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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潇潇雨歇 她欣然奔赴她的终点

  • 作者:林夏之风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9-27 01:45:41
  • 完书字数:19486

元凤与祖龙决战的消息传入柳离耳中时, 柳离终于有种将要尘埃落定的心情。

一个王朝灭亡的标志,往往是都城陷落或帝王陨灭。对龙凤两族这样庞大的种族来说,元凤与祖龙就是那个标志, 这两位一手带领族群走到洪荒之巅的首领, 也将为龙凤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划下句号。

这场战争的胜负,要在他们俩人身上得到答案。

生者胜,亡者败。

柳离一时心绪起伏,一切到了将要结束的时候,那你呢,现在的你, 可有为心愿达成而欢喜

念头升起的时候, 手腕同时传来一股热感,柳离视线落到腕上手链,那个柳元曾经给她的, 可以联系她的圆珠。

“您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吗”她按住手链, 狠狠呼了口气,从树上跳下, 毫不犹豫顺着其中传来的讯息赶去。

见到柳元时, 她正在一处崖顶。明明蛇是阴湿地下作穴者,她却喜欢高处, 喜欢耀光, 喜欢那些与她风格不符的明亮事物。

“我以为你不会来。”察觉柳离呼吸,她微微叹了口气, 头也不回道。

“会有你算不到的事情吗”柳离步伐一缓,仍然是和那日一般在她身边俯身坐下,一偏头就能靠在她肩膀上的距离。

“有啊,”柳元语气感慨, 并不掩饰自己的无能之处,就像当初并不遮掩自己的恐惧之物,“吾力有穷,就如再用心修炼都越不过祖龙,就如再费尽心机也有无法预料的意外发生,能做的不过是在心里一次又一次演算,反复斟酌,选中最合适的时间,最恰当的话语,小心翼翼推动这场牵连甚大战争,朝着我想要的方向前进。这样,哪怕最后失败,尽力而无悔。”

“但事实上,你很成功。”柳离低头握住自己的手,企图从中得到一些力量,“以无数生灵性命铸就王座的基石,踏着万千尸骨登上高峰,这便是你孜孜以求的终点”

“如果说这对我仅仅是一个开始,你信吗”柳元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这时的她带着几分柔情,对她来说尤为陌生的柔情,“但到此刻,或许真的会成为终点。”

“值得吗”她转头看向柳元,她的视线黏在空中,在察觉柳离的注视时迎了上去,那双冰冷的手拢住了她的头发,轻轻拂过时还是一样的温暖。

“值得。”她这样说道。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柳离胸膛憋了口气,说不上来的感受,但柳元的手扫过她被崖顶风吹乱的长发时,柳离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留恋。

这双手抱过她,擦过她的泪水,来源于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是这世上第一个被接纳的亲人。也是这双手,搅乱风云,颠覆平静,间接推动了她兄长的死亡,纤细手掌染尽鲜血。

再没有谁能让她有如此复杂的情绪,爱不得恨不能,进退两难,爱恨交错。

她听到柳元叹息般的声音,在她身体的上方,呼吸似乎也轻柔起来,极小心又极悠远。

“你去过不周山吗,传说中连通天地之山,盘古大神所化撑天之柱,是那样雄伟又壮阔。吾第一次随那位道者登上山顶时,便被那种风景震慑心神,天地浩大,茫茫无际,而吾沧海一粟,何其渺渺。”

“吾一生最大的奇遇,便是蒙那位道者提携,有幸在他身边伴行一路。于是见霜天万象,乾坤奇变,洪荒百态在吾眼中留下了痕迹,同样在吾心中积蓄了野望。”

“知己身之小,见天地之大,故而心生不平,妄图一争强弱,山河壮丽欲入袖中,众生悲欢尽随意动,仅仅是想到,便为之心潮澎湃。在那之前吾和大多数生灵浑噩而活并无不同,生死皆若草木枯荣无觉,活着不过是重复一日日,死去亦不觉得有何遗憾,直到那颗心为一个目标跳动之时,吾才感到由衷的欢喜。”

