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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一回 观素描牵出画理书 争丹青斗进匡仁财

  • 作者:洞口笑笑生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7-01 11:23:42
  • 完书字数:39786

第七十一回观素描牵出画理书争丹青斗进匡仁财

双螺闺蜜比心高,

半卷芭蕉蔽玉娇,

万籁森森惊滴沥,

都觉种者太无聊。

已经出了院的秋萍望着参加完追悼会回来的刘阿强,道:“多晦气?也不怕引鬼上门,你该去跨个火,喝杯姜糖茶,吃个豆腐饭,至少要跑一个大型超市……”

“放你的狗屁!”刘阿强怒目圆睁道:“早就引狼入室,引鬼上门了。”

阿芬正巧进来,听着儿子回来无缘无故地令媳妇生气,婴儿又大哭,就数落起自己儿子来。

刘阿强有满腹委屈却不能说,便跑了楼下闷头抽烟去了。这一阵,不说百福源、石洞村里有好几位魂牵梦绕、睡未足眠的,连这弄璋之喜的刘阿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原来秋萍保胎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刘阿强与那阿洪有旧,趁着窦德专又出差公干之际,情不自禁地重温了几次鸳梦。阿洪先借着床第之欢、刘阿强如狼似虎之时,将些秋萍瞒着私下截流钱财,交与竹君做了抵押股份背地交易的事都点点滴滴透露给他,撩拨起刘阿强的怒火,等刘阿强又一一证实,屡次当她面表示不满时,更把秋萍婚前的丑闻秽行有根有据,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居然把只有少数几个知道的秋萍曾与肖百鲢同居过一阵子的戳心窝之事也毫无遗漏地全盘翻出,把刘阿强弄得怒火中烧,与阿洪争辩说是结婚那日看得仔细,明明秋萍是个黄花大闺女……

阿洪不由捂嘴偷笑,搂着他细细告诉其中巧坎,刘阿强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这秋萍必是做了什么修补手术来蒙骗自己,自己如冤大头一般被人耍了一回,连这早产婴儿的来历都疑神疑鬼起来,后来,阿强托了关系,抱着这孩子果然去了次医院……

见时机成熟,阿洪便把与老窦现在抚养儿子的来由告诉了刘阿强,说当年刘阿强把自己送与老窦做人情的时候已经怀上了,其实就是刘阿强的亲骨肉。

刘阿强听了,天打五雷轰,又恨又妒,想想自己身边鬼混到今天,加上私生子也不少,可都是丫头片子,以为自己命该如此,没想到当年送掉了一个嫡嫡亲亲的宝贝儿子,天天赶着别人叫爸爸,哪能不追悔莫及。

只等佣人送了饭上去,秋萍给孩子喂完奶,阿芬这才下楼,拉了虎头虎脑的儿子去自己楼里吃晚饭,几番盘问,便把儿子生气的部分原因搞清了,只是刘阿强把与阿洪私生子的事被瞒下了。

阿芬这一家子都是江北迁移过来的,那里的人有个秉性,觉着你顺眼的时候,样样都觉着好,等到把你看透,就做了冤家对头。

阿芬听完,便全信了,把心底埋藏的新仇旧恨都勾了起来,“日你妈妈”地痛骂几句,想起苦命的蔡粱百依百顺地对待她们母子,心里起了愧意,姜还是老的辣,阿芬暗自分析了一通,对阿强关照道:“你千万别头脑发热,这传话的人也难保不走样,又会以讹传讹,恨不能把这□□的故事放大,添油加醋,别有用心,秋萍这女人狐骚不假,不过我看有的事就不靠谱,比如明仁这孩子我看着长大,老实八交的,你说秋萍那时勾引他是可能,说她俩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我看未必,这宿舍里人多眼杂,他又与秀梅住一起,秀梅家教又严,要有事,你那时还未辞职,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别与个小白脸同居过,就怀疑一切。”这样一说,刘阿强也无言以对。

刘阿强吃着母亲亲做的烫干丝、狮子头,果然都是地道家乡味儿,道:“想起来了,后天吴老师请你去参加黛玉寺方丈升座仪式,车子来接,然后还定了一天请我与竹君吃饭,不知最近怎么会与我们如此热络?”

阿芬道:“去黛玉寺是我与她定好的,她找你们,恐怕有要事商量,你看你小心眼了不是?吴老师至今找你的不都是好事?哪次亏待过你?我跟你说,等那两位法师回福云寺的时候,我也要去百福园住一阵子,发心吃素念经做些功德,你可别阻拦我,兴许还能求来一个孙子。”刘阿强埋头苦笑。

自此,刘阿强又与阿三、谢启秋一帮兄弟热乎起来,每日又我行我素起来,把秋萍弃如敝履,等孩子满月后,秋萍去各处单位转上一圈,特别是昌盛国际各级管事的尤其不大搭理她,眼里似乎除了刘阿强,便是阿洪,把个秋萍压着怒火回去质问刘阿强,两人便生口角,秋萍言语间威胁着要离婚,刘阿强凶相毕露,道:“你好好在家管着孩子,守着我母亲,我已经宣布各处财务直接向我负责,我与竹君计议定了,阿洪是常务副总,替我们打理一切,具体事你别插手,你那张竹君的抵押字据已被我撕了,你连法人都不是,那就是一张废纸,我与她重新签了约,晦气着我又贴补了她一些,抵押合同改做我的名字,你要是想离婚,就滚,就拿着你原来的那些股份滚蛋,再多一分也没有,想打离婚官司,哼哼,咱们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秋萍此时晴天霹雳,如梦方醒,也知道刘阿强以前是干嘛吃的,他可说得出,做得到,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恶气。

隔日,秀梅陪同喜丫头、巧丫头领着一大帮子至亲好友去黛玉寺庆贺送礼,回来摆宴,又是亲送芝芝去机场往那北方大学报到与她父母团聚……

百合几天未曾露面,接了电话也只推说正准备一些研究资料或索性关了机,直到周日下午才让明仁送她去了学校。

休息了几天,百合一脸白色的恐怖却遮不住她插翅欲飞的兴奋之情,道:“前几天,系主任同我谈了件事……”

明仁早准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了,只等着与百合把婚事商量妥当,向自己长辈们直言秉告了。明仁愤懑道:“这系主任不是警告过你两次了,怎么还准备打击报复?实在不行,把你父母的名字亮一亮,看他再横?”

