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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底下有学生没控制好音量低声叫了出来, 跟看稀有国宝一样看着藤檀。

大一的学生可能只是对萧通海略有耳闻，但是高年级学生完全是生活在他的凶残压迫之下，每节课都要经历花式毒打。

大三以下，能在他手底下走上数个回合的, 不出20个, 敢直接正面硬刚的, 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还是在他未尽全力的情况下。

学校一般不会公布各位老师的体能、精神力等级信息，不过学生私底下猜测萧教官的体能至少是2S级别。

因为他打那群S级体能的学生跟玩儿一样。

藤檀收回腿站直, 胸腹隐隐作痛, 和萧通海对上的右腿失去知觉像根木头，要不是勉强还能动一动，她几乎以为右腿已经废掉了。

萧通海退后，取下墨镜卡在作训服领子上，眼带赞许：“很不错。”

萧通海是真心实意地赞上这一句。他打大一学生向来只用上两三成力度，大三好一点，大概五六成，最优秀那几个顶了天也就七成。

毕竟没有经过战场洗礼的温室花朵，各方面技巧素质根本不可能和军队里各色坚强的铜花铁草相提并论。他自己也怕有时候用力过猛给这些未来的花朵打残。

从藤檀的起势、招式就能看出来, 藤檀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格斗技巧，仅有的几个有模有样的招式还是大一基础必备，打架基本全凭战斗意识本能。

他之前看过藤檀的体能检测报告，她的体能只有A级。

A级体能凭借天生的战斗意识打成这个水平, 不管在哪里都能被称一句天才。

怪不得熊季青这么看中她, 还没到年级也要硬塞进来。

藤檀没搭腔, 她怕自己稍微动下脸部肌肉就会忍不住五官狰狞。

藤檀抖着手敬了个礼，被萧通海抓握的右手腕上五个红色的指印，然后挺着腿, 在一众学生的注目礼中直直往台下走去。

藤檀背着手站回队伍里。萧通海最后一拳明显卸了力，这场格斗他很可能一半的实力都没拿出来。

藤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体能如此孱弱。她垂着头僵硬地站着，荧绿色瞳孔中的墨色漩涡未曾退去，还在逐渐扩大，体内血液的沸腾不但没有平息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周围的声音慢慢变远直至完全听不见，心脏的鼓动声响在耳边，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砰砰砰——”的搏动声让藤檀的身体内部变得极为喧嚣。

太过急促地跳动让藤檀产生心脏会爆裂的错觉，她张开嘴想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却发现空气好似都被人抽走，没办法吸入一丁点的氧气。

窒息的感觉造成身体频死的本能反应，藤檀背在身后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动。

急促的跳动声在最高点被猛然掐断，耳边一片寂静，藤檀说不清过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眨眼，又好像很漫长。直到出现一声细微的咔擦。眼瞳猛然收细，像碎掉了壳的玻璃球拦不住倾斜而下的水，有什么破开心脏，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搅动血肉蔓延至全身。

剧烈的痛楚让藤檀想弯下腰抱住自己，却发现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藤檀很少觉得时间如此难捱，血液以不正常的速度奔流，咆哮着要撕碎这具身体，却又在即将奔涌到尽头时被无形的力量阻隔。

体内正在经历异一场海啸，混乱无序。

掀起的浪涛将至顶点。

然而下一秒。

所有感觉消失了。

像是一场飓风呼啸而过，将在体内叫嚣的翻涌的巨浪全部卷走。

奔腾的血液瞬间安静下来，心跳趋于平稳，消失的空气重回肺腑，瞳孔中的墨色慢慢消退。

如果不是手还在抖，藤檀会以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场幻觉。

下课铃声响起。

找回知觉的腿开始抗议，藤檀决定去校医院找找跌打损伤的药，或者看看还有没有空缺的治疗仪。

军校内的治疗仪永远是稀缺资源，倒不是说很少，而是很难抢，毕竟军校生们每天打架格斗各种磕磕碰碰，严重的时候断个胳膊断个腿，为了保证不缺席第一天的训练，治疗仪就是第一选择。

看了下学校的平面图，发现格斗课所在的教学楼离校医院并不远。

藤檀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要不直接一路狂奔到校医院，运气好能抢个治疗仪，运气一般能蹲个会推拉按摩的校医，运气不好就只能自力更生拿药回去抹。

刚出教室门，藤檀又被萧通海叫住了。

藤檀脸色扭曲了一瞬，想装没听见拔腿就跑，腿刚迈出去就被揪住了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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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通海不满地叫道：“你跑什么？老……教官是会吃人吗？”

藤檀动了动想挣脱出来，奈何右腿限制了她的发挥，无奈躺平：“没听见。”

治疗仪是指望不上了，就看看能不能有个会按摩的医生吧。

萧通海怀疑：“那么大的声音没听见？”

藤檀：“腿太痛，没注意。”

萧通海有些心虚，他一般教这群崽子做人都会收敛力度，但藤檀的架势是发了狠劲儿，那双眼睛里的冷光让他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他气焰顿消，手脚僵硬地放下藤檀，憋了好半天才说：“要不请你吃顿饭？”

藤檀：“……”

仰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这才隔了午饭多久？你是想喂猪吗？一天大小五六顿？

藤檀拒绝：“不。”

萧通海怀疑地看向藤檀，看来是听说过藤檀惊人的饭量。

藤檀忍了忍，委婉地提醒：“萧教官，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萧通海回过味儿来：“你想去校医院？”

