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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檀的出现对三位指挥造成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宋颂现在被几个大字占满了全部的脑子。

——她到底怎么回事？！

场内两台机甲的仍然处于对峙状态，连天的炮火声更衬得藤檀的出现像一场大脑紧张之下自动生成的幻觉。

枪炮威力太大，而且雷磁炮带有电流缠绕, 后坐力和微小的电流泄露震得藤檀手臂有些发麻。

四人一高三矮无声站立，藤檀瞄准下方三个呆愣的指挥, 对着战术耳机里说道。

“右侧转60度后退，不要和顾千秋硬碰, 腹部烟弹炮聚能, 尾端后移准备，炮筒绕离开你，尾巴卡视线甩出去，直接缠上控住他。”

几乎快要超出身体承受能力的承重感下压, 让贺千连抬手的动作都完成得很困难, 她艰难地移动手指勉强跟上藤檀的指令动作, 在H-09的横冲直撞下侧身回避，同时炮筒黑光滑过，直冲H-09！

“了解。”

……

安静坐在后方的第十二号军区的指挥坐直身体, 想了想之前机甲对战的情况, 很快发现了关键：“这一手用得好。”

借用建筑坍塌的灰尘和高火力堆出来的烟尘隐藏机甲身形，快速完成驾驶员的调换。

机甲换掉驾驶员要重新接入传感，切断和重开都需要时间门，所以中间门会有大概六至九秒的熄火时间门。在争分夺秒的战场上，六至九秒的空缺，实在是个很容易被察觉到的事情。

但妙就妙在，H-09的全景转映仪已经损毁，同时藤檀前期的强势进攻做好了铺垫。

全景转映仪损毁的移动炮台没办法及时抓取外界信息，这就导致顾千秋在视野屏无法视物的情况下对周围信息的获取十分被动。

同时藤檀强势的攻击又让顾千秋处于一个高度紧张的防御状态, 在D-15熄火的这段时间门里，烟雾围困和高节奏对轰后的短暂停顿，都会让顾千秋的大脑对于防守这件事投入百分之百的专注力，从而忽视掉藤檀趁机搞出来的小动作。

天时和打出来的地利、以及强硬创造的人和，让藤檀和贺千完成了这一招偷天换日。

旁边的指挥点头赞同：“藤檀脑子转得快，如果在没有指挥的战局里，也能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人。”

怪不得是滕日佳少校交代要注意的人，果然不一般。

“啧，天才的脑子干啥都好使。”

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句，引发了其他人的共鸣，纷纷开始细数历届比赛中出现过的风云人物。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只有南柔坐在椅子上，目光飘忽，心情复杂，为藤檀骄傲也为她忧心。

她听到了那句“干啥都好使”，然后不可遏止地想到了藤檀脑子不好使的那一块——文化科。

听说由于去年文化科上有人投机取巧，所以今年的文化考试教导处还是考虑拆分后单独进行，并且会加大难度。

南柔叹了口气。

藤檀文化科挂掉是常态，虽然现在好一点了，但也是在及格线上浮动，要是在前面加个头衔，联赛双冠王，哦，大胆一点想，或许是三冠王，期末文化科挂掉，那绝对会刷爆军联的论坛。

南柔想了想，默默打开光脑，点出藤檀的课表查看。

联赛完后有些科目会结课，到时候空出来的时间门给她补一补好了。

联赛的冠军可不能败给区区文化科。

……

还不知道大堆补课正在路上的藤檀站在尖塔断层面上，手中枪炮对准叶寻，眼睛朝中间门看了看。

一个盛有银色圆珠的悬浮盘在距离她轰掉截面向下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慢悠悠的飘荡。

藤檀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打到。

过来之苏观的再三叮嘱，如果真到了要炸尖塔的时候一定要注意。

因为悬浮盘是在尖塔的尖顶范围飘动。

尖塔是个下方圆柱体上面垒了一个圆锥的建筑，悬浮盘是在圆锥内浮动，要是轰炸时没控制好高度把圆盘给炸掉了，就没有办法再进行阵营占领。

是的，没有办法占领。

第一军的尖塔里，苏观看着这条规则，心有余悸。

高校联赛额规则里常常会给人挖很多坑，这些坑初看不显，但是等你踩进去，或是到最后积分结算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掉进了无底洞。

