秀美而神秘。

几只水鸟叼着鱼从水下一跃而起,在平静的江面上惊起了一阵涟漪,水波轻轻地摇着木船。

然而船上的三个人都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美景。

师傅,你说小师弟怎么会突然掉下去呢身穿短衫麻裤的精瘦青年往江里瞧瞧,扭头问船后男子。

被唤作师傅的男子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眉眼凶厉,轮廓刚毅冷硬,身形高猛健硕,形态粗野豪放不拘小节,披着的粗布袍

不会是小师弟想不开,自己跳下去的吧精瘦青年还在说着。“行了。”

一道玉珠砸击般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她挽着的青丝上插着一根竹枝,手里拿着打捞用的长杆,秀眉轻蹙。

二师弟,你有时间说这些废话,还不帮忙捞人。

青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唉,我说师姐,有什么好捞的,他都掉下去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是死了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年轻女子话声更冷。

青年慢悠悠地掏着耳朵。

捞坐在船后的男子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浑厚粗犷,只喝了一个字,却不容置疑。好的师傅。

青年只能点头,论江中捞尸的本事,他是三个徒弟中最出众的一个。

只见他拎着一个连着长绳的铁钩,指着江面道“小师弟虽然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但江面看似平静,其实水下有着不少的暗流。

“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就有一处

暗流漩涡,尸小师弟应该就在那里。”他想说尸体,却发现师姐一直盯着自己,只能讪讪改口。

年轻女子摇着船来到了青年所说的位置上方,青年掌着铁钩刚想抛下去,却发现一只粗糙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肩上。

把钩子给我。男子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后。

青年连忙递过铁钩。

男子残缺的是左掌,不影响干体力活,他右手接钩,一甩连着的长绳,缠绕的绳子顿时一展而开,像是活了起来。

于此同时,男子握着的铁钩一个旋转后被猛地掷入水中,向着幽深的水下急速射去。

噜噜

连着的长绳摩擦着船檐,顿时如游动的长蛇一般,跟着铁钩迅速地钻入了水下。

江底

陈子轻在看见了那具尸体之后,当场被吓得求生欲爆棚,他疯狂地划水,想要浮上江面。

可很快他就崩溃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个暗流的漩涡里,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使用游泳的技巧,水流的力量都会把他重新拉回水底,然后与那具尸体一起,被暗流裹挟着,面对面地站在漩涡的中央。

如果水里可以说话的话,陈子轻早就发出绝望地大喊大叫了,随着口中氧气的逐渐耗尽,他怀疑自己会不会连任务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就嗝屁登出这个背景了。

而原主的尸体也将会和另一具尸体一起,永远的留在这个漩涡中,陈子轻意识模糊地看向上面,他知道那里就是水面,难于登天。

宿主11135,您的目前财产是苍蝇柜1,临时技能卡1,逼王集中营感情线储存包1,积分12750

您的监护系统正在进入界面

监护系统顺利进入

“陈宿主,这是中央网仓库随机分配给你的第二个滞销品,有无问题”有太有了,哥,你看我的登录点在哪啊

陈子轻跟监护系统诉苦,就在他头上昏暗的江水中,一个金属物体竟然顺着水流,飞快地向他这里坠了过来。

是钩子

陈子轻怔了怔,他仔细辨认了一下,真的是一个铁钩,并且后面还连着绳子,有人要救自己

个带着锈迹的铁钩在陈子轻的眼中堪比仙器法宝,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铁钩,然后转头向下看了那具尸体一眼,只是稍微犹豫了几秒,便伸手用力抓住了尸体的衣服。

尽管这人已经死了,但相逢就是缘分,能拉别人一把就拉一把。

于此同时,江面的木船上,男子一直紧盯着绳子的变化,他的目光倏地一动,粗声吼道“速度收绳

年轻女子连忙抓着绳子就往回拽,一旁的青年也跟着上来帮忙,在两人的合力下,绳子回收的速度飞快。

而在水下的陈子轻感觉就在自己抓住绳子之后,上面的人像是和他心有灵犀,开始迅速把他往上拉,就算他手里还拽着一具尸体,拉他的力量依旧丝毫不减,没一会就把他拉出了漩涡。

哗啦

宁静的江面上突然窜起一道水柱,一个人影从水下冒出头来。

师傅,是小师弟一个清悦中带着几分激动的女声传进陈子轻的耳朵。他他没死。

年轻女子有些难以置信,其实她内心深处的看法也同二师弟一样,一个人掉进江里那么长时间,是不能可能生还的。对于江水的凶险,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小师弟的溺水反应也出奇得小,小到不合常理,想必是老天眷顾的福厚之人。

