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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回 梦庄蝶幻游天堂地 效金刚魂系地狱门

  • 作者:洞口笑笑生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7-01 11:23:06
  • 完书字数:26932

第二十八回梦庄蝶幻游天堂地效金刚魂系地狱门

(吟出36位百福源有联系的女子,齐亮相)

有《击壤歌》曰:

日出而作,

夕下而息,

临水而饮,

耕田而食,

沐风而居,

聆雨而卧,(反义沐风栉雨)

嘬茶会友,

闻香觅芳,

鼓瑟击缶,

待月听琴,(《将相和——渑池赴会》“和”也、《西厢记——听琴》“隐”也)

舞鹤婆娑,

鸣蝉嘹亮,

道从天地,

悟自自然,

佛在心中,

名利无缘。

明仁唬了一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对岸竹林边微弱的灯光,林子里果然有白乎乎的影子飘忽不定……

“快走吧!我的话你越来越当耳旁风了,眼花缭乱的,快睡你的觉去吧!”前面贝梨回头的训斥声重新唤醒童貅的魂……贝梨还是爱子心切,对秋萍说道:“我能走了,你帮着也去扶他一把。”

秋萍回头来与明仁一起挽了童貅的胳膊,童貅闻着香,贴着微薄衣衫下柔软的酮体,识得是秋萍这位美人,(闻香识美人?)顿时壮起色胆,说道:“就是,是我腿软眼花了,我们走吧,当心着了凉风感冒了。”于是童貅明显偏向秋萍,挨挨擦擦地往前……

看看苍鹰楼近了,那是能观河景的一栋小楼,黑暗里两边尖尖的小顶显得有些狰狞,亏得夏莲先到,两间房门都大开着,灯也亮着。她赶过来扶住了贝梨,贝梨毕竟喝过了头,由着夏莲将她搀进了一间房里,明仁他们像拖小猪般的将童貅拽进了另一间房里,好不容易将他拉到床上,就听秋萍嘴里发出一声:“啧,啧……”

明仁只见童貅侧脸探头往秋萍怀里一卧,一下子又呕吐了,明仁一手抓起铺盖在面上的那条白床单团作一团兜着伸到了童貅嘴边,那家伙呕了几声,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来了,秋萍兜了那家伙吐出来的余物,恼得一甩手走了。

明仁独自将童貅安置妥了了,听着他鼾声如雷,这才关灯关门离开,夏莲、秋萍早已不知去向……

明仁想着童貅刚才胡叫乱喊的事,加之自己已是头晕眼花,也不敢走那条河边的回头小路,就改走了大道。这条柏油路就是秦踺他们新修的,有些绕远,明仁正跌跌冲冲地往前面赶来,又见无花果林里的近道里穿来了两条人影,两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明仁抬头一看,原来是钟心提着两只暖水瓶,陪着小红走了出来。

他们俩也看见了明仁,打了招呼,明仁问小红道:“看见秋萍、夏莲了么?”

小红似乎有些紧张,没开口,还是钟心断断续续地答道:“我们穿了近路来的……给新来的客人送水……她们兴许走的大路,没看见她们……”

“送什么水……她们早睡了,打扰了客人反而不好……”明仁说着话,也觉着自己的舌头有些大了,吐字不清了,钟心见明仁站立不稳,就将手里的水瓶交到小红手里,自己把明仁扶回了小福楼。

一进房门,正碰见冬梅从秀梅的屋里出来,明仁七倒八歪地坐到了厅里的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瞌睡着,冬梅随手倒了杯白开水放在他手边,明仁闻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钻入自己的鼻窍,抬起眼望着冬梅,冬梅羞羞地莞尔一笑说道:“你姑妈已经睡下了。”再回看了明仁一眼就和钟心一起走了。

“扶我到床上吧。”明仁看着她离去的窈窕淑影嘀咕了一句,坐等了一会儿,见也没人理他,只得起身,正挪步要回自己的屋里时,就听得半掩的房门里秀梅梦呓道:“今天倒推销了一套房子……”

明仁再想听,却都是胡话了,直到里面秀梅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就顺手带上了那扇门,回到了自己屋里,踢飞了鞋子,扒掉了衣服一扔,钻了被窝,头一挨到枕头,就觉着浑身一松懈,知觉像脱了缰的野马漂浮到了半空之中……

明仁的身子骨已悬空,摆脱重负,飘飘然就如蝴蝶一般轻盈……任自己的思绪自由自在……

他离开一位酷似自己姑妈的女子正在临窗刺绣的屋子,有歌声响起:

白日兮昭昭,灵心巧兮绣娘,

锦蝶兮翻飞,聚富贵兮满堂,

春月兮菲菲,裁他人兮纁裳,

歌舞兮欣欣,眺瑶席兮琼芳。

(秀梅刺绣,耄耋富贵图也)

