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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刚处理好白泽, 抬头就是自家好友和兄长打成一片, 剑气之威摧山裂海，道道寒芒直冲着伏羲头……发上砍去。

女娲：“……”

这又是怎么了？

女娲不理解，女娲原地思考，女娲恍然大悟, 女娲走回自己座位上坐下, 顺手把白泽扒拉过来，避免他再受到二次伤害。

不过女娲也没袖手到底, 在胜负将要分明的时候，便运转蛇尾将两个人分开, 一手一个拎到了面前，一左一右两个刺头, 在她的摸头杀下乖乖闭嘴。

被迫止战的伏羲与柳离对视, 互相冷哼, 后者扭身抱住女娲胳膊, 拉着她告状说伏羲欺负她。

女娲哭笑不得哄着突然使性子的好友，一旁伏羲自然不会像柳离那么幼稚, 立在几步外，视线瞥见自己被重点打击的头发，嘴角抽了抽。

“幼稚。”

伏羲低声念叨着，手掌拂过发梢, 驱散上面残存属于柳离的法力, 然后运转法术, 垂落的长发便转眼恢复顺滑。

发为血之余, 女娲精通造化，作为她的兄长，这点恢复之能只能是顺手拈来。

至于为什么明明是小事还刻意去挑衅柳离……伏羲望着从手掌中穿过的发丝, 思绪骤然追回到她说“我明白了”后转身的瞬间。

即便明眸不改，刹那的失落与悲伤，依旧明显得无法忽视，他几乎是本能想要拉住她，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但留给他的只有乌发掠过指间的微微凉意。

那一瞬间，大脑与身体达成共识，他竭力抓住了那唯一能抓住的事物，迎上她的怒火，低头时胸膛却生出难以控制的欢喜。

故意的撩拨，刻意惹她急眼，与她持剑追逐，期冀能够将那份低落从她的眉间扫去。

就像她刚刚那样。

真糟糕啊。

伏羲放下手臂，安静想着，明明才决定不再被你牵动情绪，不再为你悲喜而慌张，仅仅是这一点小小考验，就主动举手投降。

伏羲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伏羲日常反复中，白泽也念起他来找柳离的原因，转头就见柳离和女娲又黏到了一起。

您是一点都没有自己刚暴打了对方兄长的羞愧感吗？

我也认为打得漂亮？

那没事了。

女娲则是帮她将扯断的头发重新接回，纤细的手指拂过发顶，顺着头发垂下的方向，眨眼就变得柔顺丝滑，生发能力满分。

女娲牌柔发剂，你值得拥有。

柳离一边施法将头发固定住，一边乱七八糟想着，见白泽表情怪异，还关心道：“怎么了，还有那里不舒服吗？”

“你不打算去北边看看，那边也挺热闹的，各种意义上的热闹。”白泽终于想起自己来找柳离的正事，以及她办这个活动的关键目的。

“啊，差点忘记，”被白泽这么一提醒，柳离也想起来，“光顾着聊天了。”

见白泽露出这也能忘的诧异表情，眉眼微弯的女子笑意更深，“本来就是让大家放松的机会，一板一眼才无趣嘛。白泽你也是，不必盯着这里，后面的事交给我就好，若是有故友故交，且去一尽兴致。”

“那不错，”白泽微怔，而后拍拍手，对她主动放工的行动很是开怀，“我可不管喽，后续发生什么事与我无关。”

“有事我担着，你快去吧，别因为刚才的事扰了心情。”笑盈盈劝走白泽，见他叨叨着要去找鬼车他们质问，刚才打架为什么不帮他，柳离稍微心虚了片刻，随即又挂上笑容，只在两人擦肩而过，听到一句低声的提醒，“小心伏羲。”

面上的微笑微敛，柳离目不斜视，没追问白泽为什么这么说，更没去看伏羲，低头回答的女娲疑问的时候，笑容还是轻快如初，“北边有什么热闹？当然是相亲呀。”

“或者用另一个直白的说法，妖族单身男女交流大会。”

“要一起去看看吗？”

她伸出手邀请，面上表情却是笃定。

女娲当然不会拒绝，顺带着把面色异样的伏羲一块拉了过去，三人就着别扭的气场进入会场，一转眼便被人群淹没。

为了搞相亲活动，柳离专门在天庭北边划出来一大片空地当会场，此刻已经被各种妖族填满，与前面宴会的妖族相比，这边的明显更年轻更有活力。

年轻妖族才对这种热闹感兴趣，而刚进入会场，柳离就掐诀掩住气息变了模样，解释道：“我不介意被认出来，但是认出来肯定会比较麻烦。”

以柳离他们的身份，再低调也会引起轰动，柳离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是想成为热闹。

