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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笑什么”

在柳离脚步声出现的第一时间, 伏羲就已经察觉了她的到来，心知这是她故意释放气息来提醒自己归来, 一时没有放下手中物件, 却不知怎么的引来她一阵压抑的爽朗笑声。

于是他将视线从花簇中移开，移向不远处娉婷而立，比花更殊丽的风景。

比之于上一次不太愉快的会面, 这一次的柳离态度平和太多。而她俏生生站在不远处，眉梢弯弯, 唇边笑意细微，连带着伏羲心情都轻快起来, 出口更是带上了无奈。

“一些有趣又荒唐的事情。”柳离走近他，从他手中取过那枝娇艳的海棠，“在某一刻，我居然有了金屋藏娇的联想。”

“金屋藏娇”伏羲摊手, 任她衣袖扫过手腕，将带着他温度的花枝撷去，口中重复了她的话语。

伏羲自然不会懂得汉武帝与陈阿娇的典故，可从字面上来理解, 也能把七七八八握住词语内涵。

金屋自是华美的房舍, 代指此处亦无不可, 藏意好解，至于“娇”，伏羲目光从她手中盛放的花卉中流过, 以他的名字发誓，这个“娇”指得绝不单单是这束繁花。

“我该对你认为我比它更加美丽而感到荣幸吗”伏羲手掌掠过袖口，缓声轻语道。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柳离偏头诡辩道, 顺手把这束海棠插到了桌边，在他对面同样落座，“况且你这朵花，我房子太小可养不起。不过换做女娲，我还能考虑一番。”

“那你倒不如先去睡觉，梦里才有些可能。”伏羲面色一凝，冷声道。柳离直接当耳旁风，反正拿女娲来逗弄伏羲又不是一次两次，“我很认真哦，照你现在趋势，天下群雄你也是看不上谁当你妹夫。倒不如考虑考虑我，至少比起来，我更加知根知底，与女娲亦早有默契。”

她显然是知道伏羲三言两语粉碎女娲桃花的丰功伟绩，心里更清楚这是女娲的默认，女娲暂时并无恋爱之意，但这不妨碍她拿这个来气伏羲。

谁让他那么过分，自认为小心眼且记仇的柳离又着实不能撸袖子打他一顿，最多在些不痛不痒的方面刺一刺伏羲。

伏羲的脸色显而易见糟糕起来，肉眼可见的郁色堆积在脸上，“不好。”

“如果女娲同意呢”柳离托着腮，挑眉故意道。

“从现实分析，女娲没有同意的可能。何况”

伏羲抬眼，望尽柳离半带挑衅的视线。她化形是修得真好，以至于连蛇类的竖瞳都没有，而他因着半身蛇尾，眼睛反而带上了几分属于蛇类的特征，此刻凝肃了精神，竟也点染了鳞甲的冰冷与残忍，“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伏羲非常确定柳离是故意在气恼他，他同样确定女娲与柳离的关系纯粹无比，然而那样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伏羲依旧升起难以想象的坏心情。

和女娲成为情敌什么的，或者坐视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同行，因为对象是柳离，就完全成了他不能接受不能退让的底线。

他什么都可以给女娲，唯独柳离不可以。

“柳离，”他沉声吐出她的名字，微凉的目光下藏着只有他明白的心绪，“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但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我只要想到有一分一毫的可能，我就无法控制我的理智。

伏羲很少有这么严肃又认真的姿态与她诉说，因而在他出口的瞬间，柳离就意识到他糟糕的情绪，以为是自己玩笑过火的柳离呼口气，非常干脆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我不会再提这件事。”

她的神色庄重，态度坦荡无比，伏羲见她如此，本就没多少怒火随之而去，软了口气，“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伏羲你早晚要有准备。”虽然如此，柳离还是委婉提醒道，“过执易生心障，有些事，该看开还是要看开。”

这就单纯是关心他的心境，以为他太过执着于女娲，这件事伏羲早就明白，在帝俊哪里出面纯属是女娲无心恋爱，就不必让这种东西来扰乱她的心情。倘若哪一日女娲真心有所属，伏羲反而不会多加阻碍，他怎会忍心让女娲因自己态度而为难，在问题不大的范畴之中，伏羲相当明白分寸。

真正的麻烦是眼前这位，哪怕明知道柳离无心，在金屋藏娇这个暧昧说法中，她的心态依旧是如此闲淡。

可这并不是因为柳离是块木头，恰恰相反，伏羲确定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破绽，比如对着她重复一遍她所言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离就能抓住这一刻暴露的心情。

彼此都是对感情格外认真之辈，又深知对方秉性，明白何时是玩笑、何处是真心。就像对着一面镜子，互相照见心扉，窥见她的一颦一笑，同样展现自己的心之所在。

难搞。

伏羲心中暗叹一声，“这事我心中有数。”