百合见他误会了,忙解释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不,有个公派去基巴大国交流生的名额给了我……”

明仁眼睛的瞳孔开始放大,更让他大吃一惊的话还在后面:“我已经答应去了,过完年就走。”

此时,百合就像腥风血雨中死里逃生出来,舒展春山蹙眉,放开秋水凝眸,轻轻松松的口气道:“肚里的……已经处理掉了。”

明仁猛然站起身来,张嘴瞠目,半天没说出话来……也不知两人后来龃龉些什么,反正明仁连宿舍楼的大门也未踏进,两人就此默默地各奔东西了。

回来时,明仁惆怅不已,谁知刘雪先打来电话,道:明后两天正值百福园里员工轮休,里面现在冷冷清清,就剩着她与柿儿、铁树花吃饭,非要他进园子陪同。

明仁哪有吃饭的心思,只是刘雪做了记者,这两天就要外出采访,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压下,于是呆头呆脑地闯进了聚福楼。

明仁见除了她们三个,连夏莲、紫薇也都一同坐着,又多了一位客人,郎朗大方地与刘雪说笑,细一看是银凤,银凤转脸与明仁视线一拧,见她:

凤眼细眉心巧,小口莺声宛。玉满金钩色艳。天上月,凭君揽。

想那子都携万贯。空嗟叹,误奴苦恋。情雨濛濛耽一晚。路人匆匆赶。

银凤本是不入流的画师,长得虽美,可眼界高、好挑剔,已年过三十,还是单身,受了单湖州的蛊惑,转了行,出面担任一家私立幼儿园校长,靠着阿邬撑腰和金桂、安月季等人的追捧,也赚得盆满钵满,明仁也听秀梅讲过,她调金龟婿的要求年年水涨船高,恐怕早晚要成水中月、镜中花了。

既然是美女,人皆爱之、怜之,明仁与她说笑几句,心结儿才慢慢舒开,又问她父亲可曾吃了晚饭,夏莲忙回答道已经差人送去了。

刘雪让紫薇开始上菜,夏莲与柿儿七嘴八舌开导着铁树花放下手上的手机,好好吃饭。

明仁见刘雪只扒拉些蔬菜,笑道:“你光吃素,还不如也去黛玉寺凑热闹去……”

刘雪瞥了他一眼,道:“我也想去,无奈你的那位百合找了我一天,有件天大的喜事呢。”

明仁知道她俩大学时就交好认识,可也没想到百合口无遮拦居然什么私密事都往她那儿说,差些惊落筷子,又气又怕,只等她再开口。

刘雪见夏莲她们都将视线转过来,把严肃的脸色做了随随便便一句话,道:“说不准她想亲自告诉你呢。”

换了平时,这好奇的夏莲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时,黄蕙正巧提着保温盒给老单送完饭进来,刘雪让她一块儿吃,黄蕙看一眼在座的,道:“我还是吃食堂去,单伯父还在画画呢,劝了几句,就朝我发火,我只得搁下那些饭菜……都上了盖,单姐姐,还是你去劝劝他吧。”

银凤一听,笑道:“这倔老头子,就这习惯,你别管他就成了……他早就答应吴董来百福园,画这幅《百花争艳图》,可他千挑万选,偏偏挑了盛夏,你们也知他的古怪了吧?菜不菜的对他没关系,就是美酒不能断,他觉着饿了自然会吃的。”见铁树花还不乖,不时摸着手机,便对那孩子道:“花花,好好吃饭,明天能得一枚五角星哦。”

真是,家人、朋友的话都当耳旁风,可老师的话,铁树花却听了进去,立马把手机塞给夏莲,专心吃起饭来,一旁的黄蕙退了出去。

众人喝酒吃菜,银凤又邀请刘雪、明仁她们来参加他哥哥组织的匡仁国际秋季拍卖书画场的特别预展,又特意关照明仁叫上百合。

明仁一听百合,胃口大减,也扒拉了几口与众人一起吃完了,刘雪道:“去看看单伯伯如何?以前我也学过重彩工笔,去偷学几招如何?”

银凤左右看看,道:“真不能去的人太多,他心一烦,会几天搁笔不画的。”

夏莲、紫薇识趣,要送铁树花回同福里,然后夏莲还要滑脚回家去。

几个多余之人往幸福桥方向漫步过来,刘雪与银凤论起画画,柿儿与明仁走了她俩身后,明仁伸长耳朵听了会儿,柿儿一旁道:“进来时我遇着芙蓉姐姐,邀她也进来一起吃饭,可她也怪,并不回答,只是问你在不在。”

明仁道:“我不是来了么,可她再哪呢?”

柿儿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请她进来一起吃饭,说你一会儿就到,谁想她听完却走了,要说芙蓉姐姐也是怪,这一年四季除了不阴不阳的日子几乎天天撑着把伞,参与我们的活动也少,交往密切的也就那个铁板面孔的迎春姐姐,难不成你得罪了她,有你在,她反而不露面?”

明仁一想,拍着脑袋道:“呀,把件重要的事忘了,难怪她问起我。”明仁便把那天芙蓉托着他的事说了出来,又道:“几天过去了,我忘了与我姑妈提起这事,连个回音也没给她。”

柿儿道:“也不能怪你健忘,实在你姑妈太忙,你姑妈明天回来与她说也不迟。”

到了幸福桥下,这桥与福云寺之间有一座小小的西暖阁,原来是村子里看守葫芦河水闸的人值班用的,后来百福园扩建,葫芦河水闸往西挪了,这小暖阁便废弃了,秀梅见是古建筑,命人将外表整修过,常年关着也无用处,周围种起了桑树,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洗手间,这单公已来看过,放着许多宽敞的别墅客房不住,非要住在这偏僻狭小无空调的两层小阁楼里,还说方便,秀梅便让人简单布置一番,又关照郝阿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银凤站定,看着小桥、流水、夕阳,道:“这地方宁静幽美,果然是画画的好去处。”

明仁见门窗都开着,往里一望,见一位穿着宽大裤衩、打着赤膊的壮老汉篷着半白的茅草头发正挥笔涂抹着。

刘雪见他打赤膊,转身就走,银凤紧随其后解围道:“我父亲兴致上来了,真不宜打搅。”

柿儿已过豆蔻年华,童心慢慢磨灭了,男女之事也有知觉,见她们转身就走,总有道理,也未进门。

明仁忍不住稍稍探头,见一张新制的长长硬木桌上,堆满了画稿,单公是认识他的,眯着醉眼正巧望着他,嘴里呼噜了一句:“别打扰我。”然后旁若无人地举起一酒壶,抿了一口,搁了笔,摸着大肚子冥思苦想起来……明仁见一墙角堆满了雕王酒酒坛子。

四人朝向福云寺的小道而去,明仁指着那片桑林后的一段粉墙,对她们道:“在这里打个洞,架一座小桥,直接就通到我家了。”

刘雪道:“你就装两个弹射装置,弹过来弹过去的不就行了?”

柿儿也学着使坏说:“哪用弹射装置,就让我们当皮球,让娇娇踢过来,我们把哥哥你踢过去……”(好个踢皮球,都是这些人父母的遗传?)

众人开怀一笑,银凤道:“还有法子,这水道也是相通的,游来游去便是,更快。

明仁舒心多了,道:“做一条游鱼多舒坦,自由自在,可惜我的水性比不上你们,再说万一撞到那道铁闸,岂不是头破血流了?”(这一番哪里是玩笑话?)

此时,天边一半霞光,一半暗淡,天色一半金黄,一半血紫。

银凤笑指着斜对岸百福源别墅区景观岸边正收着钓竿的两人,道:“你想做这游鱼也不成,恐怕早成了他们的盘中美味了。”

明仁本想回她一句,却见是老宋,还有一人长相酷似他,心想:老宋每次入住后必马上打电话给自己,约着窦德专、肖百鲢等几位老朋友吃饭,这次难道因窦德专出差去而延后了?