藤檀点头：“嗯。”

萧通海大手一挥，抓着藤檀肩膀往外拎，说道：“走！教官和校医院的关老师熟，教官带你去，还能蹭个治疗仪！”

藤檀眼睛一亮，没再反抗，顺着他的力道乖乖往前走。

萧通海拎着藤檀来到校医院，直奔四楼，一脚踹开某间办公室，冲着里面大叫：“关老头儿！我借会儿你的治疗仪。”

说完也不等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答应，进去在一堆器材中翻箱倒柜。

藤檀站在边上跟这位关老师打了个招呼，关老师慈祥地笑了笑，然后瞪了萧通海一眼，端着水杯就出门了。

关老师：眼不见为净。

没一会儿，萧教官就提着一台治疗仪出来了。

藤檀道了声谢，接过治疗仪后有点犯难，她见识少，见过的治疗仪只有阿跳那台便携式，这台治疗仪光体积就比那台大了一倍不止，操作看起来也更复杂。

萧通海从外套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没点，倚桌子边儿看藤檀在那儿捣鼓，说道：“关老头自己改的，效果比市面上大多数治疗仪都要好。”

藤檀忙着捣鼓手里的治疗仪，嗯嗯啊啊地敷衍答应。

萧通海见藤檀还没琢磨明白，以为她腿疼得脑袋都不灵光了，提醒道：“左边，上面有三条波浪号那个。”

好不容易把治疗光线打开，藤檀把右腿架上去，放松地长舒一口气。

现在这乖巧安静的模样倒也看不出刚才在格斗台上想把他弄死的狠劲儿。

萧通海嘲笑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治疗仪都整不明白？”

藤檀嘀咕道：“我又没见过。”

“没见过？！”萧通海挑着眉毛很是惊讶。

藤檀：“没见过很奇怪？”

萧通海正儿八经地点头：“是有点。”

改良后的治疗仪果然很好用，没几分钟，治疗光线消失，藤檀关掉治疗仪，起身蹦了两下。

“怎么样，效果不错吧？”萧通海眯着眼睛问，“比外面那些如何？”

藤檀伸了伸腿，回道：“比我哥的治疗仪好用。”

“你哥的？”萧通海叼着烟，“家用的肯定没法儿比，我说的是医院的。”

藤檀老实回答：“没用过医院的。”

萧通海惊异地打量她两眼：“长这么大没进过医院？”

藤檀：“……没有。“长大和进医院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藤檀觉得这位教官脑回路有点神奇。

萧通海感叹：“那你打架挺厉害。”

藤檀：“……没你厉害。”

萧通海顺着杆子往上爬，挺起胸膛得意道：“那可不，老……我当年可是打遍第五军无敌手！”

“好棒啊！”藤檀没有感情地夸奖一句，然后虚心求教，”那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像教官这么厉害呢？”

萧通海哈哈大笑：“多被老夫揍几顿就能领悟了！”

藤檀：“……”

我觉得换成我打你几次也是可以的。

“别这么急，慢慢来，还有时间。”萧通海拍了拍她的肩，“我们这些人还能抗几年。”

那一秒钟，藤檀和萧通海对上视线，他眼底有藤檀看不懂的情绪。

藤檀不想去触碰，她知道那是现在的她无法承担的东西。

藤檀移开视线，脚步往后退。

见藤檀迫不及待想溜，萧通海恶趣味地开口：“别忘了你这周的小作文，1000字。”

藤檀：“……”

烦人！太烦人了！

萧通海靠着窗边，还是没忍住点燃了烟。

他望着藤檀的身影，丝丝缕缕的烟雾缭绕而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关老师进来的时候看着满室烟雾，打开空气循环系统，皱眉道：“怎么又在我这儿抽烟！”

萧通海放空表情，眼神虚虚地看着室内的白雾大股大股的被抽走，摁掉手里的烟，对着关老师笑了两声。

“关老头，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藤檀走得急，过教学楼拐角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人。

后退两步稳住身体，藤檀转头看向和她撞到的人。

愣了一下，藤檀目光下移。

是个坐在轮椅里的女人，很干净秀气的长相，但是太瘦弱了，病态的瘦弱，感觉风一吹就会被卷走。

藤檀站好，郑重地道歉：“对不起。”

“我才应该道歉。”那个女人调了一下轮椅的方向，笑着摆摆手，嗓音轻柔，“这架轮椅是新换的，我控制得还不太熟练，没把你撞伤吧？”

藤檀摇头：“没事。”

这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看着她不太熟练的操作着轮椅上的各种按钮，藤檀忍不住说：“你要去哪儿？我帮你。”

女人感激地看着她：“可以吗？不会耽误你吧？”

“我下午没课。”

藤檀走到轮椅后，按照女人指的方向推着轮椅走。

女人很健谈，藤檀一直沉默地听她说。

藤檀知道了女人的爱人是学校的老师，本来打算陪她来，结果临时有事被叫走了。

知道了她有一个和藤檀一样在军校就读的孩子。

知道了她的孩子也是今年的新生，成绩优秀。

短短一节路，藤檀知道了很多信息。

这是个被保护得很好，很天真的女人。

“谢谢你，就送我到这里吧。”女人显然很高兴，她看了看藤檀胸前的铭牌，“下次如果还见面，我请你吃我烤的小饼干，藤檀。”

藤檀点点头，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藤檀停下脚步，扭头朝她离开地方向看去。

顶上白底蓝字的指示牌写着几个大字——基因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