积分结算条例规定：

www.youxs.org，损毁，攻城，占领。

……

www.youxs.org，阵营内建筑损毁超过百分之六十为攻城成功；若损毁超过百分之六十并占领尖塔，则可获得积分加倍；若损毁度不足百分之六十但占领尖塔，则计算尖塔占领积分+实际损毁度积分，无翻倍加成；若损毁度与尖塔要求都不满足，则结算方式为损毁度积分+攻击方留在守卫阵营内的人数积分，攻击方增加人数分数，守卫方扣除人数分数。

在前两条规则里，能否获得积分加倍，阵营占领是最关键的点，如果把阵营占领换成现实情况对应，即尖塔占领，再详细一点就是悬浮盘圆珠替换。

而悬浮盘的圆珠替换有个先决条件——悬浮盘存在。

也就是说，如果双方在城内打起来，攻方不小心把守方的尖塔连带尖塔内的悬浮盘给炸了，悬浮盘消失，圆珠无处安放，那么守方阵营的占领积分就会被锁定，任一攻方都无法进行占领，只能损毁，且受方在积分结算时也无守卫分数可结算。

所以藤檀出门前苏观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在攻击尖塔时算好高度，要是把悬浮盘连带着炸毁了，那真就是苍了天了。

……

杨文清拿眼角偷偷觑了两眼综合的徐州宴和项元擎两位带队教官。

综合历年来制霸联赛阵营场，这还是第一次被网住，打得如此毫无还手之力，然而两位带队教官面上淡定无波，巍然不动，似乎完全不担心岌岌可危的自家学生。

心胸宽大、处之怡然，不愧是干指挥的。

在场佩服心态的不在少数，暗自嘲笑的也有，站边上看戏的更多。

第六军指挥把目光从监视屏上移开，扬起下巴，语气揶揄地说道：“徐教官和项教官什么看法？这次综合在阵营赛上怕是分数不太好哦。”

监控室内的讨论声戛然而止，竖起耳朵听着第六军戳综合大学的心脏。

“这么多年阵营赛的第一我们也累了。”项元擎轻轻笑了笑，“也要给其他学校一些机会。”

“不破不立。”徐州宴头也不回，声音平淡，“一路上走得太顺也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经历打击挫折，于学生们的成长反倒有益。”

综合大学是指挥的天堂，每一个从综合出去的指挥都以自己的学校为荣，然而长年累月积攒的荣耀，落到学生身上却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早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发现一些学生的心态出了问题，但光靠嘴巴说也很难让他们有这个意识，倒不如来一次彻底的摧毁重建，浇筑比以往更加坚韧的心脏。

徐州宴摸了下手腕，一些负面情绪的堆积让她心里沉甸甸的。

指挥在成长过程中，除了专业能力的学习，还必须要塑造强大的心理素质，未来有数不清的战争，如果因为其中一次失败就萎靡不前，如果因为荣光的丢弃就一蹶不振，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第六军那位指挥靠回椅子上，用沉默对徐州宴的话表示了赞同。

很多人说指挥性格的底色是缜密、沉稳和坚韧，那是因为战争中，最容易精神崩溃的，除了先锋军以外，就是指挥。

无数人的性命在指挥的决策之间门，一个失误造成的很可能是成千上万人的牺牲，那样的压力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

……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那小子要来搞偷袭！”

尖塔兜不住孙志浩嚣张的笑声，从窗户的缝隙里四面八方的往外扩散，孙志浩恨不得让整个地图里所有人都来分享他现在愉快的心情。

刚刚周信回报说城门遭到袭击，来的是灰色军装，综合阵营的人。

叶寻不在门口设伏的时候他就觉得有问题，果然被他猜中了。

纪长宁也松了口气。

猜测归猜测，到底还是存在不确定的可能，现在猜测变成现实，总算能让人放下心了。

孙志浩满脸喜色地盯着阵营面板，一边计算叶寻这一波能送来多少分，一边拉开公频联系后勤，一边想着怎么样出去再搞一点。

“京元！你那边的迷你机甲怎么样，现在能用吗？！”

丁京元那边听起来有些嘈杂，电流的声音呲呲啦啦，半天听不见回音，孙志浩拍了拍战术耳机，嘀嘀咕咕地抱怨。

“啧，这么老的型号都多少年了，军联也不知道与时俱进改一改。”

战术耳机的型号是军联建立第一张全景地图时导入的当时最先进的耳机型号，然而当年的先进如今已经成为了时代的淘汰品。

老旧的机型有时候在地图里会出现很多电流杂音和断频的情况，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军联一直坚持使用，没有更新过。

“能用。”丁京元的声音随着电流的减弱慢慢变大，“一共七个，已经放了两个去支援周信，两个去综合那边支援连钟。”