明仁正在琢磨,柿儿与刘雪说道:“那天你说素描未画完不让我看,今天可曾完工了?”

刘雪正要请教银凤画理,一听欣然点头,领着她们从小道往后面走去。

暖风醺人,芬芳袭袭,路旁不时窜出猫儿、兔儿的小动物,天越昏暗,虫儿鸣得更高调,带动着远处蛙声,颂歌嘹亮,无忧无虑间,虫儿们要用唱着、念着、吟着、唤着的方式,把秋天叫醒……

过了曲水池子的小木桥,就见那座巍峨的忠义牌坊在黑暗笼罩下模糊成了个龙门大支架,孤独地支撑着那片好似要塌下来的天,路灯的反光让那些高高低低、曲曲折折自然态的树木、灌丛都成了呼天抢地的牛鬼蛇神……就在众人身上寒毛根根竖起的那时,突然飘飘悠悠地转出一个人影,冷不丁出现十分瘆人。

细一看,却是郝阿姨。明仁笑道:“呦,是您。”

郝阿姨这才意识到惊了众人,解释道:“啊呀,春花、海棠那几个姑娘与夏莲说,今天早些下班去千莲区步行街逛逛,我自告奋勇替她们在后面收拾收拾,这不,出来晚了?”明仁知道郝阿姨向来古道热肠,只是手脚慢了些、嘴上啰嗦些。

果然,听她们去福满堂,她也不怕绕远,放弃近道,返身与她们结伴从大路走。

她与明仁走在几位姑娘的身后,又告诉明仁说:“前天拿了工资,除了黄蕙一个,夏莲的手下都被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扣了钱,连小海棠也不能幸免,这几个小姑娘哦,像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干活有气无力,正巧阿金嫂那个嚼碎嘴的也不在,我哄着她们去看七里街的那个啤酒美食节,散散心消消气也好……听说区里接下来还举办什么影视艺术节、赏菊品蟹节,再加上传统的那些节日,这不一年四季都在过节了?那个新上任的区长似乎不干别的,净捣鼓这个节那个节的了……”这短短百米的路途,郝阿姨的闲话倒是说了一箩筐。

到了福满堂门口,明仁客气一句,正想跟那三位姑娘进去,郝阿姨却拉住他胳膊,轻声道:“明仁,自打你与吴董进招待所,郝阿姨可看着你到现在,有件事不知……”

明仁只得留步,竖起耳朵,听她求着什么大不了的事。

郝阿姨道:“那个薄德自从他弟弟一死,像得了丧心病,整日失魂落魄、疑神疑鬼的,那天下大雨,跑到我姊妹的家里大闹,硬说我那外甥有嫌疑,人家公司都证明了,他前一天就出车去了外地,而且传了照片过来,车身、车轮都是好好的……他硬说那天早上,他出村看见过我外甥杨来悌开车子匆匆路过,就像是逃跑……这不是胡说八道么,我家外甥是薄明他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吃里扒外?这不要脸的家伙暴暴躁躁地闹了半天还不满足,又去找过派出所、交通队……还缠着你姑妈和姚镇长,到处放风说是谋杀,政府已经给结论是车祸肇事逃逸,姚镇长还批示那学校和村委会给了薄明家如此优厚的抚恤金……你可帮着在吴董、姚镇长面前说说好话,千万别相信这个疯子,他可是想钱想疯了,要敲诈勒索贴补他外面的相好……”

明仁心想,这薄明之死确实颇多疑点,不过与郝阿姨这村婆子实在没有探讨的价值,嘴里应付过,脱身离去。

郝阿姨自以为事成,其实她也怕走暗路,刚才偶遇也被吓得不轻,于是哼哼起了嫁妆小曲儿,道:

月亮月亮,光照东墙,西家的姑娘好嫁妆,金衣柜,银皮箱,红木椅子象牙床,胭脂粉,雪花霜,绫罗绸缎两百张。(后面这一对对、一双双何止这些奢华)

明仁路过紫薇屋门口,见她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正要出去。

紫薇有些害羞地在他耳边道:“与蓝蓝约着去舞厅蹦迪。”

明仁早从她躲躲闪闪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只是不便明说,玩笑一句道:“早点回来,那儿有钱的巴子多,喜欢惹是生非的。”

紫薇脸一红,低头走了。其实她还真是约了蓝蓝,还有明义,由石霸志做的东,当然明义如今的身份也不愿去迪厅,实际是去了宝龙图歌厅的包房唱歌,一直欢唱到凌晨才被送回来。

明仁来到刘雪房间,见雕花红木大床边多了一个大画架,果然搁着一幅素描,上面画的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的画像,只见她站在一艘三角帆船上,拉着缆绳正准备起航的样子……

刘雪正与银凤、柿儿解说道:“我从小的愿望就是驾着船去大海上遨游……”

明仁便取笑她道:“那还不如变成一条鲲鱼来得爽快。”

刘雪也不恼,接嘴道:“可惜我不能,要是能的话,必要学那鲲鹏一类,世界真大,我真的想到处去看看。”

这刘雪果然是闲不住的人,她的雄心壮志就是要跑遍天下、广阅博闻,最近跳过王娜妮,直接去找了步芍药,重新成为了记者,不日与一个团队赴西江市采访栾导与娜娜那些名星,探探那部连续剧的制作花絮。

她的老性子犯了,惹得荣喜阿姆有些儿不乐意了,早把此事捅得秀梅、如菊她们人皆尽知了,明仁打算想替荣喜阿姆、肖百鲢劝着她回心转意,于是两人顶了几句酸溜溜的晦涩之语。

柿儿沉静,等她俩闹够了,问刘雪道:“雪姐姐,那天我看着你画的可不是这幅画,那一幅难道你不满意,被你毁了?”

刘雪揭去了那幅自画像,底下又露出一幅来,众人围住观看,画的是一把陈旧的竹椅,靠背上晾着一套饱经沧桑的皮衣,凳面上搁着一本厚厚的硬皮书上面恐怖却又调皮地“坐着”一个骷髅头……

刘雪道:“我可不学那些喜欢作秀的画家,一不满意,就烧了、撕了自己的作品,但凡能改的,改一改不就成了,往往第一感觉就是最佳的,左思右想、瞻前顾后的,最后多是平庸之作呢。”

银凤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快,因为她常画佛教中人,稍有差错或不满,都是丢进火盆尽行毁去的,不过看着她这幅作品,毕竟还是赞赏有加。

听过银凤的评点,柿儿指着那个骷髅头,文绉绉道:“这家伙生前必是一位无疆的行者、经历过一番苦旅,只可惜一了百了,撒手人寰了,真是空余千年一叹啊。”

明仁看了刘雪一眼,故意对柿儿道:“说不准还是个富家小姐,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么,如今勇闯天下的女汉子也不少。”

刘雪即刻飞快地掩盖了那张图画,白了明仁一眼道:“就你会耍嘴皮子,就你会胡思乱想?你也不过半肚子墨水晃荡,还是虚心求教银凤姐吧。”

银凤听着刘雪、柿儿说到作画的奥秘,便推荐起自己父亲编撰的《画理有话》来,道:“这本书不仅介绍各类水墨丹青的基础知识,还有对百余幅各种画作的详细解说,我从小看过此书,才懂得画理的。”

柿儿点头道:“怪不得冬梅姐跟贾老师学画时,好像也提起过这本书,只是难觅了。”

银凤道:“还贾老师呢,我父亲当初难道没给过他这本书?他哪里是块读书的料,恐怕早被他用作厕纸了,他的水平,糊弄糊弄那些附庸风雅的还差不多,这本书还是我借给你吧。”

柿儿觉着他们俩对外声称师兄妹,见面客客客气气的,怎么背后说得如此不堪,其实这其中奥秘只有明仁略有所知:当年贾桦与前妻不睦,就有传说他钟情于师妹银凤,只因当时银凤的爱慕者众多,其中有一位风度翩翩又甜言蜜语的小白脸,他就是如今共荣株式会社的总经理魏安富,从中横插一杠子,后又被他始乱终弃,加上贾桦离婚后,先老往百福园跑(说的可是秀梅?),后又咬住玫瑰不放,两人破镜难圆了。

明仁问刘雪:“你有这扎实基础怎么不学广告画?”