“嗯。”

柳离遂不再多谈，还是那句话，她相信伏羲能为，被他放在心上认定的事，很少能逃出他的掌握，只是对他来说，这种情况太少太少。

丝毫不知道自己也是其中一份的柳离心安理得结束了叙旧谈话，眼也不眨投入了压榨劳动力的正业之中。

“我给你留下的信息你应该已经看完，而我找你来的目的你应当有准备。”柳离指指桌案上几份玉简，“替我做成此事，你我因果，一笔勾销。”

“可以。”伏羲顺着她应道，因果这件事本就是他搪塞柳离的借口，后续柳离的反应亦在他预料之中，而以她不愿好友受累的心性，主动找他了结因果完全可以猜到。

帝俊和柳离暂时分离不妨碍伏羲创造机会见面，更重要的是这个机会还是柳离主动要来的，她更不会对此有多余想法。

事实上，促成眼下这个场面的伏羲潜意识中还有更多的思量，但一切思量在她此刻解释下都成了泡沫。

唯有她是真实与永恒。

“龙族的合作他们还没有商量出答复，鹿野刚来寻我，与他一见面，让我有些犹豫自己的决定。”

“你不想与龙族合作”

眼下摆在柳离面前称得上大事的就是龙族抛来的橄榄枝，伏羲略一思考，就明白这件事能做的动作太多，而在这种情况下，柳离最好做的答复就是同意。

柳离这一妖族联盟手下最亲近的几族都是昔年龙族下属的底子，而那几族与龙族的关系，不说是亲如一家吧也能称得上血海深仇，论起最不想与龙族合作者，他们首当其冲。

但柳离盟友可不是只有他们，走兽各族与龙族可没多深的仇怨。在帝俊来势汹汹的威胁之下，他们当然要尽力争取更多有生力量，在决战落幕之前，该做的努力还是要尝试。

一边想合作，一边不想合作，双方这就有了矛盾，而矛盾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唯二两条路，一条拒绝好说，但如果柳离点头，她就能借机握住更多权柄，拥有凌驾于各族的首领地位。

她能成为这妖族联盟真正的盟主，实际上，亦是名义上。

“如果选择合作，联系并不紧密的各族联盟与拥有水族的龙族威势相比，只有沦为龙族眷属爪牙的下场，而为了避免这件事发生，他们需要推出一个可以和龙族一争高下的领袖来维持这份合作的平衡，这个领袖除了你不作他想。”

“松散联合会成为统一的妖盟，而你会成为唯一的盟主。”

为了对抗帝俊，妖盟需要强力的合作伙伴，但龙族太过强势，若不想成为彻底的附庸，就只能完全团结，将柳离推上至高的位置，在她的领导下与龙族并立。

这对柳离来说，无疑是加强权力的好机会，哪怕是考虑到帝俊那方，与龙族合作亦方便最后夺取水族的控制。伏羲从来清楚，柳离的视线所及，天上地下海域，皆要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是藏在她友善和睦外表下，内心真实的峥嵘与锋芒。

“你将这件事下放到各族讨论，本身就是在犹豫。”伏羲一针见血道“以你在联盟中地位，便是直接决定，也没谁会出言反对。”

“是的，我在犹豫，”柳离利落认下他的话语，也并不在意此刻伏羲的尖锐，这本就是寻他来的目的，她需要这样清晰理智的人来帮她梳理思路，“鹿野来找我谈的就是这件事。”

“他的态度如何”伏羲问道。

柳离抿唇，表情一时悠远，“他劝我接受。不单单是对我的利处，他还提到说，帝俊能容纳羽族，就有接纳其他部族的可能，旁者失败尚有退路，作为率领妖族对抗帝俊的首领，一旦失败，我是绝没有生路可言。”

因而哪怕是为了自保，他亦希望柳离足够果决。

“如果是青丘那两只狐狸这么说，我肯定要疑心些是不是他们又想做什么动作。可鹿野前辈开口，只能说真心诚意。”

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很早之前就对她释放善意，向她提点建议，帮她引见各族，又着实淡泊，不争不抢，只图一寸安稳。

“可我认识的柳离，并不是会害怕牺牲自己的懦夫。”伏羲见她如此，肯定道。

从龙凤之战走出来的幸存者，见识过最疯狂的爱恨情仇与厮杀，要么从此恐惧于生死，要么就此舍弃了生死，而柳离明显是后者。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伟大，功业未成之前，我还不想就此驻足。”柳离摊摊手，“但你说的没错，鹿野的话让我动摇。不是因为他的理由，毕竟你我都清楚帝俊不会做出这种事，我只是从他，从你，从元始身上意识到一件事，”

“我并非只有自己，而你们都在关注着我的身影。”,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