“一生最想要的东西,为之可以抛弃一切的东西,朋友,亲人,爱情都可以当作筹码对垒。听上去很疯狂是吗,但渺微的生命,如果不尽力绽放一瞬,一生碌碌又有何意义。”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很痛苦,因为在意无法放下,因为有个太过冷酷的母亲,承担了太大压力。这点你真不像我,但没关系,没有完全一样的生命,你可以带着我的血脉,去尝试一番吾不曾有过的经历,那将会是无比精彩。”

她缓缓说着内心的想法,话中隐隐透露的意思让柳离由衷恐惧,在这一刻,对她的情感压过那些踟蹰,她紧紧抓住柳元手臂,生怕她一转眼就会消失。

“你要做什么,你不是已经成功了吗,你”

“哈,棋差一着便是生死颠倒,很简单的事。别难过,吾所作所为,早该千刀万剐魂飞魄散,但正是因此,吾才更清楚吾要的是什么。”

“若有意,便替吾转告你胡纯阿姨一句,所谓清醒,不过是明白何时应该拿起放下,明白真正重要之事并将之践行。”

“我终将随着我的理想一同毁灭,从此,你不必再因之悲伤,也不必再为之痛苦,更不必去试着原谅我,你要做的,仅仅是去原谅自己,接受自己。”

“哈,哭了,哭吧,所有的委屈就在我怀抱里痛哭而去吧,之后痛快敞亮地走下去。””

面对这明显是别离的话语,柳离有太多话语想说,柳元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掐诀将她弄晕,设下阵法保护之后,她动作柔和将她放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而后头也不回离开。

没有告别,她不需要再见,一旦做了决定,就永不言悔。

她不遗憾,她只是欣然奔赴属于她的终点。

高天之上,一场无人所知的战斗在继续,柳元踏足之时,诛仙剑阵正散发出无匹剑光,中央的紫袍道者神思不动,天崩地裂好似也不能令他动容。

柳元踏入剑阵之中,阵中弥漫的杀伐之气避开她,这阵由罗睺控制,柳元一身魔气尽出于他手,诛仙剑阵自然不会对她攻击。

但罗睺此刻颇为不爽,拄着枪捶地就差没上蹿下跳,“鸿钧你是乌龟吗躲里面一动不动的,你出来啊,拿出你当初跟我对战的气势,你有本事来杀我你有本事从乌龟壳里出来”

罗睺叫嚷半天,鸿钧一动不动,太极图将他护得滴水不漏,柳元站在边缘观望片刻,罗睺才似刚发现她的到来般转头,“你认为现在当如何”

他似乎是随口询问,又难以揣度真实想法,柳元视线在鸿钧身上停留,又望向某个方向,“时候快到了。”

罗睺却瞬间明白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绮丽到近乎森然的笑意在他面容上绽放,像是终于得到想要糖果的孩子,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祖龙元凤,他们之间战斗的气息吾已经感受到了,征伐与杀戮,混乱与疯狂,这个世界极致的哀鸣在他们之间碰撞,流出的每一份鲜血都是我的养料,”他举起弑神枪,抬头是剑气搅动云海卷聚,眼里是比此刻阴云更加厚重的墨色,“鸿钧呀,此界聆听吾之召唤,众生追随吾之大道,这是,吾之主场”

一语落下,整个洪荒好似受到他的召唤,一种奇异的力量缓缓升起,在腐烂的尸体中,在厮杀的生灵间,在怨恨与咒骂里,在崩碎的洞天福地、在枯朽流逝的生命,西方断裂的灵脉,天地弥漫的血气,一切一切与过往全然颠覆的洪荒,失去了平衡、秩序,在入目可及的混乱、扭曲,渐渐聚合到罗睺的身边,化作无穷的黑光,将他簇拥其中。