他所处的环境里全然没了春夏秋冬,仿佛都是万物海阔天空竟自由的一季,翡翠幽篁、玳瑁斑竹,无数的枝杈宛似珊瑚,层层叠叠,交错密织,挂着诸色玛瑙花(各色花朵),黄金叶(银杏叶之类)、月光、橄榄等十二月珠宝生辰果……宝树光芒四溢,胜过火焰、闪电与阳光……树与树中间夹杂的便是茵茵的祖母绿毯,但见:

蟒眼兮炯炯,识玄机兮锐敏,

金虎兮斑斓,逞雌风兮凛凛

革服兮铮铮,锥宝骢兮肇衅,

弹铗兮击筑,登九天兮揽辰。

(朱星御马)

风流兮妖娆,展水蛇兮芳躯,

映雪兮绒犬,笑深闺兮无御,

烟云兮渺渺,熏绮罗兮自诩,

高飞兮天翔,哀渊蛟兮池鱼。

(秋萍训犬)

牵一线兮风鸢,放一缕兮青丝,

望银河兮虹桥,思佳期兮迷离,

舞翩翩兮袅袅,黝佳人兮夏丽,

播芳椒兮芸芸,独妙魁兮天地。

(紫薇放筝)

西望,还有片片莺飞草长的芬芳之地,紧挨着结有绛紫南红果(无花果)的茂密林子,有沁人心田的歌声传来:

俜停兮倭妥,华素衣兮烈炽,

玉兰兮姣娥,浮行云兮晨曦,

曼妙兮春光,随飞旋兮流逝,

长夜兮悠悠,独怆然兮歔欷。

(白檀起舞)

明仁觉着自己如同上了发条,怎么也停不下来,一个俯冲,钻入了一条长廊,空白的宝墙如银屏一般幻化出百花争艳、百草斗盛的图景来,廊下有猪马牛羊、虎豹豺狼等诸萌宠制成的神灯,熠熠放光,如虹如霓……但听得:

豆蔻兮伊人,多情殇兮虎胆藏,

蹙眉兮凝目,射灯覆兮华彩扬,

思之兮未解,渡巫山兮兰麝香,

上下兮千线,引一针兮孤芳赏。

(兰香猜谜)

很快,明仁飞出了回廊,来到一座羊脂白玉砌就的古桥之上,桥身圣墨遗书“幸福桥”三个红色大字,盛阳之气伴着火热的歌声上扬,曰:

群芳兮接踵,有美妇兮慨而慷,

拾阶兮登云,姿绰约兮恭且良,

巧舌兮如簧,引莺笑兮蜜赛糖,

远方兮友人,乐逍遥兮返也忘。

(若兰结朋)

煌煌兮洒洒,持大节兮青板,

横槊兮翩翩,沐秋风兮白扇,

江河兮壮哉,拼腔血兮少年,

激流兮旋涡,伫浪尖兮面南,

(如风高论)

远望,分着内外二园,界墙一律无尘无垢,遍布玲珑山石、七宝树木,无数精雕细琢的楼宇参差其中,又见桥下,九色之水,皎皎而粼粼……

一座巍峨雄壮的宝殿在西方,一对虬龙若隐若现,似柏木参天,烟云雾罩间望见:

冰清兮玉洁,秉端秀兮娇娥,

皑皑兮雪壁,悬空帐兮芳泽,

巍异兮虬柏,鹜高远兮不得,

泣书兮沥稿,化尘烟兮飞萼。

(冬梅焚稿)

明仁眼花迷离,上下翻飞,兀自觉着眼前一亮,大片的水晶精舍呈现眼前,望去,一栋天使指引的神殿更是引人注目,其中奇葩似锦、异草成茵,有古风袭来,道:

旭光兮皎皎,行逍遥兮花海,

虹光兮斑斓,目盈盈兮善睐,

浮光兮掠影,添靥辅兮媚暧,

神光兮离合,佩珥珰兮绰态。

(娜妮摄影)

正当流连忘返之际,又见一幕:

闲屏兮凉凉,荷小锄兮孤鸳,

花谢兮落英,埋香冢兮神伤,

冷雨兮潇潇,敲蕉窗兮未央,

青灯兮昏昏,尾花魂兮无常。

(黄蕙葬花)

明仁又闯入了如东海龙宫一般的宫殿,香风徐徐带来莺歌:

薜荔兮藤萝,化瀑泉兮悬弛,

蛟鱼兮恍恍,分碧波兮迷离,

出水兮琳琅,获重生兮未睎,

悠悠兮扶摇,击细浪兮四溢,

(芝芝戏水)

通过有珠钻缀饰的拱门,见一处青金石露台上,:

傲松兮云杉,宛明煜兮擎天,

南归兮白羽,效比翼兮盘桓,

咕咕兮待哺,馈金粟兮沾沾,

懃懃兮母仪,展慈眉兮黯黯。

(如菊饲鸽,多么温馨啊!)