孙志浩笑道：“就你上道。”

丁京元挑了下眉，无声地指挥身边的高清羽去看着迷你机甲的控制仪：“孙指挥教得好。”

孙志浩嘚瑟：“那必须的，你现在可以把……”

“轰——！”

遽然出现的爆炸声打断了孙志浩的话，炮火落到实处的声音向四面乱窜，耳朵抓取到的炮火声这一次似乎格外的大。

丁京元的声音被盖掉，孙志浩被猝然钻进来的轰鸣刺了下耳朵，他急忙摘下战术耳机：“这耳机怎么回事？音膜爆炸了？现在不仅电流扰频还带二重混响？”

战术耳机同时连通周信和丁京元的频道，轰炸声这么大，周信那边打得很火热？

他揉了揉耳朵，叫着纪长宁：“老纪，你的耳机有没有爆音？我这个好像出了点……”

往常都是第一时间门回答的纪长宁这次久久没有搭话，而且摘下战术耳机后轰鸣声没有减弱，反倒更加清晰。

孙志浩重新带上战术耳机的手一顿。

声音更加清晰……为什么会更加清晰呢？

他放下手，缓缓抬起头，最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的纪长宁，孙志浩移动目光，顺着纪长宁的视线向外望去。

瞳孔猛然收细，黑红色炮弹闪现的城门处，辽阔的天空上出现了一排看不清颜色的小黑点。

有东西飞在天上。

孙志浩棕褐色的眼瞳紧紧盯着那一排小点，视线随着它的放大一点一点缓缓斜移。

——那是一台机甲和一排轰炸飞行器。

——来的不止他预想的叶寻，还有第二军的陈肃之。

载人飞行器向下抛了什么东西，重新戴上的战术耳机里炮火声和尽在咫尺的轰隆声重叠在一起，用力拨动脑神经，孙志浩在又一次巨大的爆炸声中如梦初醒。

“TMD！！”

孙志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在咆哮：“博薛那崽子不守着苏观，跑我这儿来撒什么野？！”

……

【交代好月嘉和简冲配合冬良进攻第一军。

博薛切掉通讯，换成后勤公频。

“剩下的飞行器分开。”博薛看着金锦递过来的路线规划，顿了顿，“轰炸飞行器全部朝蓝色阵营去，剩下的载人飞行器把轻量炸弹载满，全速袭击第一军阵营。”

金锦在博薛说出轰炸飞行器全去蓝色阵营时就瞪大了眼睛，急忙想要拉住博薛打断他的话，结果被博薛侧身躲了过去。

等到博薛挂掉电话，金锦将推演模型和输出可能摆到博薛面前，声音有些紧绷。

“我不认为将轰炸飞行器全部放到联合阵营是个好决定。”

场上现在战斗四起，乱成一团，联合阵营距离太远，不确定因素太多，贸然让珍贵的轰炸飞行器过去，需要承担的风险也更多。

第一军阵营距离最近，如果轰炸飞行器放在那里，不仅可以得分，甚至在出现问题时还能及时撤回。

所以不管从那个角度看，将轰炸飞行器全部压在联合阵营上都不算一步好棋。

金锦上手按住博薛准备点开通讯频道的手臂，明亮的双眼直直看着他。

博薛把视线从推演模型移到金锦脸上，耳边金锦的驳斥声反复在脑子里敲击，叠音一样的幻觉让他眼前有些恍惚，仿佛透过金锦的脸看到了曾经老师眼中的自己。

“保守战法固然也好，但那是对于一个已经形成自己风格体系的成熟指挥而言。”他的老师看着书，头也不抬的告诉他，“当一个正处于成长状态的指挥，他的思维常年局限在保守策略之中，对战中的下意识反应永远是求稳防守时，他就会丧失掉冒险的勇气。”

“那么‘保守’将不再单单只是他的策略风格，而是会在他的性格中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博薛曾经并不太在意老师的忠告，毕竟并没有见过军队中的指挥们风格即性格。

但现在，当他踏出一步之后，再回头看自己以前在应对战略时下意识的反应，和现在困守于他曾经模样的同伴，他突然就明白了当初老师眼中的他是什么样子。

“苏观那里已经有了月嘉和简冲。”博薛认真说道，“我们没必要在这种时候为了强行降低损失而走所谓的‘万全之路’，去苏观那本就烧得旺的火里添一把没什么实质作用的柴。”