柳元早在他蓄力之时撤开,而随着罗睺吸纳散落的魔力,亦有一股弥散的力量缠绕到她身边那是她所造之业,这颠覆洪荒的一局,由她在天地间写就。

什么是魔,与仙对立的魔,与清静自在相反的魔,代表混乱与杀戮的魔,由罗睺创立,与鸿钧截然不同的道。

她的道,与她所求不同之道。

柳元半垂下眼,任手中的力量传入罗睺身上,看着罗睺聚集起枪尖可灭星辰的一枪,狠狠捅向鸿钧的乌龟壳。

鸿钧终于改变了动作,被打破防御后的身体猛得撤退,一身紫衣尽染鲜血,罗睺的一击并非是“一”击,而是一击过处,四方上下尽为其芒,尽出其力,枪芒之下,无处可避。

在攻伐之上,鸿钧自然难以与身负弑神枪与诛仙四阵辅助的罗睺相比,但他宝物多,实在不行造化玉碟祭出来也能挡一挡换得喘息之机,于是一时半会,蓄力大招的罗睺反而拿不下鸿钧。

有句话说得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罗睺第一次没能拿下鸿钧,时间一长渐渐察觉不对。

四剑随其主心意变化,剑锋扫过隐隐空间破碎,逼得鸿钧不得不稳住地风水火,罗睺可以不在意洪荒天地而随意破坏,鸿钧却不能由着他拖着洪荒进入深渊。

不详的黑火在天地间浮现,黑莲在他脚下驻足,罗睺眼中闪过不耐,不再掩饰实力,毁天灭地的力量落在他的手中,指向的仅仅是眼前这道单薄之躯。

漫天遍野的力量飞溅中,柳元咽下口中鲜血,那种根本不是她能插手的力量层次,无论多少次见到,都令她忍不住心悸。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有弱小这种体会,但天地之大,每每有太多意料之外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做的仅仅是,尽可能做到她能做的一切。

柳元化作蛇身,强悍的本体让她抵抗住这撕裂天宇的力量余波,顶着这份压力,她进入了战斗中央,看到了罗睺被击退的身影。

他的眼中还残留着不可置信,似乎不明白此刻的变化,转瞬朝某个方向望去,随即又望向现场第三人,意味不明笑容重新出现在他面上。

“柳元,”他唤着她名字,语气充满了然,“并不是祖龙元凤,对吗”

“是他们,但此刻的洪荒三族共存,祖龙与元凤可以凭声望压下反对之声,可麒麟一族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龙凤两败俱伤,才是他们想见到的。”

“于是他们试图在龙凤决战之时埋伏,而祖龙与元凤识破了他们的算计,选择先清扫尽那些多余的麻烦。”

柳元一脸平静诉说着发生的事,关于麒麟如何得到的消息,龙凤如何迅速反应,清扫的时机又为何那样恰当,这些事情都不必说,在场者皆是心知肚明。

罗睺要在龙凤决战之时开启他与鸿钧的决战,这其中的意义是什么他不会说,但罗睺话语暴露出来的信息就是,这对罗睺很重要,鸿钧与她交流之中,亦点出稳定的洪荒对他来说更有利。

那么,罗睺想要什么,她就刻意去破坏他的算计,这样,是否能动摇这最后的一局。

柳元不知道,她只是望着再起的战局,望着两者越发激烈的战局,轻轻地、轻轻地笑了。

鸿钧的手上亦不再留情,发现罗睺的算计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迟,整个洪荒已经陷入不可扭转的混乱之中,西方灵脉的崩裂对他来说更是严重的打击,留给他的机会并不对,但在仙魔之争上,鸿钧绝不会让步。

