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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倒不一定。”

项元擎的称赞引来了同行另一位指挥的反驳。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 这位指挥推了下眼镜：“我不认为苏观这步棋是明智之举。”

“后方没有建设好，始终是个大雷。”他慢悠悠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别忘了, 这不是两方阵营对战, 这是四方阵营。”

“苏观两台机甲齐出, 大本营防御空虚，如果前方机甲没能快速攻下被拖在原地，其他阵营就可以趁虚而入, 捣毁城门直入尖塔，将他们淘汰。”

“而且就算城内士兵反应够快, 保住了尖塔, 但后方防空洞还没建立完毕，苏观早早的就把城内居民集中到一起, 如果有人发现第一军阵营的动向，立即开出机甲强攻，这一城的居民恐怕也保不住。”

项元擎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这一位是第八军区的指挥，著名的保守派，当然不会欣赏苏观的冒险者做法。

由于阵营赛的特殊性, 关注这场比赛的人不仅仅是各方学校和军队长官，还多出了各军区来看预选苗子的指挥们。

好的单兵难求，好的指挥更难求。

和单兵需要长期训练才能出效果不同，指挥是个很看天赋的职业。

一名优秀的指挥，从他/她早期尚未成熟的战役就可以看出干这行的灵气，遇到好苗子要趁早下手，否则晚一点就容易被别人挖走。

所以军区招募处的员工们更倾向于在低年级时就开始接触指挥系的学生们，好尽早招揽或者与之建立更加牢固的关系。

但学校并不赞同各大军区私下联系还没完全成熟的学生们, 所以两年一届的高校联赛就成了默认的军区抢人大战，有意向的军区会派出指挥前往观察记录，并尝试接触，然后大四军队实习的时候直接把人挖过来。

除开家庭背景本身有势力的学生以外，其余的优秀指挥早就有军区关注，所以比赛进行时，观战的指挥军官们其实也会有一些自身的轻微偏向。

相同的，单兵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步骤。

只不过单兵每年的比赛比起指挥更多，军区那边借着比赛的借口会暗戳戳的关注一些有潜力的学生，以保证每年招兵时军区能更多的吸收新一批的尖端战力。

第八军区这位指挥嗓门儿大得不行，项元擎偏过头不想接话，其他指挥却有不同看法。

“我不认为你说的这种低级错误苏观会犯。”一位藏蓝色军装的指挥反驳道，“任何一个优秀的指挥都不会出现这种顾头不顾尾的情况，你认为这种高危系数的的闪电战苏观会不准备后备计划吗？”

项元擎更往后缩了。

藏蓝色，是第十一军区的军装，苏瓒之前就是第十一军区的总指挥，她旗下的人自然也会更偏向苏观。

“但他现在不管是什么后备计划都有很大的风险，第二军阵营离得近，据我所知之前团队赛里博薛和苏观就关系紧张，这时候要是大胆一点……”

“而且只出两台机甲进攻别人大本营，若后路被断，两台机甲撤不回，苏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每个指挥的风格就像独一无二的一本书。

对于同一本书，尚是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的，对于同一决策而言，不同的指挥会有不同的见解和延展思考，但大多数指挥之间又处于互相不服的状态，如项元擎这种懒得吵架的是少数，大部分指挥是非要争个高低的类型，这就导致阵营对战中，场外观察指挥们常常吵作一团。

就像此刻才开场就吵成菜市场的监测室。

徐州宴满脸厌烦地带上滤音耳塞。

所以她最烦阵营赛和这群人一起看比赛了，谁背后都有人，为了一口气随便逮着一点就开喷，烦得要死。

项元擎拿手肘碰了碰徐州宴，问她还有没有多余的耳塞。

徐州宴挥开项元擎，连带着他一起厌烦。

“太吵了。”某个军区的新兵训练员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事说道，“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同伴深以为然：“光动嘴皮子有什么用？不服直接摁住打一架，打到服为止。”

单兵统一双方思想的方法和指挥完全不一样。

前方争吵愈烈，两个人悄悄往后挪了下凳子，想要远离中段的“战场”，结果其中一位后移的椅子压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嗷——！！”

巨力袭来，这位训练员连人带椅子弹射出去，发出一声震耳的“哐”声，引得前面争吵的指挥们齐齐一静，转头朝声源处望去，然后发现身后一条宽阔的大道，亮得能照亮人生的前路，而大道对面，是一群缩在一起的单兵。

想要远离指挥嘴炮区域的单兵们：“……”

吵架吵得忘乎所以的指挥们：“……”

最前面只想专心看比赛的各位教官：“……”

指挥：一群没脑子的莽夫！

单兵：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教官：这些人怎么这么烦！

监测室后半截的争吵还在继续，坐在最前方的学校教官们齐齐瞟了一眼离监测室监控台最近的第二军于峥嵘教官。

于峥嵘收到暗示，掏了掏耳朵，挪动屁股到监控台边上，伸手“啪”的一下死死摁住音量键。

“呤——！”能把人脑髓震出来的尖锐爆鸣震荡空气。

三秒之后。

徐州宴慢慢取下耳塞。

世界干净了。

……

动力系统急转出火花，两台机甲风驰电掣。

齐鸿影目视前方，平时嘻嘻哈哈的脸此刻正经得没有表情，推进器不断调整加快速度，外部音源波仪捕捉声音传递至驾驶舱，让呼啸的风声填满整个狭小的空间。

闪电战的关键就在一个快字上，得在其余几放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干出第一波伤害。