女娲对柳离的提议深以为然，照着柳离变化后的模样幻化，而后两道相似的眉眼，同时望向了一动不动的伏羲。

伏羲叹了口气，下一秒，肃肃青衫落下，俊秀眉目已是另一般模样。

柳离这才满意，转头拉着女娲钻入人群，却是把伏羲给扔下。

两道身影融入形形色色的妖兽人形中，伏羲虽能追踪，但两个人显然是不准备带他一起，也没必要再跟上去。

他就这样一个人落在了星斗满天中。

原地默立后，伏羲终于迈开了脚步。

这片会场不似外面辽阔明亮，而是被晦暗的夜色覆盖，星辰点亮了头顶穹苍，剩下的光亮则是由各色绚丽多彩的玉石提供。

这个创意是柳离提供的，他无法理解柳离所说的“浪漫氛围”，但被她拉着专门设下阵法屏蔽日月之光的是他，引渡星河点缀幕布的是他，某种意义上，这个会场是由他和柳离一起完成。

朦胧的光色将身影拉长模糊，没有特别关注的方向，他循着拥挤的人群随意流动，如一尾游鱼落入水中。

最后拉住他脚步的是一曲悠长的合奏。阵法将喧嚣分割，鸟雀禽兽各自寻了地方落座，聆听这美妙的旋律，伏羲站在边缘，仰头见着这般久违的画面。

飞禽一族最喜呼朋引伴高歌起舞，凤舞鸾鸣之景在昔日洪荒也不少见。大战过后，凤凰隐退，往日和乐鸣鸣亦成绝响，妖族的聚会不会邀请凤凰，但此情此景，仍然撬动记忆中丝缕清音。

他终于升起些兴趣。

盘坐化出弦琴，伏羲挑弦而鸣，琴声幽幽涌入合奏，却将团体的合乐都牵带向按他心意流转，伏羲骨子里强势惯了，连这种友好的场景，他都要占据主导。

乐曲一开始有些混乱，随着他的引导，又渐渐归于和谐。音乐最具包容之心，只要你愿意，每个人都能找到栖息之处。

一曲结束，伏羲也抱琴起身，领头的青鸾挥翅飞来，没计较他刚才的举动，反而兴致勃勃想与他认识。

伏羲目光却落在琴轸系落的海棠殊色上，女娲说柳离喜欢海棠，草木花色千万，于他眼中本该是一视同仁。

“刚才的琴声简直美妙绝伦，长离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悦耳的琴声啦。你叫什么名字，也是下面来的妖族吗，我居然没听说过你……”

那青鸟格外健谈，哪怕得不到回应也热情极了，伏羲默然不语，等他话语稍落，才摇摇头，拒绝了他继续的邀请。

“那好吧，”青鸟遗憾叹气，又从袖中掏出块玉牌，塞进了他的手中，“我叫青濯，这里面有我的一道气息，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按照上面的信息来找我。”

“这是？”伏羲瞧着手里的牌子，询问道。

“会场最中央建木下面有专门放置玉牌的地方，领取之后可以在上面留言，遇到顺眼的送给对方，有意向可以进一步发展哦。”他从伏羲暧昧眨眨眼，在他骤然凌厉的目光下缩回肩膀，急忙道：“我当然不是对你那个意思，是欣赏、欣赏明白吗！这是交个朋友的意思。”

听他这么说，伏羲才放过他，却也被他引起兴致，想去中央看看。

青濯见着他远去，才放松呼吸，真奇怪，明明气息不强，眼神投过来的时候，却让他不由自主颤抖，气势之盛，简直可以媲美妖族那几位陛下。

伏羲走到建木下，仰头是无数红色的丝带飞舞，这自然也是柳离的主张。此处的建木自然不是主干，是被她折了一段枝干移植过来，因着不够高大，她还专门让他催发生机，舒展枝丫，又提着剑上上下下修剪一番，最终才满意点头。

她脑中总是会有些奇怪的想法，数不尽的红绸在空中飘扬，情绪也随之流转不息。

“是来领取牌子的吗，唔，小兄弟气势不错，我挺喜欢，有兴趣一起玩玩嘛。”

有慵懒又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尾音拉长几分甜腻的气息，蓦然令人想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伏羲抬眼向前方看去。

树前半空中斜躺着位曼妙的身影，狐狸的尾巴在身后兀自摇动，正冲着他露出几分挑逗的微笑，狐族魅惑的天赋发挥到极致，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之辈丧失意识，在她的笑容下迷失心智。

好似她就是你心中最美的形象。

白语期待着对方露出失神的视线，就像之前许多妖族那般。

但她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冷漠和……嫌弃。

“……你在做什么，白语。”伏羲心累按按额头，那缕莫名情绪也随之溜走。

稍微散去遮掩，属于伏羲的声音就那样落入耳中，白语完美的微笑定格住，她几乎是从空中跌落，踉跄着在地上站稳，才抬头对上陌生容貌中的熟悉竖瞳，“羲羲羲、皇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卧槽伏羲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原本趁这个机会，打算给自己找几个男宠的白语简直要心脏骤停，她不过就是瞧着对方气质不错，上去勾搭一下，哪能想到对方竟然是伏羲！

你不在前面待着来这里做什么，你来这里就来呗，为什么要掩饰形貌，你知道我试图捕鱼，结果直接捞上大白鲨是什么心情吗！

白语的内心是崩溃的，她很想晃着伏羲肩膀质问，但是她不敢。在帝俊眼皮子底下偷偷给他找不自在可以，在他面前继续装疯卖傻？对不起，她不是离皇陛下，没有拒绝伏羲后还能不惧报复的实力，更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不愿拂落的偏爱。

