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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面无表情听太一说完。

“那又如何？”

但他只是如此问道。

哪怕前方危机重重, 生死不明，他们不还是要将这场战争继续下去。

太一面露无奈。

柳离在这里估计又要说他谜语人, 可他确定伏羲能够听懂，天数演化一道，伏羲能与执掌河图洛书的帝俊不相上下，可想而知天分有多惊人。

他懂，但是他不在乎。

身在局中，帝俊同样了然，可天命在前, 退缩不是他的风格。

……你们一个个置生死于度外显得我这个斤斤计较的家伙很傻啊！

太一也气恼起来，自暴自弃道：“好, 你们一个个都大义凛然, 就我贪生怕死，是个只会躲避的懦夫，行了吧。”

伏羲缓缓眨眼。

如果太一面前是柳离, 她肯定会好声好气哄着难得发脾气的太一, 但不是, 伏羲只会点头赞许, 往他心口上再插一刀，“原来你也知道。”

太一：“……”

迟早有一天我要打死伏羲！

柳离来了也不好使！

太一磨牙相对，伏羲根本不理他, 抬步绕过他走去。

“你去哪里？”太一眉头皱起。

伏羲头也不回, “去见她。”

“你还敢去见她？”太一收起武器，脸色不好。

伏羲偏头, 只觉莫名其妙，“不然呢，我都陪你发泄完了, 你还要我怎么，跟她死生不复相见？在我死之前，这件事想都别想。”

“至于其他，”他继续向前走着，“是是非非，你自己都理不清，指望我替你想着，太一，我没她那么好心。能做的不过是齐心协力安安稳稳把这一路走完，这一劫度过，到时候才能清算恩怨。”

他不回头，好似不知太一面色的变化，反正除却叫骂几句，太一也干不了什么。

伏羲找到柳离时，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在发觉有人到来时，迅速探了过去视线。

在望见前面的伏羲时，她的面色闪过紧张，视线落在他身后熟悉白袍青年上，又松了口气。

“太一，你回来了。”她的眼眸澄澈，声音雀跃，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想法，以往的柳离虽温和，然而温和背后是从容，是迷离的薄雾掩藏住巍峨的山川河泽，是一眼望过去就了然的难测难察，心生敬畏。

但此刻的柳离只有净水缓流，潺潺如明镜新成。

“我有待在这里没出去。”

她的视线望着太一，直略过更接近她的伏羲，太一也条件反射收回刚才的怒气，努力在她面前表现出冷静。

“嗯。”他点点头，在柳离如此澄明目光下格外心虚，眼下她这种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单纯，太一哪里敢放她出去，而且被她问起来你是谁这是哪里我又是谁的时候，太一直接卡壳。

柳离微微偏头，这才看向她面前的伏羲，“唔，这位也是和你一样的，我的朋友吗？”

伏羲视线与她相触，柳离面上怔了一下，而后很快收回目光，似乎被吓到。

太一看她如此，心一跳，声音微沉，提醒道：“伏羲！”

你别在她面前发疯。

伏羲长呼出口气，回头瞥了着急的太一一眼，那眼神很是无奈，甚至夹杂些优待智障的怜爱。

“……”

“你什么意思？”他不好直接在柳离面前说，便传音道。

伏羲那边不回话，可柳离面前还等着他的回答，太一按下怒气，继续道：“是，他也是你的朋友，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这里也很安全。”

柳离闻言，神情肉眼可见放松几分，脑中一片空白的不安几乎萦绕在她身边，即便她努力表现出镇定，太一也能察觉出她心中的慌乱。

这让他忍不住朝始作俑者瞪了一眼。

伏羲当太一不存在，但他站在原地，还是纠正道：“不是朋友。”

太一闻言扭头，不满道：“怎么，我有说错吗？”

伏羲只想冲他呵呵一笑。

再怎么样我们俩心意相通，怎么也沦落不到和太一一样的普通“朋友”啊！

太一同样只想对他呵呵。

不说朋友说什么？说道侣，你们又没有昭告天下请天道见证，就天道对伏羲的好感度大概率直接一道雷劈下来表示拒绝证婚让你一辈子单身；更亲近点的孩子她爹，孩子都没有要你这个爹有什么用……没名没分可不是和太一一般的“朋友”。

以及既然不想当朋友……

太一迎着柳离茫然的求助视线，微笑道：“对，就不是朋友，小离，你和伏羲关系一向糟糕，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见了他离远点，更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