博薛顿了顿，金锦虽然没有说话，但她抿起嘴唇还是泄露了不服气。

“我们应该去没有火的地方再烧一把。”

第一个放火的人，总能收获最多。

“但是……”金锦还想在说什么。

“金锦。”博薛打断她，“有时候求稳不是唯一途径，我们以前赌上的也并不是百分百的概率，既然概率都要赌，为什么我们不把视线范围放宽一点？”】

……

“这份解答算得上博薛的突破。”陈毅感慨。

轰炸飞行器相较于载炮航车的优势在哪儿？

当然是速度。

第一军黑色阵营现在聚集了综合阵营和第二军的人，是一块摆在明面上，目前看来最好啃的蛋糕。

蛋糕总量固定，两方分食的情况下，我当然可以再度派兵保证己方得到的蛋糕快熟数量，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按照博薛以往但求稳定不争风险的性格，这也一定是他的最优选。

可博薛这一次没有这么做，他把目光从蛋糕上移开了，放到了另一个还未拆封，但也不知道味道新蛋糕上。

利用机甲和轰炸飞行器的速度，强袭联合阵营，多个方向并行行动，才会有更多的把握为阵营抓取积分。

但是更大的收益，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按照博薛以前的性格，不用想他一定会把轰炸飞行器放在第一军阵营去作为保障，但现在他会把目光放在其他选择上，看得更多更远，敢于冒险尝试，愿意迈出这一步承担风险，于他本身而言，就是一次蜕变式的进步。

“第二军能不能拿到好名次好像也没那么重要。”杨文清轻声说道。

联赛的目的是什么？

争夺财政部拨发的经费和军部给出的资源是其中的一个目的，更重要的，是给学生们一个历练的机会。

萧通海和于峥嵘闻言扭头，目光奇异地看向杨文清，异口同声。

“这么早就在为了拿不到冠军开脱吗？”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里全是对对方的肯定和赞赏。

于峥嵘现在春风得意，毕竟目前来看联合阵营暂位列第一，而且场上形势胶着，联合阵营可以说是夺冠大热门。

萧通海得意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从指挥到单兵到后勤部，第一军每个人的任务完成度和配合度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就算最后没有拿到冠军，这场阵营赛的无冕之王、最瞩目、最精彩的部分，仍然属于第一军。

对于这些高校而言，最终排名重要，但对于这些教官而言，学生们的成长与提升更重要。

……

藤檀松下了心，叶寻也从震惊状态中回过神。

雷磁炮枪回收，藤檀抽出腿上的射线枪。

雷磁炮枪一炮出去威力太大，搞不好容易把悬浮盘炸飞，所以得换成枪械武器。

叶寻大脑飞快思考对策，开口想要拖延一点时间门。

“藤檀，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不要。”藤檀打断叶寻的话，抬起射线枪，“我不是很想听你的话。”

一句话尾音还未落下，藤檀干脆利落地扣下了扳机。

耳边的枪声第一次盖过后面的机甲轰炸声音，爆鸣强硬地挤进大脑，黑洞洞的枪口中金色射线野蛮地冲了出来，在银灰色的圆珠上留下一条璀璨的金带。

瞳孔中盛满细碎璀璨的光点，叶寻的大脑在这一刻挤满了无数种设想。

意料之外的人陡然出现在眼前，带给叶寻的不止是震惊，还有这一举动后续引发的所有无法控制的变故。

而每一个变故的后果，都让叶寻感觉承受不住。

综合盛产指挥，最擅长阵营战，截止共47届高校联赛，综合拿下了36个阵营赛第一，就算没有拿到第一的场次，也从来没有跌下过第二名。

金色光带在飞速接近瞳孔，高书雪和宋颂的喊叫声像蒙了一层雾，越来越远。

如果这次综合大学的阵营赛排名在他手里刷下历史新低，叶寻闭眼，这个后果他无法承受。

射线切割空气，直抵叶寻眉心！

高书雪和宋颂猛地扑过去：“叶寻！！”

“砰砰砰！！”

过于密集的声音拥挤在一起，反倒让大脑对声音的反应变得更慢。

藤檀瞪大眼睛，金色射线湮灭在一层淡黄色的光芒里，一瞬间门，红色光点爬满黑色的军装，远远看上去像是沾满了鲜血。

藤檀抬头向上看——是尖塔周围的高楼。

叶寻站在金色的防护罩下，望向被狙击手锁定的藤檀。

他不会允许综合的荣耀在他手里被撼动。

所以藤檀，你现在别想搅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