明仁东行,又是一座配飨祭祀的庙堂,充斥四壁都是奇技淫巧的珍宝,紧邻的有许多楼阁,玉阁中美人们所剪、所刻的一切都是栩栩如生的:

重檐兮斗角,围峦墙兮井天,

危阙兮勾心,罗黛瓦兮深院,

孱弱兮禁风,剪花巧兮千万,

幽馥兮息香,缠痴痴兮绵绵。

(潘桃剪纸)

推秋窗兮叶下,含霜鬓兮妙灵,

挑綉帘兮斜阳,惊幽梦兮芳庭,

望公子兮未来,置泰然兮安凝,

镂水墨兮留青,游余刃兮娉婷。

(水仙刻竹)

明仁正目不暇接,又天赐摩尼水声,左右环顾,一乐,曲水清渠送出珍珠般的瀑泉,落入一个个蓝宝、碧玉的池中,不仅能提供甘露,还灌溉着园内四方的沃土宝树、奇葩异草,这源头之水至清至纯,出水口都有七宝莲花庇护,在这没有暗夜的白昼中,各处流淌的圣水都笼罩在彩虹一般的光影下。

明仁闻一闻清泉的甘香,精神百倍,眼前出现了一块玲珑剔透的灵石和一栋晶舍,还有美轮美奂的曲子萦绕在其上方,唱道,

玲珑兮灵磬,蹲虎狼兮桀骜,

金风兮秋湍,泻石髓兮暮朝,

辉辉兮千灯,生香烟兮袅袅,

芷若兮蘼芜,供一拈兮一笑。

(楠蓉乞巧)

琉璃兮双瞳,乱朦朦兮黯沮,

青丝兮披披,散绦绦兮未捋,

窈窕兮淑女,闻五音兮心曲,

明媚兮满庭,托鸿雁兮失语。

(百合听曲)

移情愫兮飘渺,灰灵窍兮大拙

分弈阵兮渭泾,落一子兮闪烁,

正堂堂兮姣服,扪玉玦兮执着,

闻潺潺兮清流,耐烂柯兮寂寞。

(稷霖收官)

玉出椟兮韶华,佩蕙绸兮琴挑,

鹛出笼兮飞扬,循佳音兮林巢,

持洁身兮仁姿,秉冰心兮义容,

操流水兮涓涓,越高山兮迢迢。

(胡苹抚琴)

明仁过百花、百草、百木之地,仰视着竦峙的楼阁、怡雅的轩榭,左右错落,相得益彰,建筑物的门窗都有万式万样的花纹,砗磲为砖,琉璃做瓦,连大厅里顶梁柱都化成了彩玉(木化玉),宇内到处高悬着紫金明灯,似天外飞轮,稳稳地散发着永恒之光、智慧之光,没有床,因为不需要再应对黑暗了,遍地都是彩云而就的蒲团,想卧就卧,想坐就坐……金刚瓶里盛开着圣洁的花朵,美而不妖,娇而不艳,都是世间皆无……轩楼上,有悠悠嘤嘤的天笙妙音带来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的记忆:

兰棹兮画舫,犹洲渚兮羁航,

秋波兮流眄,追鹭鸶兮纷往,

淼淼兮沧沧,倚牖栏兮冥惘,

轻薄兮琉璃,渗芷若兮幽芳。

(姚茜品茗)

楼台亭阁之间到处都有往来穿梭的童男童女,他们是神的天使,头发闪着滋润的光泽,眼睛明亮而透彻,皮肤细腻光滑……美丽到了极致,连你也忘了自己的存在……因为温暖舒适,他们衣服都由天蚕吐的丝编织而成,缀以羊脂白玉的珠、片,还有乳白砗磲璎珞、玻璃种通透的装饰,一行一动都是圣歌梵音,清空你心脑里的污秽,他们圣洁纯真的笑容时时提醒着你思无邪……

妙供兮慧定,藤万寿兮珐蓝,

瓠犀兮蝤蛴,探柔荑兮皓腕,

无端兮贪伴,窣金猊兮袅烟,

霏霏兮绵长,销金鼎兮香篆。

(玉霜闻香)

焰焰兮活火,激梅壶兮活泉,

粼粼兮翠涛,邀紫瓯兮翠烟,

鹤骨兮髣髴,仰青云兮蹁跹,

多情兮夫君,迎姮娥兮广寒。

(春杏烹茶)

世上所有曼妙的旋律都在岸边鸣成天然交响乐……

无眠兮潺湲,转苍翠兮旖旎,

绿柳兮采采,掩毳帽兮青衣,

芙蕖兮田田,撩螺髻兮凝睇,

芦荻兮苍苍,垂碧竿兮月稀,

(绿萝垂钓)

明仁朝“聚福楼”三个紫金大字的墨匾望了一眼,游走过一片缀满桃色碧玺花朵儿的宝树林,见:

扶桑兮纷纷,飞漫天兮花殇,

碧空兮朗朗,问鹂媛兮何方,

疏影兮横斜,蔽觥爵兮琼浆,

赳赳兮翩翩,思龙门兮二郎。

(竹君豪饮)

盂兰兮埠台,朝天门兮玉阶,

灵芝兮如意,屹金湖兮银阙,

花信兮烦忧,没红霞兮暮夜,

繁星兮莲灯,逐暗流兮远绝。

(蓝蓝点灯)

清水中央,有位天生丽质的佳人遥对着自己,像是盼着满天的星辰:

林溆兮秋水,白云祝兮玉莲,

细叶兮弯眉,多慧思兮婵娟,

怪石兮嶙峋,龙虬磐兮彼岸,

徘徊兮彷徨,良辰盼兮羽仙。

(鹂群吟诗)

他一见这倾心的伊人,不由自主地坠入了阴幽的深渊,泉水叮咚化作泪雨磅礴,明仁抗拒着,这是一场战争,无声的战争,与有罪、痛苦、留恋搏斗,死亡的是心里成片的情字,杀得天昏地暗,直到无我之境。

他褪去了最后一层皮囊,想要剪灭体内所有的腐恶,这美好的信念让他终于穿越了黑洞,脱出了欲海,重见的天日更加如红宝般灿烂,天空似蓝宝那么的深邃,讴珀般的亿兆星光都仿佛都要被参透……四处飘荡着无数灭去的无常泡泡……

展翅在熠熠的碧波之上,明仁见枝繁叶茂的宝林中露出一栋精金楼宇,是他熟悉的故地,那是共福同春的里坊模样:

西斜兮残阳,红冉冉兮妆台,

皙皙兮少艾,炫无双兮珠佩,

憨娇兮讷言,相欣欣兮清籁,

玉润兮冰清,蓄栩栩兮翠彩。

(芙蓉炫玉)

幽簧兮罕僻,夺荃蕙兮旖旎,

璞珠兮无华,正圭璋兮威仪,

雀何乐兮东篱,凤何鸣兮西岐?

蓦然兮回眸,贯万念兮一丝。

(迎春串珠)

明仁熟门熟路地抵近窗口,

天生兮幽芳,消荷衣兮蕙带,

婷婷兮嫋嫋,独依依兮镜台,

娥媚兮曼只,明春色兮善睐,

昳丽兮孰与,添憔悴兮幼艾。

(媞莲描画)

靡靡兮流音,吹参差兮簧韵,

缕缕兮灵辫,垂万捻兮丝纶,

日久兮弥新,祈多福兮化淳,

蓄势兮勃发,彰黛墨兮精魂。

(柿儿赐福)

明仁返身往对面鸡犬相闻的精舍而来,见鹤与一位处子共舞:

东风兮阴柔,戕百花兮错夭,

东篱兮凫禽,远南山兮游遨,

黄发兮髫年,展仙姿兮飘飖,

黄鹤兮轻曼,攀高枝兮丝绦。

(钟琴舞鹤)

又有一栋精巧的楼阁,有才女一心一意做着雅事:

吐丹华兮灼烈,夺红霞兮荣光,

清风气兮户牖,乐文渊兮舒朗,

齐心智兮绘德,沐兰汤兮沁芳,

观自在兮禅眸,举明月兮慈航。

(银凤绘月)

院子里一位富态的仙女用拂尘引动着世间罕有的玉猫:

瑶池兮洲畔,赛梨雪兮女郎,

明眸兮顾盼,剪秋水兮流长,

玉猫兮绵绵,入暖怀兮怜香,

清波兮涟漪,获肥鲈兮相望。

(夏莲戏猫)

还有桃花玉花朵的林子里,有位美人在研读着圣灵墨玉碑:

菲菲兮萋萋,没亭林兮碑铭,

伊人兮徐徐,观沧桑兮清冷,

红瘦兮绿肥,错东风兮桃杏,

穆清兮德邻,长寻寻兮空灵。

(玫瑰叹碑)

明仁一头扎入这“妙足”、“知足”、“喜足”的花海之中,漫天飘落的花瓣下还有慕道飞仙的幻像,一旦触及,顷刻跃入与圣人神兽同行的仙境……

抚慰、忘我的芬芳愈来愈浓,寻香而去,蜜蜡琥珀点缀的林子旁,一幢巧夺天工的楼宇越来越清晰,楼宇被天下山川丘壑浓缩的微型景观所拱卫,一靠近,那些自己曾经游历过的名山胜景仿佛历历在目,明仁穿行期间:

古梅张兮虬曲,待玉蕊兮苦寒,

黄杨俯兮婆娑,妆葳蕤兮纷繁,

弃异珍兮尘姿,通智慧兮不凡,

观璞玉兮玲珑,炼五彩兮补天。

(月季观石)

明仁如苍鹰一般翱翔,往突兀在界墙边上一座巍巍耸耸的高台攀升,那是一座晒不烂、击不垮、毁不尽、永生永世不倒不坍,由累累的圣经佛典宣言这些最珍贵的文化宝典堆砌起来的高台,经典的荣耀之光像灯塔一般,传播千山万水、胜过日月星辰,直至宇宙的每个角落,明仁见瑶台之上有池水,池水中无数蝌蚪文在游动,不时跃出的天龙、云驹、锦鲤、金蟾散向四面八方……

明仁望着界墙之外的大江大海波涛汹涌、骇浪滔天,顿悟,那就是孽江苦海,但见无涯水上杨帆远去一轻舟,那驾舟者是一姑娘,但见:

滔滔兮浊浪,飙斜阳兮孤帆,

萧萧兮漾漾,持风缆兮矫健,

婷婷兮容华,化鲲鹏兮皇然,

兴风兮惊鸿,恨不平兮波澜。

(刘雪扬帆)

随着她的远去,明仁觉着这世界一下子清静了,是到了与熟悉的一切一刀两断的时刻了……

此刻的明仁颓废地在高台上徘徊盘旋,不经意间发现岸边还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渡轮,表面、周遭布满金银财宝之荣耀辉煌,登船广播里励志鼓舞的口号震天……可他从空中俯看,这船上凹陷的货仓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垒着的是齐齐森森的累累白骨……而岸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从他们的视角,是无法发现真相的,只有争先恐后、痴迷不悔,如此执着的人们却谁也没有发觉其实天堂就近在咫尺……

明仁的前方突然幻现出一座危楼,楼上一位长发敷面、身形婀娜的白衣丽人冷冷地观望着这一切:

极目兮舒舒,穷悠悠兮楚天,

逸逸兮长发,被寒朔兮霜颜,

战战兮惶惶,悸乱涛兮扑舷,

累累兮白骨,寐巨艨兮森然。

明仁深思:是到了该抛去一切的时候?还是去探究那窈窕淑女背后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张动人的脸?

(杜鹃杀阵,换了我可不敢看,就怕那女子蓦然回首,长发后面到底是怎样一张哀怨恐怖的脸呢?)

此情此景,让明仁顿时想到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后面还有两句)

“小明、小明,你还没醒?!该走了……”熟悉的天籁之音又在耳边响起,明仁内心深处一个老老实实的恶魔跳了出来地答道:“怎么能把那么多珍宝美人留在园子里?我怎么舍得独自离去?你到底是哪路神仙?”(我看是财神,只有这老爷驾船,人人唯恐会被落下)

之前所做的努力全然白费,美好的天堂幻境瞬间一去不复返了,明仁一下坠了下来,眼前还是寻常园林里的景致,影影绰绰的是无数长命百岁的老妇身影,她们正踏着不三不四的节奏,迈着魁魅魍魉一般的舞步(可笑,大概男人寿短,都死光了)……明仁急了,问那个天籁之声道:“哪来这许多老太婆?你不知我平生最厌这些贪得无厌、叽叽呱呱的老厌物了么?”

耳畔那个天籁之音沉默了之后,又再次响起:“她们不也是打青春少女那阵子过来的么?看仔细了,她们可是你亲近的人啊,怎能轻易忘却?你想没想过,往昔你所羡慕的那些青春少女也会变成将来的老厌物么?”

明仁正无言以对之际,眼角却扫见自己的妻儿(梦里倒也认得)也正往岸边渡轮的方向拥挤,这一下,惊得魂飞魄散……

“小明,小明,快起来,再不走,真要迟到了。”是秀梅的声音替代了那个天籁之音出现在他的耳旁,明仁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见秀梅催道:“快点,我也睡过头了,亏得冬梅有心送来了早点,你拿着快上班去吧。”

明仁草草刷牙洗脸,从桌上抓起预备好的点心(谁那么有心?)就往外走。

明仁骑上自行车正想走大路,一转念,还想着昨晚竹林里闹鬼的事,不由好奇,就直接到了那片竹林旁,停车往中间那密集之处张望,再凑近了一看,不由乐了起来,原来前几天刮风,周围农田里那没人管的塑料大棚的薄膜破了,四处飘散,有几条裂成长条儿的正挂在竹梢上,半空中不停地舞动飘忽着,如果晚上灯光昏暗,再反着光,自然是忽隐忽现的了……

明仁一身轻松来到单位,刚忙乎了一阵,就接了肖百鲢的一个电话,说洞口村有人闹事,王董让他去看看,可他正忙着应付一堆子琐事,所以让明仁早点回去,于是明仁骑了自行车就回来了。

骑到洞口村路口,见秀梅的车靠边停着,从车窗往里望,绿萝正坐在驾驶位上低着头玩着什么,明仁就将自行车往路边一靠,独自往那条已被土方车开得坑坑洼洼的道路进村。

一路往北,快到村中心,明仁远远望见秀梅她们在前面走。明仁等走近了一看,好家伙,以村里老头、老太们为主,有的坐在小板凳上堵着,有的拿着晾衣杆拦着,那些拆迁的施工工人们敞着怀,乐得歇会儿,都傻呵呵地旁观着,明仁望见小红的父亲薄明和他兄弟薄德一起正纠缠着工头不让施工,薄福与那些老头老太们在煽动着什么……秀梅边往里走边客气地跟几位认识的老人打着招呼,若兰(可别忘了此人)、秦踺跟了她也挤了进去。

薄明弯腰被薄德扶着爬上了瓦砺堆,激动地说:“这是我们的祖庙,是供奉我们祖辈们的,以前不懂事的把那些牌匾都烧了砸了,如今虽说里面东西不见了,好在这庙宇还算完整,你们可不能再作孽了!等着将来有机会还可以重修……”