她就是个小透明，调戏个妖族都能撞上伏羲的倒霉狐狸。

“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吗？”

眼瞅着白语面色几变，伏羲也没心思与她多计较，绕过她走到专门的台前，按着喜爱选择了几块可容纳神念的玉牌。

“只是没料到陛下会喜欢这种环境，”白语自然不敢不回答，端正了容色跟上伏羲，与她寻常在他面前的利落干脆已经颇为相似，“陛下也对男女之事感兴趣吗？”

伏羲停下脚步，偏头看她，明明是不同的相貌，敛眉垂眼时，仍然有股由衷的凉意浮现，“怎么，你真想与我‘玩玩’？”

“没有没有，”听出话语背后深藏的冷意，白语急忙否定，她是脑子坏掉才会找伏羲，何况心有所属之辈，白语一向是不碰的，“我开玩笑的，陛下，我真的不知道是您。”

“不是我就可以随意调戏，你们狐族都这般轻佻吗？”伏羲摩挲着一块青色的玉牌，意有所指道。

白语闻言反而平静下来，“这不是轻佻，这是主动出击。吾等在世，难得心动一场，毫不作为只会白白浪费心意，所谓的你情我愿，也不过是慢慢相处得来，既然总归要磨合，比起被动，吾当然更喜欢把握主动权。”

“你的主动便是以魅术蛊惑心智？”伏羲反问道。

白泽丝毫不以为然，“妖族慕强，想要展示自己实力，总不能随时随地把对方拉上擂台打一场。只因些许魅惑就失了冷静，这等定力，臣服于吾自是理所当然；若能无惧色相诱惑，当然值得高看一眼，用心对待。莫非陛下也认为，吾族惯于玩弄情感，手段不堪入目，只是徒有虚名，岂不知正是这份轻视才让他们败在吾等手下，却还嘴硬着不肯承认，何等可笑。”

“所谓情，所谓力，不过都是表面之物，运使成妙便是道，大道之前，拘泥于形式便是凡庸。”

“情与道，何以贯之？”

伏羲若有所思听着，一针见血问道。

“情即道，道即情，两者以心贯之，”白语不假思索道：“从心即从道，诚心即成道，心之所向，情之所钟，一往无前，斯道生矣。”

提起立身之道，白语侃侃而谈起来，一时也忘记眼前人的身份，一番尽兴之后，她才感慨道：“陛下向吾问情，可是对此存惑，还是说有了钟情之辈，苦恼于如何处理？”

她揣着过来人的模样，俨然一副知心大姐姐准备答疑解惑，抬头却瞥见伏羲刚温和的表情瞬间封冻，由春暖花开迈入数九寒天。

……等等这位好像是真的有心仪对象，而且大概率是被拒绝过。

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的白语表情和他一样冰住，挺直了身子盘算着如何溜走，胡思乱想之际听到他低缓的回答，“是又如何。”

他承认了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大脑疯狂刷屏的白语条件反射看过去，伏羲的神色已没刚才的冷冽，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眼底甚至还有几分温意。

“……我能冒昧问一句，那位是谁吗？”迎上伏羲骤然冰冷的视线，白语硬着头皮问道。

按照常理来说我不知道的对吧，而且问出这句话很正常对吧，白语一边心脏狂跳，一边又无比期待那个回答。

惊天大瓜在她面前即将官宣，谁能按捺住这种心情啊！

“你认为呢？”

但伏羲不打算遂她意，挑眉一句反问，便让白语乖乖闭嘴，甚至连把这个当成猜测的意图都没有，她要是真敢把那位陛下的名字吐出来，暴露心意的伏羲明天就能把她丢到犄角旮旯里几百年回不来。

“好的，我懂，”白语语气沉重道，不再进行试探伏羲底线的操作，“那陛下您想问什么？感情最困难之处不正在于认清心意。恕吾逾越，陛下不是面对所爱无动于衷之辈，兼之以陛下智谋，便是有阻碍，亦能拔除干净，既无困阻，亦有情动，何以犯难？”

“……”

伏羲漠然望着她。

白语努力克制住自己扬起的嘴角，“那便只能是，那位不愿了。”

“求而不得，最是难言。”她轻描淡写放下这一句判词，眉眼盈上叹息。

“……何解？”半响沉默后，伏羲低声道。

白语缓慢眨眼，品出藏在那平静语气下的无可奈何，伏羲何等自傲之人，此刻竟也不得不低头向他人问策，可见情之一字，分外磨人。

美人垂眸浅笑，潋滟光彩照人，唇边弧度莫名，“这件事很容易就能解决。”

“抹去她的记忆，扭曲她的性格，控制她的思维，在空白的画卷上按照心意描绘，最后呈现在面前的，自然是会对陛下信赖喜爱的……”

森然杀机临身，白语清楚感知到对方骤然爆发的怒火，一瞬间似乎要将她吞噬，站立不稳的她脸色煞白，却仍旧将那两个字出口，

“……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