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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十分慌乱, 但或许是新娘和新郎年少相识，彼此有爱，所以最后在台上的对视依然很让人感动。

简薇参加的婚礼不多, 也许每一对新人最后的这个环节都比较感人, 因为经历的不多，所以不敢妄下论断。

沈凌云和她一桌，看她杏眸温润清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看，他托着下巴笑起来，简薇回头就看到他在笑。

“你笑什么？”简薇依偎过来, 小声和他咬耳朵。

沈凌云挑着眉，仗着自己身高胳膊长, 顺势从背后揽住她的腰。

“没笑什么。”他不承认自己在笑。

这一桌都是简薇的同事, 一桌子不少人都在偷偷关注他们两个。

简薇也不和他开玩笑，她说, “我想到我们结婚的样子了。”

以前沈凌云说结婚的时候，她总是岔开话题或者不应声，他也不生气。

明明脾气也不是很好，偏偏把好脾气和最有耐心的一面都用在了她身上。

“想到什么？”沈凌云笑了下, 狭长漂亮的眼眸半抬起，“不是说喜欢冬天，我们结婚的时候, 定在冬天好了。要选一个室内环境比较好的，这样你穿婚纱不会冷。”

简薇拉住他的手, 说自己想拍在雪地里的照片, 还想拍一组夏天的照片，沈凌云说好。

“干脆四级都拍好了，婚纱照另外拍。”

他们两个还在咬耳朵, 人群呼啦一下热烈起来了，原来是已经到了新娘要抛捧花的环节。

吴彤彤拉着简薇站起来，迫不及待要上台，“快点快点，我们两个也去。”

她最近找了一个各方面很合适的男朋友，很有结婚的意向。

简薇下意识地回头看，沈凌云对她笑着点点头，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半倚在椅子上，视线目送她们一起走到上台。

所有的适龄女孩们都站在新娘子的背后，随着倒数的声音紧张准备。

捧花在半空中飘过，明显冲着她们的方向，但明显不会落到她这个位置上。

前面的女孩没想到是她们这里，慌乱的往旁边躲，简薇闭了一下眼睛，听自己微弱的心跳声。

要抢吗？还是交给命运？

这一次，她想争取一下，简薇原本迟疑的瞳眸中闪过坚定。

很短暂的时间里，凑热闹的伴郎们目光一对视，冲上来抢花，有一个人蹦了起来。他没有拿稳，中间又经过几个人，最后那捧花，稳稳地落到了简薇的怀里。

她眸光震颤着，莞尔微笑，看向台下。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和她移向了台下，落在那个笑着看她的男人身上。

暑期过去，之后跟着来的是没有停留多久的秋天，沈凌云请假陪简薇去省会考试。

最后一天最后一科要结束，沈凌云去考场门口等人。

“哥们，你也是陪女朋友考试啊？”简薇进去没多久，身边一哥们递过来一支烟。

他知道肯定是，他观察沈凌云两天了，天天来送，考完之前来等，一看就是同道中人。

沈凌云没拒绝，两个人走到考点门口的一颗柳树下，在秋日暖阳下闲聊。

男人话很多，一听沈凌云也是陪女朋友来的，就像是找到知音一样打开了话匣子。

“真不知道她要考这个干什么？我们都一十多了，工作也有了，还非要来考试，考试做什么？甩了我吗？”

“也不知道她在里面考的怎么样，昨天回去我话都不敢说，生怕踩人家雷点上，也不是我让她没考好的，和我发什么脾气？”

沈凌云只抽烟，不接他的话。

“兄弟，你那边什么情况？”男人其实年纪不大，听他说的这些，也能听出来他家里条件不错，至少比女方家里好。

他什么也不做，有一个差不多的工作，靠父母祖辈的庇荫，可以活的很滋润了，不明白女朋友为什么非要考这个。

世界上很多人安于现状，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改变。

其实改变的原因也很简单，沈凌云掀了掀眼皮，浓密的睫毛落在俊美的面颊上，撒下一层淡淡的阴翳，他说话也是凉飕飕的，有些不近人情，“为了下次你再说这种话的时候，正大光明的告诉你，她和你不一样吧。”

“啊？！”男人还在傻眼。

沈凌云没有针对他，他只是陈述事实，“走了，他们要出来了。”