柳元利用罗睺信任所造成的机会并不长久,她骗罗睺尽力施展了一次力量,那接下来,便是他的进攻。

再起的战斗比以往更加凶恶而残酷,柳元依旧没有踏入战局,她只是静静等待着。

在远离此处的另一份战场,在横尸遍野中,元凤与祖龙踏上他们的战斗,撕扯,碰撞,挥洒鲜血,每一滴都在宣告着疯狂,每一滴同样在诉求着意志,愿族人绵延的愿景。

如果说这场战争是必然的,但在战争之外,那些野心之外,对族人对朋友的情感,对荣光自由的守望,对生死离别的思索,又岂会毫不存在,毫不重要

战斗依旧在继续,在她眼下,在她视线之外,在过去在未来,在身外在心上,在意愿与被迫之外,在剑锋与拂尘之内。

谁都明白这是终局,故而每一招每一式都拼尽全力,鸿钧与罗睺陷入交锋,顾不得搭理一旁观战柳元,也从没指望她能给出什么助益。

直到又一次拉锯过后,鸿钧与罗睺同时收手,前者一成不变的面容终于变化了神色,愕然第一次出现此刻的他面上,“你做了什么”

罗睺感受着手中源源不断力量,眼中是意外,局势本不在他的掌握之中,鸿钧的攻击对他来说难以招架,可偏偏,偏偏他还是坚持到现在。

再看鸿钧表情,此刻发生之事,终于出了他的掌控之外,这时候嘲笑鸿钧似乎并不是个好时机,但罗睺还是抱着自家爱枪,在战斗余波激荡中的混沌中狂笑。

“是这样啊,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柳元,不得不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笑着,近乎是朗然笑容,证明他是发自心底的喜悦,可他这样的人,连笑都带着弥漫不散的暗意。

“吾力有穷,只能尽吾所想,仅此而已。”柳元重新化为人身,站在崩裂的天宇中,姿态是谦逊的,可眼底的光辉尤然是不同在柳离面前的明亮。

罗睺偏头,稚气地切了一句,转而见鸿钧还在皱眉,嗤笑一声解释道“你还不明白吗,她是想让我们同归于尽。”

“借龙凤除去麒麟,看似断去我的依靠,于是你得到全力出手的机会。但龙凤之间会就此停息吗,不会,吾设定的剧情依旧在进行,胜机依旧还在。”

他没说的是,在经过这一场战斗,他的力量已然被消耗大半,不足以支撑起灭杀鸿钧再全身而退,相同的情况,于鸿钧一样。

在此之前,他们都以为那是唯一的机会,于是倾尽全力,如今的他们,力竭气衰,罗睺的力量也仅仅能支撑他做出最后的一击。

这就是柳元最后的算计,她怀抱着死亡的决心站到这里,可无论是鸿钧还是罗睺,都无法阻止她做出努力。

无可匹敌的力量,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将他们击败,那便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对垒。

于是她出现在鸿钧面前,在死亡阴影覆盖之前,理所应当地向鸿钧提出合作请求。

她曾跟在他身边数百年,她熟悉他的习惯、揣摩他的心念、描摹他的风姿,曾经为了更靠近他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多年后,终于让她拥有说服他,欺骗他的能力。

至于罗睺,他拥有着自信到近乎自大的狂傲,睥睨众生而轻蔑一切,他热烈凝望着深渊,拥抱着深渊将他吞噬,这样的他,相信恶相信背叛,相信她说出口对鸿钧的谋算,亦相信她心中翻滚的躁动,可以成为狂风,过处燎原烈火。

直到这把火烧到了他的身上。

直到陷入目前这份进退不能的境地。

可他依旧在笑。

将苍生性命踩在脚下的罗睺,又怎么畏惧自己性命摆上赌桌,一手引燃无数烽烟的他,乐见于任何混乱的出现,即便这一局,是由他在舞台取笑。

“有趣有趣,太有趣啦。”罗睺张开手,像是疯狂又是感慨,“一开始我接近你,就被你的意念吸引,可时至今日,我才体会到你那份吞天的野心,如此美丽,如此动人。”

“鸿钧啊鸿钧,你当初将她带着身边的时候,可有想过某一日会得见这样的画面。”