那些老头、老太有认识秀梅、若兰的赶紧松散着让了一条道,秀梅抬头看见薄明那文弱的身体在高高的瓦砾堆尖顶上迎风挺立着,只能好言好语地安抚他下来,薄德在旁冷言冷语地说道:“哎呦,大领导来了,这下问题可要解决了。”秀梅也不搭他的茬,只用恳切的眼神凝望着薄明,希望他下来。

就在此时,人群一阵骚动,是五大三粗的崔仁贵领了一帮子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吆五喝六闯着进来了,有些认识他的村民开始脚底抹油溜了,其他的也朝后靠了。

薄德虽然嘴硬,可见崔仁贵往那一站,就乖乖地退了下来,不再言语了。薄明有些近视,也不看看老崔的脸色,仍自顾自站在砖堆上喊着:“你们这是要败家啊……以前再乱,也不过拿了些东西、砸了些破烂而已,如今你们却是要拆祖屋卖爷田,斩草除根啊!都几百年的老房子了,雕花刻鸟的,不漏不坏的,那两棵柏树都上百年了,通灵性了,说放倒就放倒,作孽啊!”

这时有一个施工工人笑着说:“那不正好拿回去做棺材板?!”老崔听到此处,早不耐烦了,一招手,几个年轻人就立刻爬上砖堆,将薄明拖了下来,薄明边挣扎边号道:“败家啊!败家啊!你们要遭报应的!”秀梅看了难免心中有些不忍,拉了拉秦踺和若兰的衣袖,说:“我们回去商量一下,这施工暂且停一会儿。”

秦建走之前和一个黑脸黑皮的施工队长、老崔嘀咕了两声,那队长便吩咐手下先拆别处的房子,这里先放一放。老崔见薄明已经被拖走了,口气也放软了,对着薄德和那帮老头老太们挥挥手,喊道:“这堆破烂有什么好看的,有闲工夫赶紧配合拆迁,等着分新房吧,快散了吧!”于是周围看客一哄而散了。

人群渐渐散去,眼前这残垣断壁的景象明仁似乎在哪见到过,只一时想不起来……他避开那堆破砖瓦砾,从那扇破败的庙门里钻了进去,只见庭院里早倒了两颗松柏,枝丫已被刮得缺胳膊断腿的了,满目所及的花草、灌木被连根拔起,堆得到处都是,原来铺的地砖被撬得支离破碎,就剩中间一座孤零零的大殿还完好无损。

明仁刚想进大殿并后院去仔细看看,却听到外面熟悉的叫喊声音,明仁退出小庙,见小红来找她父亲,连忙迎了上去,告诉她她的父亲已经回家了,小红一听便扭头往西头自己家去了(本轮拆迁并未遇上薄明家)。

明仁返出来已不见了秀梅那辆车,此刻,日如明镜高悬已升到了自己头顶,就骑上车往百福源而来。到了百福楼大堂,明仁正想随便吃点继续回厂上班,谁知却碰见了夏莲,夏莲今天一见明仁,一张小圆脸堆满了笑,招呼他到小包房,明仁见她神秘兮兮地,也不知什么事,就跟了过来。原来这阵子,夏莲突然对做点心感了兴趣,向紫薇学了几手,正想找人试尝试尝呢,见了明仁正好显摆一下,就忙不迭地引他进了包房。明仁坐了不一会儿,就见夏莲亲手端来菜盘子,摆上来一看,一个是金黄松软的芝士蛋糕,还有一笼是晶莹剔透的四个蒸饺。夏莲刚想张口说什么,一眼瞥见门口秋萍在张望,一下收起笑容,说:“我再去烧几个菜。”说完就走了。

这秋萍最近被秀梅委以重任,越发珍重起来,见夏莲如此殷勤招待明仁,就小心谨慎起来,跟过来查看查看,见夏莲转身提了空盘出来,便假意问夏莲道:“老窦他们那桌在哪个包房呢?我怎么没找着?”

夏莲想想就好笑,回答道:“那包房不是昨天你亲自安排的吗?”也不多舌,径直走了。

秋萍见她走远了,便闪了进来,嗲声嗲气地问:“今天有空回来吃午饭啊。”

明仁早就看见她了,只是不愿搭理她,听她酥酥软软的声音,心也就软了,朝她笑笑。秋萍见夏莲走得匆忙,连碗筷也没放到明仁面前,赶紧一样样摆放起来。

明仁见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的,也有些触动,把以前发的毒誓都扔到爪哇国去了,爱怜地说道:“你平时也不干这个,我自己来吧。”

“你坐着就是了,”秋萍边说边在明仁肩上轻轻按住了,“我们本来就干这个呀,你是我们的客人,我要照顾好你呀。”说着拿起筷子去夹一个蒸饺,谁知她用惯了竹筷、木筷,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找来的是副象骨筷,一下使不惯,稍一用力就夹破了蒸饺,汤水一下冒了出来,秋萍不甘心,又去夹另一只,刚夹起来,这回又夹轻了,一滑就滚到了桌上。明仁看秋萍一撇嘴,有些不高兴了,倒笑出了声,顺手从她手里夺过筷子,夹了块蛋糕送到她嘴边,秋萍一扭头,左手在明仁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秀声秀气地说:“甜腻腻的,我不吃。”