他有些可惜，世人庸庸碌碌，活着和死去，对大多数人来说，没有分别。

太遗憾了，这只有一次的生命，如果可以，他想看到简薇去做她真正开心快乐的事情。

他不知道，这是第一次，简薇考试有人接。

简薇出成绩那天她正在外面和沈凌云散步，十一月下旬，在很北的北方已经是冬季了，他们的城市还没有下雪。

很多人都在期待今年的第一场雪，简薇很喜欢现在这个季节，不冷不热，风中稍微带着凉意。

知道她考试的人不多，除了同事以外，也就许念馨和沈凌云。

接完许念馨的电话心脏就开始跳起来了，这还没怎么样呢，简薇的手心已经开始狂出汗了。

沈凌云诧异地扬眉，“紧张什么？不是说答得挺好的。”

心里知道自己答得还不错，但是简薇还是紧张，她松开沈凌云的手，点进查分通道。

手指在确认的那个选项上迟迟落不下去，沈凌云拉着人到路边站好，“我帮你看？”

他身高高，胳膊也长，从背后伸出手来，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

简薇捂住屏幕，她吞了吞口口水，艰难地抬眸，“还是我自己来吧。”

“点吧，不会太差的。”沈凌云闻言坐在了路边的花坛边沿，岔开双腿等着她，黑眸深邃安静，也不催她。

简薇先看的分数，和她预计的差不多，和她预计的差不多就意味着……

她看了沈凌云一眼，按捺着怦怦的心跳继续往下看。

“英语”

“政治”

“生理学”

“护理学”

总分“361”

排名“3”

简薇短促地“啊”了一声，捂住嘴唇。招收30人，没有面试，她考上了！！

好像是初中之后在一起经历这种纯粹的喜悦，简薇抱着沈凌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沈凌云看到她的成绩后，笑着给自己以前的老师发了条消息。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庆祝一下。”

“吃什么？”简薇从他怀里退出来，仰头看他。

“烤肉？”

好吧，事实是因为沈医生最近做了好几个大型手术，已经很久没吃肉了，他想吃肉了。

也不知道这是为了谁庆祝，他们一起去吃了烤肉，之后一起看了电影，再之后，一起回家，躺在床上纯聊天。

纯粹是因为简薇太兴奋了，她都睡不着觉，肩膀露在被子外面，细腻柔软，沈凌云咬了她一口，用命令的口吻要她快点睡觉。

“我睡不着。”简薇一点也不怕他，胆子莫名的大，因为她知道沈凌云和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她，“沈凌云，我要去上学了。”

怀里的小人眼睛那么亮，沈凌云笑着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膀，“很棒，特别棒。”他垂眸笑着说，“你是我的骄傲。”

简薇终于也变成了某个人的骄傲，窗外明月高悬，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一年都要过去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她之前很多年加在一起，还要惊心动魄，回忆满满。

他们在月光下谈心，简薇说当护士很好，治病救人。但是如果有别的选择，她更希望自己可以留在学校。

或许是因为初中起离开学校这座象牙塔，进了中专后来升成大专，简薇总觉得自己的生命轨迹和别人断了层，她格外怀念学校的生活，觉得那里一草一木都新鲜。

“喜欢的话，就一直读。”沈凌云说，“本科之后还有硕士，硕士之后还有博士，只要你想就可以一直读下去。”

简薇本打算开学之前辞职的，沈凌云过年之前要带她回家见父母，没想到吴秀莲在年前到访了一次。

简薇的弟弟简薇过完年的六月份就要高考。吴秀莲还没见过沈凌云，她一来是看看沈凌云和简薇的意思，一来是希望简薇和沈凌云最好能够在过年前后把婚礼办了。

她很早之前就和简薇说过，但简薇在准备考试，沈凌云也很忙，什么都没确定呢，自然是一拖再拖。

这次见到人，看到沈凌云住的地方，再一了解他的父母，吴秀莲对沈凌云可谓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你就听我的准没错，条件这么好，你现在不抓住了，等有你后悔的时候。”吴秀莲说，“妈是过来人，妈妈还能害你吗？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我能图什么？我以后跟着你弟弟又不跟着你。”

“够了！”这会儿沈凌云不在家，简薇在厨房里做晚饭，她低着头不说话，切菜的速度很快，菜刀快到剩下残影。

她身上穿了一件浅色的针织衫头发，随手别了支铅笔，凌乱的碎发落在耳边。

“你看看你又是这副闷葫芦的样子，谁能喜欢你？”

“够了，妈。”简薇说，“我们自己心里有数。”