站在一旁运气调息的鸿钧抬眼看了看原地发疯的罗睺,落在柳元静默的身影,想象过吗,他不记得。

除却自诞生就铭记脑海的使命,日升月落之外,又有什么比道更加恒久于他的眼中。

但,鸿钧撞入她的视线,在他目光停在柳元身上时,她便敏锐察觉到,转头朝他露出一丝轻柔的微笑,眼中是旧日存在的倾慕与向往,恍惚多年不变不移。

鸿钧“”

喜欢是真的,杀意也是真的;想睡他是真的,不想让他活也是真的。

老实说这操作是他没想过的。

但这才是柳元。

那个敢大胆上前救他的小蛇,那个敢说教我通天之路的小蛇,那个敢问喜不喜欢的小蛇,那个从未改变过心念的小蛇。

偌大的洪荒只出了这么一个柳元,偌大洪荒还是出了这么一个柳元。

不甘平庸,不甘弱小,区区小蛇能够走到这份让他狼狈的地步,如何不能说一句厉害。

“每一个生灵都有他们的命运,”心思流转半响,鸿钧才语气淡漠开口,“天道之下焕发怎样的光彩都是他们的命数,正如你与我,在今日此地,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结局。”

“啧啧啧,”罗睺翻了个白眼,“到现在还想着那仙魔之争,这边都想要你死了,啊我也想要你死,她是我魔道的附属,诶好像这样说起来没问题。”

罗睺捏捏下巴,若有所思,“就算咱俩同归于尽,只要她还在,胜负还是难说啊。”

“你想他杀我。”柳元挑破他的算计,笑容却也不是冰冷的。

“怎么能这么说啊,我怎么舍得你死,我就像看你慌张的模样,你说你把我坑成这样,我不报复一下是不是不符合我的风格,”罗睺的话根本听不出来是真心还是玩笑,因为每一句都是真诚的,“真是的,你哪里都好,不好就是表情跟鸿钧学的一样,太过风轻云淡。”

“但我记得还是见过一次你失态模样,”罗睺装似回忆,嘴角上扬略微阴森,“啊,关于谁呢,真是一个好问题。”

柳元抬眼望入罗睺漆黑眼瞳,终于在其中停住了冰冷的意味。

哪怕罗睺要引鸿钧解决她之时都没有的冷肃。

罗睺笑得更开心。

“真好,就是这样,既然让我们陷入这种局面,又怎能自己置身事外呢。这场疯狂,我们一同拥抱不好吗”

“不好。”

崩裂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柳元闭眼又睁眼,将心上的一丝波动抚平,“混乱是你的终点,但仅仅是我的开始。”

“我一直认为比起鸿钧,我们之间拥有更多相似之处,”发完疯的罗睺又恢复惯常的轻佻,轻佻中又带着蔑然与恶意,“走到这一步的你,让我见识了洪荒生灵的努力,可你永远都不知道,不知道吾与他与你们最大的区别。”

“只要天道犹在,哪怕胜负分明,吾与他永不消失。”

“怎么样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有没有失望,做出一切努力,结果都是虚妄,甚至最后你想要的,一样守不住。”

罗睺飞到她身边,眨巴着眼睛瞧着柳元的神情,他像是报复般泄怒拿她在意威胁,又似期待着她继续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到的全部,”柳元淡声道,真的有趣,到这个地步,她还能冷静,多少日夜谋算过的无望,无数次思量失败与代价,除却那不可预料的孩子,柳元已然做好一切准备,失去一切的准备,不得善终的准备,“吾此刻每一分呼吸,都算是胜利。”

哪怕最后的软肋,她亦在月下独自想象过失去的感受,直到痛苦与遗憾麻木,才有转身时的不犹豫。

一条平凡的小蛇,要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去攀登陡峭的险峰,要做多大的决心,才能不留退路去算计此间最强大的两人。罗睺曾笑意盈盈说柳元适合修魔,这份深切到可怕的执念,的确是最喜爱的养料。

