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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空, 李世民一度心脏骤停，躺在软榻上被灌了药，又被太医来回折腾了许久才抢救回来。

那个时空，李治因为醒得实在是太恰到时候了, 所以不得不睁着眼看着这一幕悲剧的发生。而武媚娘也难得听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丈夫爆了粗口, 接连问候了他们那个还未曾谋面的孙子以及曾孙一连串的脏话，然后……李治也昏过去了。

嗯, 正常操作。

在隔壁的时空, 武曌的反应应该是所有大唐皇帝里面最正常的——如果忽略她额头上暴起的青筋。

她现在之所以还没有晕过去, 全是靠着这些年经历的风浪所锻炼出的强大心脏以及——她还有个出气口。

武曌侧过身子, 把头埋在一侧, 朝臣们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却能听到那冰冷的声音:“……把宋璟给朕喊来。”

她要亲自指导他，该如何教好一个未来可能会成为渣渣的人。

……

刘邦这回终于不和吕雉犟了, 或者说, 他扛不住了。

相比于准备充分, 飞快服下了护心丹定心丸的吕雉, 刘邦捂着心口在身边摸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啥也没准备。

刘邦:“……”

他无力的看向吕雉:“二娘……救命……”

吕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倒是给我继续嘴硬啊。”

刘邦:嘴硬个屁！命都要没了还嘴硬什么？

好在吕雉也就是随口说一句逗逗他, 手底下给他拿药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一边拿药, 还一边招呼医官上前先给他扎两针。

……

嬴政面无表情的给自己喂下了两颗特效降压药。

他现在是发现了。

二世而亡有个优点——至少不用知道自己的子孙后代里究竟有多少奇葩（朱元璋:……）。

他最多就因为胡亥生气那么一回, 完全不用像可能在看天幕的李世民一样, 反反复复把自己气到爆炸。

想起先前主播和自己透露过还有其他时空, 嬴政就忍不住给李世民和他的优质儿子儿媳点蜡——这是造了什么的孽啊，摊上这么两个“杰出”后代。

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还把药顺手分了蒙毅一把。

蒙毅也是惨, 或者说作为他这样的武将世家出来的人——虽然他自己不当武将——更能够体会此时此刻张巡的无奈和痛苦。

皇帝不管他们，同僚也不靠谱，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他们难道能退吗？

哦，他们倒是能退。

但是，他们要是退了，那后面的江淮怎么办？

张巡……

蒙毅声音低沉:“……他大概没想过自己还会活下来。”

嬴政转头去看。

蒙毅的视线却难得没有一直追随着他的大王，而是抬头看着天幕，声音很低:“同类相食是原罪啊，大王。”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容得下张巡，容得下那些士兵。

即使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

“大概是在杀掉第一个人，吃下第一口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死在这座城里吧。”

……

而这个时候，许敬宗，对，就是许远的曾祖父许敬宗，他正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虽然许敬宗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他在他们二凤陛下面前装的特别好——但这不代表许敬宗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曾孙子走上歧路。

“你说他怎么这么轴呢？”许敬宗转了老大一圈儿，然后回来和自家夫人吐槽，“退呗！这后面的江淮关他们什么事？这是让他们守的地方吗？这皇帝自己都给放弃了，凭什么还让他们给守着？”

守着也就算了，还不给兵又不给粮的——说的难听点，这种白嫖党皇帝有什么好效忠的？

他许敬宗怎么会有这么不可靠且脑子不会转弯的曾孙？！

一辈子活的特别“机灵”的许敬宗不理解，并大为震撼。

……

许敬宗这边还在为自家“不太聪明”的曾孙气恼的时候，许远和张巡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守城。

尹子琦愕然发现，原本已经面黄肌瘦的睢阳守军，像是突然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虽然看着依旧瘦削，但是，作战似乎相当有力，眼睛也有神不少——看他们的眼神似乎更凶恶了。

虽说围而不攻，但是尹子琦也不是真的不动手，毕竟后方安庆绪等人面对郭子仪他们，压力非常大，整个叛军都迫切的希望尽快开辟江淮地区作为他们南下的沃土，所以他时不时会来场袭击。