“没死为什么还不上来这么喜欢泡在水里,不如再把你扔下去泡成大白馍”男子糙着嗓子吼。

陈子轻以为他是认真的,连忙说“不是,不是不是,下

还有一个

三人始料未及,当他们合力把活口以及那具尸体一齐拖上船的时候,气氛就变了样。这他娘的,不是胡老七吗男子蹲下来把尸体翻了个面。

青年道“听人说,胡老七在哪里做生意都能赚钱,如今他出现在了江底,不知道他这次又赚了多少呢呵呵

“说话当为亡者避。”年轻女子插了一句。“啧”青年不屑地撇了撇嘴。

陈子轻抱着胳膊坐在尸体旁边冷成个球,浑身湿透了,水在他屁股底下聚成了一滩,他咳喘着打量船上的三位,不确定他们跟这副身体的主人有什么关联。

站他一侧

收滴水麻绳的女子容貌清丽脱俗,粗布衣都难掩出挑气质,刚才他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她好像喊了师傅跟小师弟这两个称呼。

小师弟是原主。

那师傅的话

陈子轻平缓了片刻呼吸,偷瞄背手立在船头,彪悍如土匪头目的凶汉,就是他吧。

剩下的青年,自然就归在了老二的位置上面。所以是一个师傅,带三徒弟。

陈子轻死白发皱的双手捂住同样死白发皱的脸,视线透过指缝看掉在半空的铁钩,他们是干什么的啊见到尸体都很淡定,还有专业的打捞工具和技术。

哦,对了,尸体叫胡老七,不知道和未知的任务搭不搭嘎。

陈子轻的耳边一痒,青年阴阳怪气地和他耳语“你是崔昭吗,你不会是进到这副壳子里来的邪祟吧

青年话音未落,陈子轻就被一股记忆冲撞了神智。

原主崔昭,孤儿,年十八,脸小眼大,左眼角有块青中泛蓝的胎记,肉眼看上去形似蝴蝶,常被他藏在发丝底下。

原主是长不起来肉的瘦猴一只,好动人来疯,他的性子偏向睚眦必报,有仇不隔夜。

今天让他不顺心了吃瘪了,今天就要讨回来。

原主跟大师姐二师兄一样,都是被师傅带在身边提溜大的。看似是相依为命的四口之家。

师傅有个义庄,除了制作棺材外,还出售其他寿材,像元宝,纸钱之类,同时也帮人操办丧礼,直到尸体入棺下葬。

原主作为年纪最小的老幺,该干的活一样不能少,因为义庄穷,因为义庄不养闲人,因为师傅要攒钱讨师娘。

县里大多不待见原主,少数和他打成一片,听他吹逼捞尸搬尸的那些事。

原主有个心上人,姜家小姐,谁也不知二人于江边互生情愫,奈何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成不了夫妻,他做梦都想发大财撞大运,可他只是一个小义庄里的小学徒。

在义庄,除了师徒四人全体出动的大活,三个徒弟还要分工杂事,原主负责叠纸元宝,每天至少要叠一百个,他一有点时间就满大街闲逛,也爱去江附近溜达,只为从姜家小姐的院墙外转上几圈,盼着能捡到一只纸鸢,上面绑了他看不懂的诗画,看得懂的期许。

标注1:每天至少叠一百个纸元宝

陈子轻定定神,现在只出了个“1”,肯定还有“2,3”,原主的记忆信息不完整,看来架构师在处女作后进行了提升完善,解锁关键词这个私设却是保留了下来。

察觉到青年探究的目光,陈子轻恼怒道“二师兄,你别拿我说笑了,我都差点去见阎王爷了

“我的小师弟可不会叫我二师兄,他只会叫我名字。”青年眯眼,你果然不是崔昭。

陈子轻手指一抖,不会吧,刚来就掉马甲。他按照原主的做派推了青年一把。

青年反手就还一掌。

陈子轻被那一掌扇得往前倾,瘦成薄薄一片的后背火辣辣的疼,他坐不住地摇晃着倒在一边,昏沉的脑袋磕在船板上面,引起了短暂的晕眩。

小师弟,你怎么了小师弟青年凑过来,装模做样地扶起他,紧张道。陈子轻嘴角抽抽,这家伙到底跟原主关系不和到哪种程度啊,仇敌似的。触及人物关键词不和,解锁主线人物表里的魏之恕他是你的二师兄,你们年龄相差三岁。

你们一起长大,你们同床共枕,你儿时非常依赖他,他也视你作亲弟弟,给你当大马骑,他自己先在师傅那儿学会什么,转头就手把手地教给你。

你们曾经有过亲密无间的岁月。

去年秋季,你们闹掰了。

陈子轻调整表情,他怅然地叹了口气“二师兄,可能是人临死前的大彻大悟吧,我在江底想通了很多事,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吧,我们和好。