罗睺望着她,望着她坚定的意念,终于无聊又满意地叹了口气。

“从你身上,总是能得到令吾喜悦的答案,即便这种经过,已经熟练到让吾感到厌烦。”

弑神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罗睺伸了个懒腰,对在他与柳元开始就沉默的鸿钧甩了个眼神,“中场休息完毕,该我们继续了呦。”

“至于你,”罗睺回头瞟了眼柳元,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继续袖手吧,因为不管是谁的胜利,对你来说都是毁灭。”

“他不会留任何魔存在,吾欣然接受背叛与欺骗,可魔不需要羁绊。”特别是,能够动摇她意志的存在,哪怕是只有片刻。

心爱的玩具沾上了讨厌的东西,擦干净之后,罗睺还愿意把当做掌上珍宝。

他真是一个宽容的老大。

罗睺愉悦想着,枪尖与剑芒同出,罡风卷起衣袂,映出他的笑容,灿烂如烈阳。

柳元垂眸不去看战场,她终于回头注视脚下的洪荒,向罗睺那样伸出手,有同样的黑色力量向她涌来,那一刻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吾与他所争,乃是这方世界未来之正统。吾掌秩序,他主混乱,三族绵延之战争,是他道之所证,吾传仙道诸阶,为立初始之序。天道高悬其上,无知有觉,世道运转尽在其下,然苍生之念,未尝于世无用。盘古化身万物,天道出于其中,苍生亦归于其中。”

众生的意愿,真的能动摇这无法触及层次的斗争吗,柳元轻笑一声,鸿钧与罗睺的战斗已然到了极致,也正是此时,她明白了罗睺那句永不消失之意。

聚此世间之恶意,汇于一身,这场战争的血肉与怨念都是他理念的证明,是他之“魔道”所践行。

鸿钧立仙道,罗睺便立魔道。成形千万年的仙道,百族混战所成三族为尊的秩序,被彻底粉碎破坏,化作处处硝烟,处处厮杀,这便是,魔道之根基。

“魔道已成。”

她看到罗睺唇动之语,那是他有恃无恐的底气,于他当初所言,战争本就是目的,因为只要混乱存在,他的道就是坚实的。

天道承认了魔道是洪荒的一部分,于是他立于不败之地。

许是靠近罗睺魔道的原因,这份感悟来得很快,某一刻灵感忽来,柳元意识到,她的所作所为,亦构成了魔道的一部分。

“你说得没错,”她眨了眨眼,朝鸿钧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这个笑容并没有太多旖旎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欢喜,作为生灵一分子的欢喜,为生的欢喜,为死的从容,“罗睺的确与我不同。”

他自是以混乱为乐,可对柳元来说,那并不是目的。

混乱是她的开始,不是终点。

她搅起战争,推翻三族的统治,为的是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秩序,由她亲手统领的洪荒。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要战争,将旧王拉下神坛的战争,可战争之后,一统洪荒之后,她主宰的洪荒,不会再是混乱的。

她会建立新的秩序与平衡。

这是她的终点,是让她面临众多罪业而不迷茫的明灯,因为心中支撑她的理想一直明确,即便步入魔道亦不改其心。

她怎么可能和热爱毁灭的罗睺一样。

她和罗睺根本上是不同的。

一开始就不同的。

“我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如果不爱,不可能不惜一切去得到它。

在发现罗睺为铸剑而毁西方灵脉之时,柳元就彻底了然,她与罗睺注定不在同路,既然是敌人,就不能共存。

她本想用鸿钧来解决罗睺,但此刻的发展仍然出乎她的意料,天道之下无人能分毫不差,能做的,不过是拼死一搏。

庞大的长蛇挤入战场,魔气随她缭绕身旁,同源的力量弹开罗睺攻击,在罗睺皱眉之中,蛇瞳流露出讽意。

鸿钧亦为这个发展一惊,仍是反应迅速近身柳元,还未近前便听到柳元传言。

“诛仙四剑是他后天所炼,你吾合力。可一争此物。”