这时门口响起了咳嗽声,明仁一看,夏莲端着盘子回来了,驻足在门口脸朝外故意起劲地干咳,手一缩便将筷子收了回来,往自己的嘴里一送,一边大口嚼,(蛋糕这般吃法,罕见)一边连声说:“好吃,好吃。”

夏莲这才进来,问秋萍:“你不是找老窦那桌吗?在那一头呢。”

“我刚才看你一走,我帮他摆摆碗筷么。”秋萍似乎有气无力地辩解道。

夏莲看见桌上一只蒸饺翻滚在笼外,脸上的笑纹消失了,将盘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说:“那你继续摆吧,我可不当电灯泡!”说完,一转身就出去了,房门重重地被关上了。

秋萍觉得自己的脸发起烧来,赶紧将门打开,朝着走廊里大声说:“天还热着呢,关什么门么!”

只听走廊那头传来夏莲的声音:“可以开空调嘛!”

秋萍鼻子里往外“哼”了一声……

明仁放下了筷子,注视着秋萍扭着腰去开门,又看着她笑眯眯地缓缓回来,嘴里嚼着那块蛋糕,觉得清香不足,甜腻太过了……

秋萍将盘里的菜一一端到明仁的面前,明仁一看:一小碟切得如蝉翼般的牛肉片,一小砂锅滴溜滚圆的丸子,有虾圆、鱼圆、肉圆、香芋圆,一小碗微微冒热气的芦笋蘑菇汤,倒也很合胃口,正想下筷,秋萍甜丝丝地问道:“要来些酒吗?”明仁摇摇头,还没开口,门口却出现了一位用微微摇晃的手抓着高脚杯的人,此人正是窦德专。

窦德专首先看见秋萍,高声唤道:“秋萍小姐——”他故意拖了个长音:“把一桌客人扔在那里,在这里招待什么贵客啊?”窦德专见秋萍转过身来,身后居然坐着是明仁,乐了:“我当啥人,原来是新上任的领导。”

明仁赶紧站起来打招呼,窦德专往桌上望了望:“呦,酒都没倒,秋萍小姐,不是我说你,可没把领导照顾好呀。”

明仁赶紧解释:“我吃点客饭,马上还要回去上班的……”

窦德专又往桌上瞧了一眼:“这是什么标准的客饭,秋萍小姐,你这可不对了,我来吃的客饭可没有这么精致,行,给我也来一份,我也尝尝你们新推出的客饭。”

明仁低下了头,也觉得脸上烫烫的,秋萍用刚才那只软绵绵拍过明仁的手在窦德专同样的部位也轻轻拍了一下,娇嗔地说道:“啊呀,这是我们小姐妹做着玩的,下次有空也给你做几个,只要你不嫌弃。”秋萍边说边往外走:“我可过去了,等会儿他们发现你逃席,仔细罚你的酒。”

窦德专笑眯眯看着她背影,转身拉着明仁坐下,凑近了说:“一个人闷坐着多没意思,不如等会儿跟我过去,今天正好有几个场面上的人,我给你介绍介绍。”

明仁解释一下出来的原委,还是要回厂,又道:“别一口一个领导,我才多大点官?再说我也不是做官的料,觉着我们这芝麻大的官做着,既像一块三夹板又像一个跑龙套,费劲!”。

“做官难?哈哈,小兄弟,你只记着:今后,对人要圆和,遇事要婉转,凡事不较真,走对路线跟对人……这样,你就能步步登高……再说上什么班啊?”窦德专大笑起来:“上班有什么前途?赚钱的哪有数钱的好?好了好了,我来帮你跟老管请假。”窦德专声音压低说:“混上一下午,晚上我带你找个地方,吃喝玩乐一条龙,乐一乐。”

窦德专熟门熟路地又翻出一个酒杯,递到明仁手里,招呼明仁一起过去热闹热闹。明仁敬佩这窦德专确实是个人物,他往厂长室里一坐,那些领导都会像见了财神一般露出真诚的、发自肺腑的笑容,不像老管有事没事也往上跑,那些领导露出的却是尴尬的笑……于是明仁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两人一前一后往另一边包房走去。

经过大堂,窦德专果然抄起服务台上的电话,随便与老管胡闹了几句,算是替明仁请了假。窦德专挂上了电话,正巧秋萍也拿了个酒杯和两瓶啤酒过来,朝他们挤眉弄眼的,老窦翘翘大拇指,对秋萍说道:“小兄弟那桌等会儿一起记我账上,□□一起开。”