被当面挑拨离间的伏羲默默朝太一移过去幽深的目光。

朋友妻不可欺好吗！

那是我老婆我老婆！

柳离不知两人的暗流涌动，她只是似懂非懂点头。许是雏鸟心理的缘故，她对醒来第一次见到的太一格外信任亲近，懵懵懂懂全然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这让太一有种自己诱骗无知少女的愧疚，又忍不住狠狠谴责导致这个场景的伏羲。

这样清澈见明的柳离很有份让人怜惜的脆弱感，素衣本就瘦削，眉梢亦是单薄，恍惚间好似能乘风归去，哪怕是太一，一眼望过去都有种心惊胆战之感。

你不可否认眼前人有着吸引眼球的奇异魅力，但比起来如纸张般脆弱清冷，太一更想见到她眉目含笑，生机勃勃的张扬，那样的鲜活才属于她。

于是语气又软了几分，“嗯，但别担心，你在这里好好休养就行，身上还有什么不适吗？”

“都还好，”柳离乖乖点头，又欲言又止，被太一看出来，忙道：“怎么了，是哪里出问题吗？”

“没有，”她低下头，容色几分寥落，“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谁，我能感觉到你很关心我，对不起……”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在那里道歉，太一看得心酸，忙道：“不不不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问题，你的记忆……”

说着他又顿住，他本该将真相和盘托出，可脑子响起伏羲的话，又是她此刻的模样，迟疑在心中积蓄，而他顺着心意看向身旁的伏羲时，他抱着胳膊只望着他，眼中是对他犹豫的了然。

伏羲能封印她的记忆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让他接触到柳离更不可能，况且此后战场还需要他筹谋，更别提把他逼急，大概真有把妖族帝俊一块扬了带柳离走的决心，而失忆的柳离这样没法参与战争，暂时排除在战场之外，对帝俊和伏羲来说都很安心，保持眼下她这种状态可能更好维持天庭内部的稳定……等到思绪在此处停留，太一便意识到自己还是掉进了伏羲的话语陷阱。

……我就不该听伏羲说话，一句半句都不该听！

保持警惕并没有用，他总有办法忽悠你入坑。

太一的半句话僵在喉咙里，低头是柳离和缓的期冀，期冀他能抚平她的心情，抬头是伏羲漫不经心，却又笃定无误。

伏羲你这个胜券在握的表情好欠揍啊。

太一很想不按他心意行事，把什么都一股脑说给柳离，看他如何手忙脚乱给柳离解释，但是他不能，伏羲是真的会掀桌子，只要他愿意，他能搞疯任何人。

好气呦。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从天庭上扔下去！

不摔成肉泥我就改名太二！

太一恨恨想着，可低头仍是柳离的等待，于是沸腾的情绪乍凉，他咽了口气，咬牙道：“这个问题，我想伏羲更能给你答案。”

自己惹的事自己圆！

柳离一愣，视线终于正视来到这里后便相当沉默寡言的伏羲。

伏羲对此无可不可，他上前一步，沉如暮霭的视线与她对视，后者条件反射后退一步，惹得太一又皱起眉头。

伏羲也同样皱眉，他停在原地，看出那份隐约的抗拒，拒绝他的接触，拒绝他的近身，甚至把求助的视线再次投向太一。

三分假七分真，即便如此也足够他感到烦躁。

他在原地深呼口气，迈步上前直接按住她的肩膀，陡然凌厉的视线将她的反抗定在原地，他察觉到手下骤然紧绷的身体，亦对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冽。

“伏羲！”

身后太一也被他这个突然的动作惊到，语气凌厉起来，但他充耳不闻，只是低头靠近柳离，声音平静，“失忆是因为元神受损引发的，慢慢静养后自然会恢复。”

柳离的表情略有变化，但很快发出的声音便定格在欢喜上，“你的意思是，我还能想起来你们？”

太一悄悄松了口气，“对，所以别害怕，在此之前，安心休息。”

被伏羲挡着看不清，从她语气中，太一似乎也能想到她雀跃的模样。

不知道伏羲为什么这么说，但这么说也没错，元神受损本就容易导致记忆损失，这不算谎话，哪怕伏羲不动手，她的记忆出现缺失也是正常情况。

他这边松口气，却瞧不见被伏羲背影遮挡下，声音欢快的女子，眼底却充盈着警惕。

伏羲面无表情，甚至还透着几分冰冷，柳离有点害怕，她试图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却挣脱不开，直到眼前蒙上黑暗，她才听到有叹息在耳边落下。

唇边上翘的弧度停住，甚至无声无息间被抹平。

柳离再也无法去分辨他的心情，只有颤抖的睫毛划过冰冷的手掌，察觉到对方稍微松开了力度。

然后一道吻轻轻落在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