而这一次袭击的情况，也让尹子琦确定了——睢阳不对劲。

原本的睢阳守军虽然作战也非常勇猛，但是……绝对没有疯到这个地步！

尹子琦看着伤亡数据，简直要被气笑了。

就算宁陵那边又送了三千士兵过来又怎么样？对面的老弱残兵加起来不到五千，而他们……他们的伤亡就快五千了！

他去询问的时候，却见到了满脸憋屈的将士们。

他们上来就说——将军，真的不是我们不给力，而是那些睢阳的守军真不是人啊！他们看着我跟看他们家杀父仇人似的，拿着武器追个不停，没了武器甚至直接上手连抓带咬……这不是人，是恶鬼啊！

尹子琦茫然:一夜之间，睢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突然疯成这个样子了？

……

睢阳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

天幕下的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啜泣了。

连一向刚强的太平公主也背过脸去哭起来。

因为……张巡他们，不得已之下，将手伸向了城中的老弱。

而真正可怜可痛的不是这个，而是……

“他们每个人都是自愿的，”太平公主一擦眼泪，眼眶通红，抽抽搭搭，“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即使知道自己是去别人当口粮，也能这么无怨无悔？”

季驰光的声音传来:“张巡杀了自己的妾室，许远杀了自己的童仆，这不是罪恶的结束，而是开始。”

“他们俩家里肯定是有不少仆人的，但这些人能够顶多久呢？”

“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把目光放向了城里的百姓。”

李世民流下了眼泪:“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一手拿药，一手拼命捶着床板。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的药碗里，长孙皇后伸手帮他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李世民低头看着药，自己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和着汤药里的眼泪把药喝完了。

李亨……或者说是唐肃宗，这个位面的他已经当上了皇帝，并且安安稳稳的当了好几年，看着天幕上的这一幕，李亨也忍不住胆寒。

他是知道睢阳的惨状的。

但是，又不是亲眼目睹，怎么能知道那人间地狱的真实样子？

当时拿给他看的时候，不过是白纸黑字上的寥寥几笔，他随意瞧了一眼就放下了，哪成想会是这副惨烈的样子？

……

首先被杀的，是女人们。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面对灾难，最先被放弃的最无力的始终都是这些女性。

女人们被吃光后，是孩子和老人。

李世民看着天幕上的场景，即使系统已经打上了马赛克，即使全程百姓都很配合，没发生什么哭闹大喊，但是人被杀时候的那一声闷哼，依旧能让每个人毛骨悚然。

李承乾他们已经被送到后殿去了。

季驰光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和哭腔:“睢阳城……有整整三万的百姓，可是……可是……”

她抹了一把眼泪，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讲下去：“可是，等到叛军攻破睢阳的时候，整座城池，只剩下了不到四百人。”

李世民:“！”

李治:“！”

武媚娘:“！”

这是吃了整整三万人啊！！！

季驰光:“可是，即使是这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整座城池，没有一个人逃跑。”

“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沉默着，或者说是笑着去死的。”

“所食人口二三万，人心终不离变。”

好一句人心终不离变！

李世民的眼泪止不住了:“终究是我们大唐对不起他们啊！”

清醒过来的李治紧紧握着武媚娘的手，连连道:“媚娘，我们没做错。”

这些年削弱世家大族的权益，为普通百姓争取利益……我们没有做错！

最关键的时候，上层在内斗，皇帝在夺权，只有百姓……只有大唐的百姓没有抛弃大唐！

武媚娘含泪露出笑容:“是，陛下，我们没有做错。”

……

但是。

百姓的努力，将士的英勇，似乎最终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守城的将士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叛军翻上墙头，打开了已经破败不堪的城门。

张巡和许远等人没有束手就擒。

看着遥遥而来的敌军，张巡朝着皇帝所在的凤翔方向一拜。

“臣智勇俱竭，不能式遏强寇，保守孤城。臣虽为鬼，誓与贼为厉，以答明恩。”

说罢，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带着许远等人，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只是最终寡不敌众，还是被擒住了。

他被抓的那一刻，各个位面，各个角落，都传来了尖厉的哭声。

……

“他们已经很努力了，没有人有资格说他们不努力。”

“但是，历史的车轮是不会因为一个人、一群人的努力而改变的。”