秋萍直言快语:“老窦你怎么不相信我呢,这是我们服务员买了材料自己做着玩的,您佬就别费心了。”说完,三人便一起进了老窦那桌的大包房。

等明仁再出来时,腿已经有些不听使唤。原来窦德专倒没胡说,这在座的,除了两名客户,都是供应公司各家厂所久经考验的干部,窦德专一一介绍,明仁就一一敬酒,直搞得腹胀头晕的,才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明仁站稳后,对面正巧夏莲端着一盘刚才自己桌上那些还未动过的菜肴,往后面走。明仁赶紧迎了上去,嘴里说:“莲莲,我还没吃呢。”

夏莲斜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菜早凉了,吃坏了客人,我可赔不起,倒了!”说完加快了脚步,一会儿没影了。明仁刚想追去,却脚底一滑,亏得扶住旁边的桌子,才没摔倒。

明仁怅怅然,想着去找秀梅说一声晚上出去应酬的事。

明仁刚上小福楼就听到秀梅的声音:“这座庙可不能拆,柏树、大殿都得保留,也是积点德,至于这庙离规划中的别墅太近这个问题,我来找水仙搞定吧。”

明仁已来到会议室门口,听若兰轻声说道:“你上次答应那个薄福保留那套破破烂烂的老宅也就算了,那园子反正是公家的……可这洞庭雅苑的别墅是要上市的,原来规划的欧式花园改了古典庭院也算了,但现在为了这么个破庙,河岸这头一块地儿等于白白放弃了,至少少去四五套别墅,而且跨河的景致也没了,要维持套数,洞庭雅苑的别墅花园面积就得大大地缩水,就怕更难卖出去了……”

秀梅没有让步,继续说:“少几套就少几套,花园面积缩水就缩在临河的那几套,大不了我自己花钱订上……还有,薄明指出来的那些老房子上的构件全部原封不动地挪过来,园子里的那些亭台楼阁可以利用的,就用这些旧材料……”

“吴总,那样做可比造新的还贵,用我说,您这心超得多余,整个千莲区大半个都拆了,也没见谁爱惜过一砖一瓦的,您还要这些破砖烂瓦的干吗?”秦踺不耐烦地说。

“你们还认我是吴总的话,就按照我说办吧,临岸那几套房子将来卖不出去,责任也由我来承担。”

“你这是何必……好,好,好,听你的,我还多赚几个钱呢,我没意见行吗?”秦踺说完,一扭头便走了出来,抬眼看见明仁站在走廊里,也不搭话,虎着脸自顾自走了。

明仁听见若兰还在和秀梅叽叽歪歪着,就走到冬梅的办公室,冬梅正忙着接电话呢。冬梅见明仁站在门口,刚挂了这个电话,想张嘴,另一个电话铃声又响了,冬梅只得接了,似乎听出是谁了,连忙客气地回道:“好的,我马上去叫。”答完,电话轻轻一搁,走小步把秀梅叫了过来。

秀梅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就像没见明仁在一边似的,径直接了电话,亲切地打招呼:“秦主任啊,什么事劳您大驾?”

电话那头传来秦羽的声音:“刚才听说有人阻挠洞庭雅苑这个开发项目建设?我汇报了老郑,老郑生气得很,这个项目经过各级讨论,反复论证,这不是明目壮胆地对抗开发区建设嘛。老郑已经指示了石镇长一定要妥善处理,对散布谣言、聚众闹事的要坚决处理。”

秀梅笑了笑,说:“感谢领导们的关心,我们刚才已经商量了一个方方面面都能满意的折中方案,正准备向石镇长汇报呢。”

秦羽客气地笑道:“哎呦,大姐想出来的办法还有什么不妥的,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秀梅和他客套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办公室又回复了宁静。秀梅这才对明仁浮起了笑容,刚想说两句,就见小红哭哭啼啼地进来了。秀梅便关切地问了起来。

原来,这小红回家见父亲已经安然回家,只受了些皮外擦伤,无大碍,倒也舒了口气,就准备在家吃了午饭再来,谁知刚坐下,就听咣当、咣当两声巨响,吓得一家人一下都趴到了桌上,等了会儿,小红壮着胆出来,见两块玻璃窗已被砸碎,再望望外面人早跑了,不多时,又有电话打来,原来是薄明代课的学校校长通知薄明:接上级通知,代课教师一律要通过教师资格考试,由于薄明不符合条件,只能按规定辞退了。

这一下薄明傻眼了,家里的妻子和小红姐妹全靠着他与小红两人补贴家用,如果……小红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赶来求着秀梅了。小红服软道:“除了他,谁会放着新房不住,整天听他唠唠叨叨那些旧屋、破庙?我家这次还轮不到拆呢,要拆的话,我才不听他的,什么破烂古董屋子,还不是祖祖辈辈死人住过的,阴森森的,哪有新建的高楼大厦亮堂啊!”

秀梅好不容易开解了小红,秀梅本意是让她回去陪陪父母,估计她误会了……可小红却坚持要上完班回家,秀梅只得依了她。

等小红走了,秀梅见冬梅和明仁一边一个站在她身边,就一手拉了一个,让他们坐在自己身边,沙哑着说:“我容易吗……”秀梅刚想把话说下去,电话铃又响了,秀梅自己站起来接了电话,只见她听了电话,也不言语,朝明仁看看,目光很是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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