刘雪回绝道:“我呆在广告设计部都要闷死了,现在终于答应让我外放做记者了,只是这些雕虫小技我也没空再拿起来了,我最近还赶着学摄影,可气卓秀菱推荐了你们单位那个不着调的娄光,浮夸戏谑的话一大堆,有时还动手动脚的……我正想物色一位好老师呢。”

明仁气道:“这人就是这德行,冬梅跟着他与卓秀菱外出采风过一次,半天就被气回来了,说他不是夸她美丽,便是夸她动人,我看也只有卓秀菱这种人才受得了他花言巧语和手把手的骚扰。”然后一指银凤道:“还不如跟着我们的单老师学呢,她也是摄影协会的会员,有真本事的才不会到处去嚷嚷。”

银凤听着受用,嘴里还要责怪明仁:“小甜嘴,你也与那个娄光学?他总是搬出那次抗洪救灾慰问部队的演出,他如何如何当着诸位领导的面一人忙前忙后,津津乐道于最后那些照片入选登到了市里刊物上发表……”

刘雪忙不迭点头道:“对,对,他与我几乎每次都提,看样子他这套自吹自擂的丰功伟绩还到处拷贝不走样呢。”

银凤不屑道:“还不是明仁你姑妈那次挑挑他?除了老生常谈的那几个故事,还有啥大花头?我哥与尤榆还要承揽一次摄影协会的采风活动,你也来,我负责帮你找良师益友,你看如何?”

刘雪大眼睛眨动两下,拉着银凤的胳膊道:“良师益友就是姐姐你了,何必再舍近求远?”两人又开始说笑了。

明仁倒接了一个电话,是自己母亲如菊打来的,要他回家商量事儿。明仁与三位姑娘告辞出来,一路纳闷:自己母亲劲头十足地跟着秀梅、荣喜阿姆这一堆至亲好友去了黛玉寺,别人都虔诚地在那儿吃斋念佛过夜,她怎么却提早滑脚回来了?

到了自己家里,父亲与明义也都不在,如菊一脸焦急,道:“你弟弟找了蓝蓝做女朋友,你知道么?”

明仁一脸茫然,心想自己的弟弟自中学起也不知换过多少茬女朋友,也没看见母亲如此紧张,而且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如菊又道:“今天下午没事逛着的时候,你周阿姨,就是周思芫,说要给明义、蓝蓝保媒……”

明仁往皮沙发里一靠,不在意地道:“那有什么不好,您不是巴望着弟弟早日完婚,抱上孙子?”

如菊打断他道:“不说玩笑话,你弟弟以前那几个女朋友,我巴不得她们早些洞房花烛,这蓝蓝可不行,门不当、户不对。”

明仁冷笑道:“妈妈,你也太老顽固了,这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如今讲求两情相悦,哪里还顾这些,人家蓝蓝好坏还是区里的秘书,这秘书配他一个芝麻官不是正好。”

如菊急道:“说你不孝顺吧,还与我开玩笑,你不知道?蓝蓝以前……”如菊说到此处又似乎难以启齿了。

明仁觉着自己母亲就是胡搅蛮缠,想必嫌弃蓝蓝是一个乡下来的女孩儿,瞧不起她,怕丢面子,于是正要起身,就听如菊终于接着脱口道:“我也常进园子,蓝蓝那些个小娘鬼都爱理不理我,只有白藿、夏莲倒常常有耐心陪着我,很体贴了,我早听着这蓝蓝以前有些不干不净的事,她父母向来外出打工只带着小儿子,从来不待见那几个女儿,分别把她们丢给了爷爷奶奶与他大伯带,也该蓝蓝倒霉,他大伯是个刑满释放的,居然把她……后来,还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橼橼对她爷爷奶奶说破了此事(仗义的妹妹,符合不服羞辱失足跳楼的性格),她父母不得已才把她们姐妹俩接出来的……”如菊见明仁盯着她看,说到隐晦之事,毕竟有些难为情,不过为了明义的未来,也只得老老面皮,道:“啊呀,后来他父母吵上亲戚家门,还得了一笔钱,这不是卖女儿的父母么?还有,你想这蓝蓝一个女孩子进城,还听说在什么舞厅、茶座混过一年半载的,才被丰橙介绍进了你姑妈这儿,这是个什么货色?(丰橙是个什么货色?)换了你姑妈,她也必然反对的这婚事。”

明仁心想,这夏莲极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拿捏得很准,又与蓝蓝关系密切,从来没听她说破过这些烂事,再想起那个白藿,她与蓝蓝还算是同乡呢,明仁的后背不由一阵麻凉麻凉……

如菊还在絮絮叨叨道:“你看,她把妹妹介绍进了昌盛国际这种‘鸡窝’,害死了她,事后都传说她偷了贵重物品,怕追查藏脏物时,慌不择路,才失足掉下楼的……你弟弟与娜妮那样的才般配,再怎么,找上娇娇、芝芝、刘雪这样的正经姑娘我也放心……”

明仁听得已经火冒三丈了,想那蓝蓝的妹妹,一位冰清玉洁的姑娘居然被传得如此不堪,反驳道:“你也真糊涂,娇娇她们刚进大学,刘雪可比我弟弟大着三岁了,做姐姐还差不多。”

如菊道:“你看,你看,还说我老顽固,女大三有什么关系?这女大三,抱金砖,我与荣喜阿姆又是多年相厚的老邻居,说话也投机,可说亲上加亲的。”

明仁道:“那你找我说有什么用?你就该一口回绝周阿姨这媒婆,然后把我弟弟叫回来严加看管。”

“啊呦,你们都管不住,我还管得了他?你那位死人不管的父亲又毫无用处……”如菊思维紊乱了一阵,又纠起偏来道:“周思芫可与你贝阿姨、贾阿姨、庄阿姨一帮子称姐道妹的,我也不能绝情到一口回绝,我这工作单位(如菊这年纪的人还习惯叫工作单位的)还有她的股份呢,还不是想通过你,说服你姑妈怎么圆转着回了这事,再说,你偶尔硬气起来,你弟弟也毕竟有些怕你,要不,你把蓝蓝的老底向你弟弟透露透露?”