未等鸿钧回复,她便放出罗睺给于她的力量,与操纵诛仙四剑之力一般。罗睺刚要控制,鸿钧已急急攻来,迫使罗睺不得不以枪相抗,与之同时,鸿钧放出最后力量,浩瀚之力截断四剑牵连,仅有一刻,却足够柳元蛇身卷来四剑。

诛仙四剑锋芒不可抵挡,蛇身顿显无数裂口,柳元不顾浑身鲜血,蛇尾将剑甩去鸿钧面前,下一秒飞快游至罗睺身前,盘身将他困在其中。

剑至手中,鸿钧反手以血祭之,拂尘扫去魔氛,快速祭练在手,随即四剑齐发,剑化千万,直指被困蛇中的罗睺。

柳元仰头与鸿钧对视一眼,一言诉说千言万语,就像多年之前他们在洪荒上行走,少女一眼就读懂他的念头。

此刻,他亦明白了她的意思。

弑神枪已然穿透蛇心,其主仅存的意志仍将他束缚原地,罗睺见着头顶万剑,嗤笑着低头望着不放过他的柳元,声音不改张扬,“一日为魔,终生难离,即便死亡也逃脱不了吾之掌控,明知如此还要做,这么愚蠢的事,只为了吾一刻的毁灭,值得吗”

“值得。”

她答道,声音虚弱无比,亦坚定无比。

她不在乎善恶是非,她只是做她要做之事。

她要罗睺死,哪怕是一刻,付出生命亦甘之如饴。

渺小的生命,总要燃尽一切,才能稍微触碰天宇。

一刻便已足够。

剑雨自天而落,过处生机尽灭,鸿钧踏步虚空,靠近这片已经被混沌蚕食的空间。

罗睺的气息在极速衰减,但并不够,只要魔道仍在,罗睺不灭,正如仙道不绝,鸿钧不毁。

仙与魔,秩序与混乱,这片天地终要有个决断,鸿钧成为了一时的胜利者,这份胜利能持续到何时

紫袍破烂的道者站在高天之上,虚空在肆意宣泄着力量,却被格挡在他的身外。在不知多久的沉思后,他闭上眼,神识游览,扫过高山溪流,飞鸟走兽,灵木顽石,众生在他眼底浮现,曾经传授过的知识在某处传响,哪怕早已将他遗忘,仍有他的痕迹存在这个世上。

天道在仙魔之间犹豫,他与罗睺又何尝没有过迟疑,而比承认更近一步的,是融合为一。

仅仅将仙道定为此方正统还不够,鸿钧拂尘一扬,眼里清光烈烈,他要的胜利,是不由逆转的胜利。

一步迈出,便是选择。

天地一时静寂,而后是一种满足的欢悦充盈其间,鸿钧的身影消失原地,下一秒出现在祖龙与元凤决战之地。

鲜血洒落各处,尸体皆是他族,当事者却已不存,只剩虚空中,一朵火焰,一水龙珠相对。

窥视的目光尽皆扫落,鸿钧拂过火焰龙珠,元凤与祖龙的虚影在空中再现,这两个此世修为最高的王者,或许是最先明白眼前之人意义的存在。

“两个选择。”

鸿钧淡漠的声音响起,宛若天道在宣判号令,他还需要时间去理顺某些力量,但此刻最该做的,是停止这场征伐,阻断罗睺力量之源。

天道编织因果,业力所系的根源,一切的开始,一切的终结,终要成就他们的疯狂。

鸿钧听到了他的话语与他们的回答,紫衣消失在原地,无数天雷滚滚而落,随后暴雨倾落,似乎欲将鲜血洗去。

苍天若是垂泪,可是为众生悲鸣感叹,纵使英雄风流,随之而去不留痕迹,一场兴亡落幕,谁知道下一场,又在何时,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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