季驰光的声音在这一刻空灵到飘忽。

“睢阳，破了。”

“即使，张巡临敌应变，出奇无穷。即使，睢阳军队前后大小战凡四百馀。即使，睢阳百姓人心终不离变——”

“他们依旧没有守住这里。”

那一刻，天幕下传来震天的哭声。

睢阳，破了！

它被攻破了啊！

虽然，天幕下的观众大多是其他不同朝代的人。但是，这一天，他们跟着天幕的镜头，目睹了张巡和许远的踌躇不定，目睹了南霁云的忠心不折，看到了睢阳百姓和军队的上下一心，亲眼见证了睢阳十个月的痛苦挣扎。

几乎每个看完今天内容的人都觉得，他们像是亲身经历了这场战争一样。

而现在，汇集了所有人信念的睢阳城……没了。

失声痛哭甚至已经是好的了，还有人直接昏厥过去，被抬进了药铺。

每个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而且……

“那个畜生要做什么？！”

百姓们睚眦欲裂的看着尹子琦走到了张巡跟前，用一种近乎轻佻的姿态，强迫他张开了嘴。

“闻君每战眦裂，嚼齿皆碎，何至于此？”

张巡冷笑一声:“我倒是想将你们这些畜生生吃活嚼，只可惜做不到。”

尹子琦笑道:“那就让我们看看。”

说完，他要让张巡张嘴，无果，尹子琦竟然直接拿刀撬开了他的嘴。

目之所及，每一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原本在怒骂的百姓们噤声了，尹子琦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那是一张怎样触目惊心的嘴啊？

整个口腔里，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三四颗牙齿，剩下的……

都被咬碎了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答案，但每个人都不敢说。

尹子琦眼神复杂的看了他许久，收回了手。

张巡别过头，挣开他的控制，厉声怒骂。

尹子琦也不理会，只是沉默的看了他许久，然后吩咐人放走张巡。

这是一个真汉子。

他不该死在这里。

只是，他虽然佩服张巡，但左右人却还清醒着，知道这是一个心腹大患。

最后，张巡还是被留在了死亡名单上。

少年文天祥痴痴的看着天幕，喃喃道:“大丈夫当如是啊！”

死了又如何？

只要能报效祖国，死了也是值当的！

文天祥很能理解张巡的想法。

现在的文天祥还只是个空有一腔报国志的热血青年，还不是那个在伤痛中写下《过零丁洋》的文丞相。

但他们那满腔的爱国情怀是一致的。

不管是什么年岁的文天祥，都会为张巡而落泪。

季驰光:“还记得文天祥是怎么说的吗？”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因为张巡迫不得已的行为——嗯？！！”

季驰光的声音瞬间抬高八个调。

弹幕们都惊住了，纷纷询问她怎么了。

季驰光没有回复，因为她已经傻眼了。

因为系统提示她，就在刚才，她连接上了一个安史之乱位面。

这里的张巡……刚断粮没多久，还在吃马肉呢。

如果这样……

季驰光的脑子疯狂运转。

如果这样……那她接下来绝对不能再提吃人这个字。

季驰光迅速转换话题:“张巡的忠义让我们敬佩，但同时，我们也要看见——李隆基和李亨的不作为。”

新位面的张巡本人:“……”

他看着天上那个女人，一脸困惑。

这谁？

他认识她吗？怎么没有印象？

“张巡死后，他的功绩并没有被李隆基或者李亨记住。”

“张巡和南霁云、许远等人慷慨就义，但是，画像凌烟阁的恩典却不是李亨或者李隆基给的，而是他们后来的皇帝准许的，和这两位也没有一分钱关系。”

“甚至，如果不是这两个人的政斗扯皮，张巡也不会死。”

【一只小月亮:所以千言万语一句话——李隆基，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生这个逆子？你为什么不早点死？】

【烟锁重华:牺牲一个李隆基，宰掉一个李亨，幸福所有人。】

李隆基:“……”

李亨:“……”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太平公主，她擦了一把眼泪，扔下手帕，气势汹汹的和母亲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武曌皱眉:“太平，你要去哪儿？”

太平公主扔下一句:“去揍李隆基！”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