明仁也没给她个好脸色,起身回自己姑妈那儿去了,留下如菊,恐怕真要整晚失眠了。

明仁回到自己卧室,打开电视便见着那些鸡叫狗唤的广告,幸亏申请了付费频道可以跳广告,也省去这些精神错乱、虚情假意的广告在眼前蹦跶,一搜索,终于在悬疑恐怖主题里搜出了一部《未知访客》看了起来。

正在心惊肉跳之际,如风一个电话挂了过来,明仁吓得把遥控器都掉落在地上,如风那张管不住的嘴巴早把百合要出国的事透露了,还不忘勉励、安慰他一番,明仁的心稍稍平复,接下来,如风问候起秀梅与百福园的近况,东拉西扯地说了一番奇怪的话,最后道:“唉,明仁啊,俗话道,姑娘心,海底针,也不知怎地,我帮你在百合面前说了几次,她总不置可否,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还要加强攻势,一个姑娘家跑到异国他乡读什么博士,祖国都不要了?我们国家大学里读出来的博士难道不是真金白银的博士?”(说得大义凛然)

明仁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临睡前与秀梅通了个电话,把如风来电的事告诉了她,道:“……倒是有件喜事,说是沈稷霖正式出任千莲区审计试点组组长,只遗憾的是那个金桂也要来……”不过,明仁把如风后面嘱咐自己的那段话隐去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晌,秀梅道:“祸从口出,你了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这事……你姑妈心中有数就行,俗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啊,还是我教导你的那句话:见人只言三分真,哪能太过率真,方可保得事事平安。”

明仁又把芙蓉替她侄女办双满月订酒席的事说了,秀梅一笑:“芙蓉也过于小心,我对她还不了解?她亲口和我讲也是一样的,不过这要怪我了,最近有人提醒我,说是自打钟心办过喜酒后,总有些人订酒席,托着各种各样关系来要优惠,我在骨干会议上刚给春杏、夏莲她们提了个醒,必是她有所顾忌起来……你明天亲自找她一趟,我说的那些话并不针对她,老关系该给的优惠还是照给,否则我们如何立足?你不知道,我那番训话是用来堵那些拉帮结派的小人之口。”然后嘱咐明仁去那间小佛堂里,替她上三炷香。

明仁洗漱完毕,去那小佛堂对着那幅观音图上了三炷香,默许了一个平安愿,然后回自己屋里将那部一波三折的片子看完,又过来看看香火是否熄灭,收拾过后,刚想离开,不知怎么,眼睛余光扫了玻璃厨里那个已做古董宝贝收藏、洗得乌亮的老乌盆一眼,居然心上闪过一丝欲念,记起梦中那位莲花使者,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想想又是好笑,眼前叫钟琴的倒有一个,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明仁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橱里捧出,反复摩挲了几次,对着灯光,将那些天书一般的文字又细看了一遍,越看越迷糊,终于套上了一个黄布袋儿放好,也就回屋睡了。

一晚还算睡得踏实,醒来便是周一早上,老总们要开会,明仁一早赶进了单位。

如今开会时,主持者便是袁建业,生产上的事倒是只言片语,言简意赅,可一谈到与宇龙公司参股的事,就大谈特谈,还要刘项他们抓紧腾地方、装修,好让他们入驻办公。

至于王昌愁眉不展,连想法也谈不出了,只是传达了些上级指示,说什么能源结构改革,转型发展一类的空话,并要拿出转型发展长期方案,这事由袁建业指定石霸志去负责落实。

会一散,袁建业踌躇满志地步出会场,突然拉住随后出来的明仁到他办公室,道:“老单给了我一份请柬,说是一场书画预展在你们百福园举办,我对书画并不精通,可他的好意也不能回绝,你看……”

明仁心里明白这回单湖州确实是广发“英雄帖”,将各路老板、老总都请了个遍,他热心中介的这家匡仁国际拍卖公司的幕后大股东不是别人,正是詹光与卞宝这两位,明仁笑道:“新成立的公司,怎么也要扬名立万么,不过是拉虎皮扯大旗,您尽管去,他还能强卖强卖?抬抬轿子,尽情吃喝玩乐,自有那些争奇斗富的冤大头买单。”

袁建业这才放心,将自己已把全部积蓄投入到宇龙公司的秘密事再与明仁暗地说了一次,再三强调那家公司背后注资的后台实力强大,明仁却并不为他的话所动,礼貌地告辞了。

没想到明仁刚出袁建业的门,又被石霸志拖住,让进了办公室,原来石霸志也从詹光那儿得了一张请柬,同样不知来龙去脉,最近自己瞒着出国的老婆买了一套房产,正囊中羞涩,便向明仁打听底细,明仁将对袁建业说过的一番话照搬着来安慰他,石霸志长舒一口气,但不久眉毛又打上了结,道:“王董与那袁总也太瞧得起我,把这转型发展的规划落到了我的头上,按王董的意思,要大发展、大施工,扩建码头,造油库,袁总呢,调调是一个调调,可却一百样撒手不管,我这副职怎么做得了如此大的买卖?只得按着袁总的意思,找了一家设计单位,我暗地里打听过了,是牟姽婳介绍的,那是家出了名的浆糊设计院,唉。”

“哼,原来是这一家,不就是他们那位所谓的老法师算出来,我们正运行着的这套破烂增量装置的设计院么?说什么低成本、低能耗,哼哼,幸亏供应局也散了,没人追究……我可劝你,我们这些亏损企业,什么都不做,就是给国家省钱了,这越是大干快上,越是损公肥私的厉害,我听过这套转型计划的设想,不说这项目不合理,实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扔进了水里,打水漂,还听个响,而这项目就是无底洞,比没事干、养着我们这些员工还坑人……”

石霸志转了哭丧脸,道:“上命难违啊,是不是请你的弟弟在项目上帮一把……听说几家老厂都动了起来,已经找上你的弟弟要合作什么新能源工业园区,托找洋人合资建培训中心,我们已经是落了后面了……什么都不搞?工人买断回家,我们守着空空的这块地皮,我们的位子往哪里摆?”

明仁看着石霸志那张平时总喜欢装傻充愣的娃娃脸,这才明白他不傻,尽管自己不在意仕途经济,可毕竟也是圈内人,谁放着国企老总无忧无虑的日子不过,去社会上尔虞我诈、呕心沥血地打拼?便说了些空头支票的安慰话,只得答应与自己弟弟好好商量商量。

明仁下班早回,进百福源大门径直往左停靠在网球场不远处的那栋财务部小楼边。

这是一栋新建的二层小楼,周围花砖铺地,除了门口摆着两盆植物,空无一物,防盗门已经关上,明仁一按门铃,出来的就是芙蓉,每天大都是她最晚走,家里有专用的司机来接她,回家也是吃现成的。芙蓉笑着往里让着他,明仁本来就要在门口告诉她,想着自己还从未参观过她新装修后的办公室,就提溜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礼盒抬腿往里迈了进去。