“真有数你就不会和张扬……”吴秀莲顿了下，左右现在这个不比之前那个差，是她小看了自己这个女儿，她疲惫地摆摆手，“算了，你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我就问你，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吴秀莲给简薇分析，“你弟弟马上就要考学 你们撞在一年肯定是不行，要是今年不结，就得两年之后再结。”

“家里有喜事，不能连办，不然亲朋好友那边没办法随份子。”

简薇知道她说的这个道理，但是每一次面对简越，永远都是她在退让。

“再说吧，现在我也不知道。”

简薇的态度本来就不配合，第一天吴秀莲睡不着早起听到沈凌云和简薇说去上学和辞职的事情，她强忍着，等沈凌云去上班后，和简薇大吵了一架，主要是她在大吵，简薇负责沉默。

吴秀莲当天就走了，她走了之后，简薇生了一场大病。

简薇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这场病来势汹汹。她眉头紧皱，呼吸急促，沉浸在回忆中无法清醒。

回忆将她拉回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汗水打湿了额角的黑发，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妈，我想去上学。让我去上高中，好不好？我可以拿奖学金的，前几名有奖学金的。他们说，成绩好的可以免学费的。”简薇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那个时候，家里的条件还不是很富裕，要是决定送简越去上私立学校，家里的存款要花掉大半，剩下的还有留着给他补课和家用。简薇只能苦苦地哀求自己的父母。

简炳臣坐在桌子前不停地抽烟，吴秀莲眉头紧锁着，脸上满是不耐。

一开始她还能好言相劝，后来见简薇说不通，开始变得暴躁。

“是前10名，前10名免学费有奖学金，你是哪个名次考进去的，你心里没数吗？要不是走了狗屎运，能考上那么好的高中吗？去了也不一定能跟上，你有人家孩子聪明吗？”

简薇还是哭，不肯放弃，她从来不跟他们要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对某个东西表示出这么强烈的想要。

她拉着吴秀莲的衣服，半跪在地上，被她扯着手臂又掐又打，也不肯松手。

“妈，我求你了。我可以学的，进了学校，我一定好好学，我不会花很多钱的，求求你了，我真的好想去，我真的……”简薇满脸的眼泪。

“该死的，我欠你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送你上中职学校，我也要交钱的。你以为我是舍不得钱，是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赔钱货，学习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以后找个稳定的工作，嫁个好人家，学护士怎么你了？啊，怎么你了？”吴秀莲尖叫的声音炸开，杯子里的水在震动。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去陪女儿上学，高中花费也多，所以想把她送走。这样也能花更多的时间在简薇身上。

简薇心里都清楚，她哭着掉眼泪，越抱越紧。

“我……”吴秀兰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喘着气跌坐在椅子上，女儿到底也是自己心头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没想害她，这是他们给她选好的路。

差不多就行了，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还没上过初中呢。

她现在想要给女儿跪下，吴秀莲抓住简薇，她也开始哭，“你别求妈了，妈求你了。你想想妈，想想你爸，你再想想你弟弟？你去读卫校吧，我们家有一个人上高中就可以了，你帮帮妈妈。你这么懂事，简薇，你帮帮妈妈。”

简炳臣脚边已经堆了一堆的烟头。

父亲的沉默和母亲的哭诉像针一样，扎在简薇的心脏上，她14岁了，从小早熟，自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知道他们的意思，她就是……她就是……

在吴秀莲哭着说求她的那一瞬间，简薇烫手一般放开了她的手。她呆坐在地上，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是眼泪也好像流干了。

这个家里只能有一个人继续读书，上学有更好的出路。那个人是弟弟，不可以是他。

父母宁愿拿钱送她去读卫校，让她离开家里 ，也不愿意让她在家里读高中。

简薇还想哭，但哭不出来。

梦里面吴秀莲的哭声仿若穿越了时间，和昨天吴秀莲的尖叫声重叠交织。

“你帮帮妈妈，你帮帮妈妈，不要去上学了。”

简薇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难过、不解、心酸、痛苦……

这些年一直想说的那两个字堵在舌尖，最后像是泄了闸的洪水，猛然爆发，“不要——！”

简薇哭着喊出了这两个字，她哭着睁开眼睛，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惊坐起来，捂着心口，哽咽着喊，“不要！！”

沈凌云照顾了她一天一夜，听到声音马上紧张地站起来，抓着她肩膀，一入眼是满是泪痕的一张脸，沈凌云心里一紧，“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