魏之恕眼神古怪和好你说的,我晚上看你怎么和好。

陈子轻“

这个架空的古时候背景任务,应该不会有奇奇怪怪的狗血纠葛吧。

说起来,他还想着是校园故事呢。

古时候就古时候吧,身份怎么会是义庄的学徒啊,义庄那可是个阴气比医院还重的地方。

由于义庄条件有限,因此闹掰以后,你与他还是同住一屋,睡一张床,只是你们躺两头,你们常常睡着睡着就护踹起来,关起门来都不想跟对方说一句,甚至都不想看对方一眼。

你们互看两厌。

他对你有莫名的恶意

莫名信息没解锁的含蓄说法而已。陈子轻离魏之恕远了点,他转头面向波光闪闪的江水,原主怎么会死在江底呢失足落水还是被人害了啊

但要是被害了,船上一共就

叮,疑似触发任务关键词被害,关键词已标注,审核通过,宿主陈子轻,恭喜您成功解锁任务,加油

紧跟着是系统的声音“现在发送任务,请陈宿主留意,30秒后收回。”

陈子轻面前的虚空出现了一块屏幕,任务投放板上写着名字春江花月夜。投放板的左下角依旧有一行小字jiao。陈子轻把坠在眼睫上的水珠擦掉,板块的空白区域多了几行字。

崔昭的愤恨不知道是犯了哪家的太岁,最近乡里连续死了好几个倒霉鬼,作为义庄小学徒的我,在被师傅不断使唤的同时,心中还有种隐隐的不安。

这种的感觉,终于演变成对死的恐惧,因为就在今天

我,也死了。

我跟着师傅来江上捞尸,没想到自己成了一具沉尸。我被害死了。

我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害的我,我想看ta入土

陈子轻有些意外,这个任务竟然是原主崔昭发放的,他要帮对方抓凶手。120区,鬼干的吧。

陈子轻暂时这么想,他挤着裤腿的水,湿漉漉的头发犹如抹布披在背后跟肩头身前,幸好他上个任务体会过长发的滋味,不然还真不适应。

原主不把长发全部束上去,留一部分披着,额头上有厚厚的齐刘海。

陈子轻想起了上个任务,他不自觉地走神了。

感情线被他储存了,那就一定有储存的理由,不要去想了,好好做这个世界的任务。目的性不要太强,当是一场旅行,交朋友,看风景。

这样真的能水到渠成吗官方小助手现身给的建议,还是要试一试的。不行再换别的方法。

对了,小师弟,你是怎么掉进江里的

陈子轻的心绪被撕扯回到现实中,凉透的江风往他毛孔里扑腾,他打了个喷嚏。魏之恕这话一出,原主的师傅跟大师姐也都看了过来。

“我嗯”陈子轻搪塞

道,当时没站稳,一头栽进江里了。刚一胡扯完,一块记忆碎片切入他的脑海,是原主生前一幕。

原主在船上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感觉头脑发胀,意识模糊间掉下去了。陈子轻抿住乌青发颤的嘴唇,既然原主的死是主任务本身,那就不可能是突发疾病。

原主让鬼附身了吗

陈子轻瞟了瞟江水,这条江里不知道溺死过多少人,水鬼找替身他发散性地胡思乱想。见师徒三人都在等答案,他只好强调了一次“就是那样子。”

是嘛。魏之恕淡淡说了一句,不再追问。

陈子轻犹豫着爬起来,咳嗽着去找凶悍的大高个师傅

一只宽阔粗糙的大手挥过来,湿哒哒贴着麻布料的屁股被拍得剧烈抖动,期间夹杂一声嫌弃的粗吼。

掉个水怎么还扭捏上了,把腰挺起来,嗓子清通了,舌头捋直了说话

陈子轻被吼得有点耳鸣,屁股也痛得要死,原主这小身板才死过,哪经得住这种野蛮的力气,他人都麻了。

“我衣服都湿了,这个时候早晚都凉,我,”

话没说完,原主师傅就把身上的粗布袍丢给了他,配合手劲跟砸似的,脸上皮肉生疼。陈子轻不埋怨,他赶紧裹上粗布袍,舒服了点。

不是富家少爷看景作诗,受点风寒能有什么,跟老子出来帮人捞尸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站都站不稳。男子大喇喇地往船上一坐,捞了个胡老七,明儿送胡家去,看能拿几个铜板。

陈子轻挨着他坐,偷偷利用他的火热阳刚之气给自己驱赶寒意。就这样四个人外加一具尸体,踏着江面上的月色,乘着孤舟,缓缓地向着天边划去。

夜风凄凉,陈子轻身上的衣裤都让风吹干了,他把粗布袍卷巴卷巴举目望去,茫茫的江面上一片孤寂,渔夫们早就收工回去了,寥寥的水天之间,似乎只有他们这一叶独舟。

来时的路早也隐没在夜色里,空无痕迹,而前方的路更是恍恍惚惚,除了耳边隐隐传来的浪涛声外,一片茫然什么都不看见。

陈子轻知道这条江叫“吃水江”,取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意思。他看一眼掌舵的原主师傅,看一眼惨白疹人

,死不瞑目的尸体,眼皮抽了下,默默把脸扭到了一边。

船在江上行驶了很长时间,就在陈子轻怀疑他们是不是迷失了方向的时候,船头的正前方出现了一条黑线,隐约有几点灯火闪烁。

陈子轻顿时来了精神,终于要靠岸了。

(快捷键上一页 章节(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