雷达地图上第一军两个黑色的点飞速逼近综合灰色的阵营方块。

齐鸿影推动操纵杆，B-09推进器翻转，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明亮的圆弧，流畅地侧甩尾翼辅助转弯。

他比着地图算了算时间，拧起眉。

怎么还没来？

“叮叮叮叮——”

有通讯请求接入，齐鸿影瞥了一眼，立即接通，表情开始却吊儿郎当。

“干嘛藤藤子？被你齐哥刚才的神龙摆尾帅到了？想学吗？叫声哥哥我教你啊～”

藤檀那边呲呲啦啦没有回应，齐鸿影静静等待，好一会儿才传来藤檀的声音。

“齐鸿影你快看我！！”

这个要求很稀奇，一般稀奇的要求齐鸿影从来不会拒绝。

他保持前进速度，调整机甲扭头，跟随移动的对外视野屏映出左侧的情况。

——一条拉长展开的巨大条状物体随着风尽情扭动身体，像风吹起来流动的旗杆，像土里努力钻地的蚯蚓，像蛄蛹向前的泥鳅。

但就是不像一台机甲。

“……”齐鸿影沉默，他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是在干嘛？

不等他开口问，扭动的D-15陡然加快速度冲向前方，测算时速骤然加倍。

“这个动作可以减少阻力。”藤檀声音兴奋，“如果配合调整推进器放量，速度还可以再加一倍！”

齐鸿影：“……”

明明现在是很紧急的情况，为什么她一开口就好像他们是在野外随便比划交流一样？

藤檀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新发现。

齐鸿影思路跑偏总结出了一点。

——藤檀总能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观点，并为了介绍自己的观点进行一些不合时宜的结论发表。

齐鸿影叹了口气。

想想以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小姑娘，再听听耳边这根本刹不住车的声音，齐鸿影开始怀疑这两个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时间的威力真的这么大吗？

灌满藤檀声音的频道里突然传出一阵细碎的悉索，齐鸿影一顿，把对外视频频移了移，看清视野屏上的画面后，他沉默了一瞬。

藤檀的话题此时已经离最开始偏了十八个弯：“其实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会选这台……”

齐鸿影：“虽然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但是……”

齐鸿影中间停顿，藤檀：“但是？”

齐鸿影：“你应该管管贺千的死活。”

“我……我还可以坚持！！”

音源波仪将贺千微弱的声音送入驾驶舱，她扒着D-15后颈部的折叠锁扣，动作艰难。

藤檀：“……对不起！”

齐鸿影感叹：“看来老电影上的骑龙是个技术活。”

扭动向前的“蛄蛹者”号D-15机甲立即减慢速度，扒在上面的贺千没能及时调整，被惯性送着向前，差点甩出去。

藤檀其实想不通苏观为什么要让贺千一个技术兵跟着他们两个先锋兵一起打前锋。

而且这两台驾驶舱内部狭小，贺千身上带的材料又重又多，把这些材料放进驾驶舱后里面根本没办法再挤进一个人，贺千只能把自己贴在D-15的颈部位置。

然而藤檀没用机甲载过人，时常会忘记自己机甲上还趴着一个人，贺千为了不耽误事又不开口，一路上很是辛苦。

齐鸿影火上浇油：“藤藤子，贺千的命也是命。”

藤檀：“……你闭嘴。”

D-15在半空中扭了扭，找了几个姿势都没办法妥善安放贺千。

D-15的动物形态是仿巨蟒，全身机械轴承和拼接外鳞最大程度保留了灵活性，但同相对其他机甲而言更加光滑的机身也实在是让人无处下手。

藤檀动了下机身，最后尾巴一甩，把贺千圈在了尾巴尖上。

藤檀皱着眉，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D-15？仿蟒类机甲好像并不算类动物型机甲里的典型代表吧？”

要说起类动物型机甲的代表，那一定是类猿型的R-40和类狼型的G-67。

像D-15这种类爬行动物的机甲很晚才出现，而且由于内部结构强调柔软精密，各部件齿轮轴承多到数不清，其精细程度和组装难度在类动物机甲中能排进前三，所以爬行类动物机甲在机甲总列中都很少，很少会被当做类动物机甲的代表单独提出来。

“军部既然这样设置肯定有他们的道理。”齐鸿影看着地图上只剩不到一个指节的距离，眉头紧紧拧起。

视野雷达响了一声，两人顿时停下交谈。

D-15能量目闪烁，转动头部，藤檀望向另一边。

齐鸿影看着刚收到的消息。

“来了。”

……

“轰——！！”

“我艹！”顾千秋难得爆粗口，但是那颗突然出现砸向城门的高伤炮弹是真的让他破了功。

叶寻脸色铁青的看着地图上刺入灰色阵营的黑色炮火。

在比赛开始后的第三十六分二十四秒，第一军黑色阵营，奇袭综合灰色阵营，轰踏了半边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