她的办公室在东南角,一大间,虽说南北两扇窗大开,透亮透亮,可都竖着厚实的不锈钢钢管子,总有囚笼的感觉。

屋里开着常年恒温的空调,靠北放着一张大柚木桌子,桌上一盆异国石榴,结着鲜红欲滴的果儿,中间扎着一个小小香囊袋儿,后面一张柚木高靠背椅子,单边靠墙是一排柚木玻璃面橱柜,其中两个橱门把手上挂着一对双钱同心结,窗根下有一张小几花桌配着一个鼓凳,桌上只有一枚玉柄手镜。

明仁小心地在那镜子旁搁下礼盒,忆起往昔偶尔也曾留意过这套家具,此时仿佛在这套暗黄色家具里能见着掩藏在厚厚镜片后、沈稷霖那双深邃而又精于算计的眼睛……

明仁往那橱门里一望,那两个原来放满文件的柜子居然换了天地,除了还有一二格放着些簇新的文件夹和几本财务检索用的书籍,其他的都被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占据了,有姿态各异的漂亮娃娃、让人大饱眼福的精致车模、更有两格放着自己也同样爱不释手的大小雕件,其中居然有一棵翠绿的白菜、双联羊脂白的桃形洗子,十数颗血红的浑圆珠子……芙蓉见他锲而不舍地盯着那两格瞧,道:“看你那么喜欢,选一样送你如何?”

明仁这才觉着自己的目光太过贪婪,就往北窗外望去,正望见那个网球(妄求)场和那片无花果林子,明仁转过身来,那目光有些大哥哥看小妹妹的意思了,芙蓉调皮,有问他要不要吃零食,一拉抽屉,满眼是各式零食包装袋子。

明仁笑着盯着她那双碧亮透彻的眼睛,道:“这哪像是财务总监的办公室,倒像是闺房,只有你胆子过人,把那几十年的资料都不知处理到哪里去了。”

“那几十年都不用的资料都留着干嘛?不过你也别小瞧了我,擅自乱扔也是不行的,刚搬进来那阵子,我们全体花了好几周才分门别类地理过,该毁的毁了。该收的收了,忙得灰头土脑的,那时与你不熟,熟的话,必把你也拖来,吃这陈年烂账的尘灰。”

两人相对一笑,芙蓉的脸颊上绽开了两朵“桃花”,露了一对浅浅的酒靥,一首《芙蓉月》道尽其美:

奇葩柔情妩,抛涟漪,勾起星靥微逗。千家沓来,命中谁与邂逅。缥缈峰中遮艳,寂寞岭里藏秀。天上月,彩云追,洒落玉光如昼。

娉婷鹊桥走。叹无常变幻,谁占天佑。霜侵露洗,姿倩婆娑依旧。送去沧桑三度,早参透。听更漏。春漫漫,夜深深,质洁弥久。

“哦,”芙蓉自己打破了这短暂的静默,从中间抽屉里翻找出一沓请柬,道:“虽说预展办在百福园里,可这请柬还是要给你们的,单叔叔和我哥今天亲自来过,由我转交,那我……就有劳你了。”

明仁道:“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听说这次预展都是顶级的大师级作品,我们可是穷光蛋,白吃白喝来的,到时你哥可别埋怨我们。”

芙蓉嘴一皱,先噌后笑道:“小气,你家什么底子,我不知?你不看看这次请的都是哪几路神仙,还怕没人放血?只怕抢破了头,你就把你那份准备结婚办喜事的小钱掖起来吧,单叔叔打了保票,此次不整出个世界级纪录来,他誓不为人。”

明仁这才献出那个礼盒,道:“你过生日送你的娃娃,你觉着不满意,只得去换,这回完全按你的意思,喏,坏坏的、丑丑的一个,我看着就像个小流氓。”明仁将礼盒郑重交到她手里,一不留神,两人手指相触,都觉着电了一下,都要松了手,亏得明仁赶紧接住那个差点掉落的礼盒,再次送到芙蓉手里。

芙蓉去了包装纸,一看果然是一位玩偶男孩戴着墨镜、粉团粉脸,手里还揣着烟斗……满意地道:“也就是个地摊货,再买一个能有几个钱?我没找你要限量版芭比已算是便宜你了……这娃娃会唱歌,我要放在我那个刚出世的小侄女摇篮边,逗她玩。”然后还抱着那玩偶在手里当婴儿摇上一摇,把那顶小礼帽儿都掉了地上,露出纷纷的一小光头,引得明仁一笑,芙蓉又对明仁道:“明年再不能便宜你了,你姑妈好坏都给我换了个新版手机,你怎么也要给我买块羊脂白玉儿。”

“天啊,我宁愿买那个名牌娃娃给你。”

“看你小气的,那华友贵从国外带来璀璨的宝石、那谢启秋买了厚重的玉佩,我都没收……亏我还请你吃饭,叫你一声哥呢,”芙蓉见明仁有些羞愧地低了头,也软了口气:“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我是爱玉如命,可无功不受禄嘛,橱柜里那几个摆件,是我父亲给我的,那几个小玉件儿是单伯伯带我去卞宝的玉器店挑的。”

“卞宝?是不是西门镇花鸟市场里一家小古董铺的老板卞宝?”明仁与单湖州也曾去过,那个店里都是些不知真假的玩意儿……

“你都什么时候信息了,人家现在在新建的古玩城、藏宝楼开出一家古玩店、一家玉器店,短短几年就不知发了多少注财呢,我最爱光临那家玉器店,挑选大师级的苏作玉器,他神通广大,不仅古玩卖得好,还常往返西南边境,专门倒腾玉石原料,又是路子广,和单湖州一起结交了许多博物馆专家、古董商、艺术大师……如今不是与我哥一起参股这匡仁国际拍卖公司,什么时候,你要给百合姐买玉器就找他呗,那儿真有你爱不释手又货真价实的好作品哦。”

明仁信了,这芙蓉眼界富贵,想来不会看差了眼,这时刘雪来电话催他吃饭了,明仁便开口邀起芙蓉来,芙蓉婉拒,明仁也是好奇,问她们母女今晚的菜肴,芙蓉道是:芹菜一烫,木耳一拌,鳜鱼一蒸,素汤一煮就是她们的晚餐。

明仁没想到如此富贵之家却如此简朴,再次相邀道:“里面有刘雪、戴姨她们在,吃得也挺素净,多是半素半荤……”

芙蓉此刻神情变得暗淡,道:“改日吧,我母亲最近心律不齐、烦躁失眠,还要留意着保姆管我哥的小孩子呢,我不回去,她更不放心,我的家人可都是习惯不着家的。”

明仁听了半懂,人家毕竟一个姑娘家,强留不是个事,正好楼外芙蓉家来接她的车喇叭声骤起,明仁告辞了出来,奔了聚福楼。

吃完晚饭,都早早地散了。明仁知道今天秀梅约了郝牡丹单独宴请刘阿强与竹君,于是载着喜丫头与巧丫头先回了洞庭雅苑,两位老人归客房歇了。

也不算太晚,明仁正在屋里玩着《富甲天下》的游戏来消磨自己时光,见秀梅喝过酒,敲门进来,止不住的一脸高兴,忙让她坐了。

秀梅兴冲冲道:“今天也算了了薄明的一桩心愿。”

