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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故事没有什么好说，你在雾里走了很久很久，一一浏览过很多风景，也在这段旅程里看见了自己灰烬的下落。

最后，你看到一条大河，灰色的、奔流不息。

你想，原来死亡的尽头是一条河。

你觉得很平静，很茂盛，就像成了一树一树的花开。你走进河流，河水逐层漫过夜叉的躯体，隐没在了河的深处。

时间无止境地冲刷下去，血肉肌理上滑过了无法辨明的岁月。

你开启了新的——

生命。

最先意识到的，竟然是自己身体的孱弱。

你试图站起来，腿疲软得支撑不起来；手臂无力地曲着，抬一抬胳膊都很费劲。显然，这个身躯暂时无法胜任曾经拥有的力量。

尸体遍布四周，泥土染成红色，你被人搂在怀里，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在束缚里勉强仰起头，望见了目生的伤痛着的母亲，是她淌的血。

魈的一生，正如他瘦削的身躯。沉默，坚硬，锐利，敲上去有金石声响。比起人，他更像一把精妙趁手的武器：一生触碰到的柔软太少，本人也就流失掉了柔软的样子。

他薄纸般的过去里，恐怕没有亲手攥住过任何一个拥抱。在新生之中，却祝福与诅咒共生一般，一开始就得到了。

若是从魈的情感中脱离出来，也许你可以说：

让孩子感受死亡的母亲，的确很残忍。但你并不是孩子，所以这件事反而会变成完美。所以，被拥抱的你可以死而无憾了。

但在当时，你只能战栗。

被临死的人紧紧抱住是什么感觉？

带着体温的血淌满全身，那种模糊地感觉到一股一股的热流涌出来再从头顶流下去……是很粘腻的。

陌生的母亲，依旧是母亲，可以紧紧地把你整个人全搂抱住。她的下颌压着你的头顶，你的脸颊贴着她的胸口。完全由更坚实又温柔的身影笼罩住，就像被满怀怜爱地保护起来。

然后，在她的怀里感受她的死去，温度一点一点消失了。

血顺着头皮滴答答地流下来，从脖颈和衣领的空隙进去，热的，淌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血液最初往下滑时，会在某块皮肤停留很短暂的一会，要落不落地坠着，很痒。等积成更大的血珠，才能克服阻力顺畅地向下滑，有的碰到外衣润湿了一小块，更多血液汇聚后会淌成一条小溪……你当时，一定在战栗啊。

在雾里走，尽管昏暗的，但也是混沌的、无知觉的。那个时刻的你却像被人扯掉了蒙眼罩，一把推入火中。若非如此，你怎么会被烫得发颤。

她死了。

她眼中的微弱光芒活物般在风中翻腾，最终被疾风吹灭，参差的火焰四散而逃。

仿佛开了个透明的黑洞，把一切吸进去，漫长的人生，凝固的血泪，都在这片废墟里一笔勾销。

你无措地呆住了，在真正掌控身体的意识发现什么之前，就被本能接管了。

急促而不规律的呼吸声中，心跳在耳边嗡嗡作响，你不自觉中张开了手，在虚空中摸索、捉找。

你真的发觉了自己在寻觅什么吗？恐怕只是试图捞出点熟悉的东西吧，什么都好，和溺海者拼命抓住一块浮木没有区别。这行为与理智无关，仅仅是为了求生。

可当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时，下意识掷出的长枪救了你一命。

坚硬冰冷的物体飞跃空间，迸出尖锐呼啸声，紧接着是掷击的异响、人的痛呼，你眼中摇摇晃晃的世界，乍然清晰了一瞬。

敌人。

血正在你的脸颊滴答，又湿又凉，就像是眼泪。你捋过脸，才发觉皮肤表面无一处不被浸透了。

你再次想起那条流遍全身的河。

人类的面孔因惊恐而煞白、扭曲，他张大了嘴，颤着嘴唇，喉咙咕嘟着含糊不清的话：“红……红……”

红——什么？

你低头望见自己的手掌鲜红一片。

红色的，是血吗？

搜寻尸体的小兵踉踉跄跄地逃走了，你提不起追击他的兴趣。

不知什么时候，和璞鸢再次回到了手中，血液黏连着你的指节。既然有武器，就可以走了，你这么相信着。

尽管视野破碎成几片，尽管脚下踩着高低不平的尸块，尽管思绪幽魂般在风里颠簸。

你拖着枪走过沉默的夜晚，长长的、划过地面的刺声跟在后头。在昏黑的跋涉里，你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上一世那些只能在夜里无助哭泣的、幼年的你，好像要在夜幕里降临，再次滑脱到你的躯体上。

黑暗里伸出阴影的触角，远远地、模糊地呼唤着，像是母亲的温柔爱抚。你困惑地站在分叉口上，朝那个方向慢慢、慢慢探出了一步。

只一步，沉沉黑水蓦地淹没了。

一切都黯淡下去，在一刹那汹涌的暗黑水浪吞噬了你，理智徒劳挣扎片刻，随后被冲刷着翻进湖底。你变得极重也极轻，就像是在透不进光的深湖底飘摇。

不远处的营地里游荡着夜的气息，与你毫不相干的月亮低垂在地上。仿佛错觉，你似乎听见了谁的喃喃声；仔细去找，神经却幻觉般轻颤着。

沉下去，潜入无意识，潜进遥远的本能深处。

俊俏的背赤着，月光洒在脊上。

声音在一瞬变得遥远，像被波浪远远推开了。

前一秒你软软倒下，后一秒已经重新站立在地上。火焰从空气中浮出，把墨绿色当做燃料般烧遍了，带走潮湿的水汽，为你从头到脚染上火光。和暖的，像是残留体温的血。

你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一个崭新的形象正在成型。

攀附上身的细绳勾勒出殷红，一串獠牙散在锁骨上，眉心花钿与眼尾的鲜红眼影一同轻闪。月光倾洒在你的脸上，照亮了青色眼眸。

一瞬间弹出的无数赤红感叹号占满了屏幕，被你不在意地轻轻拂过，仿佛是敬告新生的乐曲。

【您开启了面板：魈】

【您正在与魈共鸣】

【警告：魔神残渣正在污染您的精神】

【警告：魔神残渣正在污染您的精神】

【警告：魔神残渣正在污染您的精神】

……

【系统提示：您已被污染】

【您开启了新面板：红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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