明仁细问缘故,秀梅道:“刘阿强也真算是模子,答应得够爽快,领头把欠石洞村那笔贷款由八年期改为三年期还清,再加上我原先与银鹿说定的那笔借款转借给郝姑娘她们,这下薄明那个置换出宅基地、建批发市场造福村民的计划就成了。”

明仁道:“如今可在收紧银根,那笔钱批来不易,您不是要用来建塔做功德么?”明仁知道秀梅在这百福园规划上最后的一笔便是重现福云寺昔日风光,起一座巍峨的观音塔。

“实现薄明的遗愿,救乡民于水火,胜造七级浮屠呢。”秀梅似乎把这心愿暂时搁置了,又道:“噢,对了,耀福馆前厅原来供祖宗牌位的那面大墙上少一幅中堂,我请银凤的父亲来画百花图,这老爷子脾气拧,非住在西暖阁里,你避着他点,千万别把他给得罪了。”

明仁道:“早知道了,你都关照了春杏、夏莲她们不下三次了,只许郝阿姨、黄蕙照料,昨天银凤也住进来了,我们远远地看着,他终于开始创作了,也没敢靠近打搅他。”

秀梅见他懂事的模样,很是欣慰,便把憋在肚子里的一番话说了出来,道:“你也知道你姑妈,这辈子也就两个心愿,一是造一个清清静静的园子,二是守着你们这般年轻活泼的孩子们,不久前,如风还向市基局的领导推荐我接替她的位置,被我三番五次地拒绝了,我就是不愿离开这个我亲手创起来的百福园,再说官场凶险,虽说是昌明盛世,可也不乏贪腐奸猾之徒,我却不愿与他们为伍,你如今好坏也是位技术骨干,我们都是脚踏实地、实干本分的人,何必得罪那些勾心斗角、两面三刀的人?你看你,还像个孩子似的,如风几次三番暗示你与百合的亲事,我看你们也可尽快考虑考虑,趁着姑妈如今广有人脉,必给你们办得像模像样,要是你们有个一儿半女,你们也不用抄心,我当牛做马地来伺候这孩子也行。”(闻见此言,为如今天下为父母的一哭!)

明仁见秀梅兴致盎然,几天来憋在肚子里的委屈再也暗藏不住,壮着胆子将自己与百合做下的那件难以启齿的丑事吐露。

秀梅听完,不发一声,拂袖往自己的屋里去了。明仁也不知如何才好,跟着出去,秀梅“砰”地一声关了自己的房门,好久,听着隔壁没了动静,长嘘一声,这才惴惴不安地去睡了。

连着数晚对两人来说都是难熬之夜,期间送走了刘雪,秀梅又让夏莲、春杏替喜丫头、巧丫头操办土特产。

这日,因童强派了车要来接喜丫头她们回去,明仁起得比平时更早,洗漱完毕,天色还在暗淡之中,猛然扫见西头小佛堂半开的门里灯光透亮,明仁轻手轻脚推门一看,秀梅已穿戴好,独自一人窝在一角的沙发里眼皮浮肿,目光呆滞,盯着东墙花梨木条案上的佛龛旁两个教子图大花瓶。

明仁蜗牛似地挪到她身边,刚想开口,秀梅却捂着胸口,自言自语起来,道:“我这孙子就这么没了?百合平时看着老实柔弱,百依百顺,怎么竟如此自作主张?”又恍恍惚惚、自言自语道:“至于你呀,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不求上进,真要得朱星、刘雪这样的强势媳妇儿才好呢,必能将你千锤百炼、扶鞍上马,将来好光宗耀祖,重振我吴家门庭。”

明仁也不想火上添油,只能劝道:“她也是想出去,千年难逢的机会,她父母清廉,不是公派,她自己出去不是好大一笔开销?所以不想失去这次机会……而且,而且,我们俩接触本来也是父母之命,没什么感情基础……”

“那何必杀了我的小孙子?”(她怎么这么肯定是孙子?总是秀梅梦里的情结……)秀梅转眼看着明仁,那双布满血丝枯陷下去的眼睛看着很恐怖:“只要她生下这孩子,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把她送出国去!昨天我在黛玉寺发了暗誓,只要你与明义能结了婚,传宗接代,我即便少活十年也心甘情愿。”

“姑妈……”

“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此时,楼下客厅里有了动静,必是喜丫头、巧丫头也是早起,秀梅要起身,这才发觉身子发麻,头儿发昏,明仁将其搀扶,两人相扶下楼,吃早饭时,喜丫头、巧丫头也注意着秀梅脸色异常,只是秀梅话里都是依依不舍之情,只认为她应酬多,加之与她俩难舍难分,故此萎靡不振。

为送别两位老人,明仁也请了假,等着童强派的两辆车都到了,陆续到来的街坊老邻居、亲朋好友都将秀梅家挤得水泄不通,那些各家送的礼物都被早早的送上了另一辆车,两位老人自以为都是往年与秀梅家来往时惯送的土仪特产,也受之无愧,直到回到家取出来细瞧,不由都吐唇咋舌。

华榕特地派穆棉来跟车送两位老人,却被周思芫竭力阻拦,穆棉也不好强为,只得回去复命倾诉。这里周思芫扬眉吐气、满面增光,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秀梅、如菊扶了两位老人上车,自己坐着专车开道,一行人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走了。

因有些人留着要参加一周后的匡仁国际书画预展,便提前住进了百福源,其中便有远道赶来的马行云、化蝶,隔天又有闻风而来的魏安富,舔着脸非要陪着他们住上四晚(这种人死完才好)。

没想到视时间就是金钱的马行云、化蝶哪里是来探亲访友的,原来这马行云去的富仁市,人人信奉经济至上,叫做逢人不谈经济学,读尽诗书亦枉然的富贵之乡。虽然那刁德翼来做了地方官,渐渐也学乖了,披上了一件大力发展经济的华衣,特意把与自己共过患难的老友周凤鸣调来共事,专抓吏治,以求多快好省谋发展。

马行云正赶上了这个好光景,寥寥几个月便将总部搬迁完毕,网上生意节节攀升,自以为进了富仁市,便挤进了富人圈,谁知做大了,竞争对手也多了,脑袋斗大的人有得是,把马行云脑汁绞尽了一阵,便把眼睛盯到老百姓口袋里的零钱上,下决心怎么把老百姓的最后一点零钱也给掏空了才好,又后悔没有一位银行里通天的人物,好点子也是空中楼阁,于是想到了秀梅的好朋友安月季,这次来便是主攻她……为了自己将来能堂而皇之地消灭现钞,也为反贪污受贿大业宏伟目标能够实现,他愿意豁出这数尺之躯去。

只是这帮人虽然住在百福源,却是各显各的神通,神出鬼没,影踪飘忽不定。

两天后,魏安富见詹光、谢启秋等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住了进来,就合住在锦羽楼里,白天装模作样随他们迎宾接客,一到晚上便将正事丢在了爪哇国,拉着他们往附近各处寻欢作乐去了,你别说,几天功夫,也谈出了结果,便是大东亚、共荣两个株式会社帮谢启秋注册一个福海国际联合股份公司,俗称“拖拉丝”,未来专做化工、汽车等各类工业品贸易,地点就在谢启秋与刘阿强准备联合招标造码头、建堆场的那块新港区。

再说杜鹃,本也不愿回去见那钱来顺与小三们的丑态恶行,索性住进了布谷楼,白天闲着无聊,去往秋萍的住处,看望她婆媳俩与襁褓里的婴儿。

阿芬去过黛玉寺回来,连累带凉,偶感风寒,躺了床上,杜鹃探问一番后,便来到秋萍居住的楼里,整栋楼,还有一位只管孩子的月嫂和一个装聋作哑的保姆(只有这种人才让秋萍满意)在楼下忙碌,两人逗了会儿孩子,交给月嫂带去婴儿房里。

桌上各色坚果等零嘴儿都是现成的,秋萍取出一瓶陈年葡萄酒,两人对饮,一会儿便无话不谈,说到各自丈夫,两人相对而泣,不觉已是夜半,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打在芭蕉上,一片乱响,盖住了她俩的凄声叹语,秋萍眼里突然闪出一丝狡黠的目光,往杜鹃眼前凑了凑,道:“我们俩姐妹可得互相帮着,我替你除掉你的仇敌,你可替我搬掉我的绊脚石,让这两个狼心狗肺的见鬼去?”杜鹃将杯中纯酿一干而尽,握住秋萍的手道:“好妹妹,就这样说定了。”

刘阿强必是夜不归宿了,杜鹃也爱孩子,就留宿了。

这秋萍瞒着刘阿强常与白氏兄弟他们暗通信息,早已探知,撞杜鹃的司机早跑得不见踪影,背后指使的就是那个帮着老钱管财务的钱锦黛,当初答应白杨找人办事,事成之后,不仅给一笔钱,还要再给娜娜主演的那部连续剧拉齐赞助,谁知这事半途而废,只把杜鹃撞个轻伤小残,答应的那笔酬劳给了,可这大笔赞助赖账了,白杨对钱锦黛也正满腹怨言呢。

秋萍三思后,藏起了白杨的名字,只把主谋告诉了杜鹃,又平白无故牵扯了几个刘阿强的手下,说是他们常与那小子一起赌博,又把他介绍进了那家汽车修理厂……

这天,组委会的单湖州、詹光、尤榆等人又接待了一批远道而来的土豪乡绅,其中一位便是观莲湖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袁孝仁,还陪着他的老丈人,幕后董事长万金山,奇怪的是周思芫和那位去了褔屏煤矿区出差的窦德专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

竹君、若兰、姚茜都赶过来帮衬,唯有秀梅沉默寡言,任由这些姐妹们叙情话旧、觥筹交错,秀梅自己没喝几杯便醉得难受,先吐了起来,还是冬梅扶着她去晓福楼歇息,上了床,就听秀梅浑浑糊糊地嘶声道:“……怎么这么狠心,连我小孙子也没放过……”

那群外乡客讲究个尽兴,没一个不是喝得天翻地覆的,连久惯沙场的竹君、若兰、周思芫也满嘴乱吐胡话,三人都跑到走廊僻静处,若兰争着与周思芫抱头耳语,竹君就听若兰道:“怎样,我这消息还灵通吧,幸亏你赶过去运作一番,否则这事儿就闹大了……这董洁也不知与你老公多大的仇,居然在扩大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点你老公的名儿说事,弄得童强脸面全无。”

“怎说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呢,姐姐不照应着我这妹妹,我哪里有今日,我现在才知道,姐姐你在贝姐姐面前比秀梅姐都管用呢……只是董洁这个混蛋,怎么把他除掉才好。”周思芫咬牙切齿地说完,若兰不敢接茬。

竹君一听,把酒劲惊下去了一半,周思芫哪里知道,竹君虽然外表英武豪气,内心却是仁心义胆,帮朋友愿意两肋插刀,但图财害命的事却做不来,竹君插嘴劝道:“官场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是常有的,何至于害他一条性命呢,你看看,都不费上你一个晚上,风向马上转了,领导们纷纷表态帮他说话了……将来老童升迁,官大这董洁一级,这家伙不过是搞搞理论研究的书呆子,与他何必斤斤计较,我们还是抓紧我们的买卖要紧……”

若兰这才想起竹君还醉坐在一旁,扶了她回客房躺着去了,周思芫接着万金山的一个电话,俗称酒多乱性,趁着四下无人,溜进了万金山的客房。

一进屋,就被万金山搂住,唤道:“芫芫……”

周思芫摆脱了他的怀抱,侧目而视,心里又恨又爱,恨的是,当年为了返城,被他夺去贞操,爱的是,早年嫁给华榕,艰辛贫苦,全靠万金山的接济,这万金山对她也算是一掷千金,再想不到今日被丈夫嫌弃的黄脸婆,在这老情人处还有市场。

万金山摸着皮包道:“芫芫,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周思芫如今即便对一个普通的红包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嫣嫣一笑,白他一眼道:“还不是一个红包?”

这万金山摸了半天出来的,却是一份合同书,笑道:“这回给你带来的可是一个大大的红包,那天我让你最后签么,你还给我白眼,今天再给你一个折扣……我这次退下来了,名正言顺就是董事长,我做主让你按一期的原价再打一个折扣……我的宝贝,这可是我能压到的最低价,赔钱了。”

“哼,谁还能占你的便宜?不被你占了便宜已算是谢天谢地了。”周思芫眼见着自己又省下一大笔钱,压不住内心欣喜若狂,就顺势让这老家伙搂到了沙发上。万金山急吼吼地便要办大事,把周思芫惊动得站起来,道:“一大把年纪了,都抱孙子了,也要小心谨慎些。”

见万金山急不可耐的样子,周思芫又不得不琢磨起自己跟了华榕去江北市赴任,再也不能开公司做生意了,免不得还要把他派上用场,帮自己洗出私房钱来,一想买卖划算,把这半老徐娘的身子喂一喂这条这老色狗也值,只得半推半阻,道:“老鬼,还是当年那般猴急,等着晚上,我们去小红楼另找一套包房……”

万金山猛然想起什么,认真地对周思芫道:“我们女儿这婚姻大事有没有动静?”

周思芫不满道:“还提这孩子,老华至今不知道,你还提……”

万金山满不在乎地道:“提又怎样?即便知道了又怎样?你不是说他宠得那个小三没了谱?都被你跟踪了,连把柄不都捏在你的手上?看他能拿你怎样?”

周思芫道:“这不,这阵子我正给这孩子操心么,这儿的吴大董事长有位小侄子,八面玲珑,仕途坦荡,两人正谈着恋爱呢。”

万金山这才从包里取了一个厚厚的红包与一块翠翠绿绿的玉牌子出来交到周思芫手上,道:“什么时候带这两孩子来见见我,人家好儿子,我却是想我女儿,我有三个儿子,却没一个争气的,出来前还在替他们擦屁股呢。”说着垂下了那张老脸。

窗外此刻豪雨如注,连雨打芭蕉的声音都淹没了……

再大的豪雨也挡不住酷爱书画的客人们,凡沾点亲、带点故的,听着信的,都纷至沓来,到了周末晚上,百福源为了这预展之事已是客房爆满,弄得单湖州、詹光一干人提前弹冠相庆,唯有尤榆心疼明天两顿免费的饭菜供应,单湖州不免又开导了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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