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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的旧事, 让许秀芳与许秀香都很有些许秀芳在阿杏婶家做鞋子，一直呆了整个下午，等到太阳下山时, 她才收拾好自己的针线篮子回家。

只是, 刚走到家门口，还差几米远就能进家了，忽然就瞧见王婆子的二儿媳妇谢三丫，怒气冲冲的跑了回来。

谢三丫是跟着王家的几个青壮一起返回村里的, 到了村里后, 王家的其他几个人就各自回了自家，谢三丫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将这几人送走后，立马就急匆匆返回自家。

她冲过来时，迎面与许秀芳差点撞击在一起, 谢三丫没瞧见是谁, 直接就开骂：“不长眼睛啊。”

许秀芳：“你确实没长眼睛。”

谢三丫张口就要骂, 就对上了许秀芳的脸，她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是她不想骂回去, 是以前跟许秀芳有过几次骂战，都输了，谢三丫懒得跟许秀芳计较，掉头就往自家冲。

王家的门，此时大门正紧闭着，看不到里面，谢三丫冲到门口，直接就推门，推不动, 就开口骂：“何淑琴，你给我开门。”

喊了一声，没动静。

谢三丫忍着怒火，又吼了一句：“何淑琴，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

一连喊了三声，里面才有点动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何淑琴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后。

谢三丫咬着牙，道：“赶紧给我开门！”

看到谢三丫的脸后，何淑琴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体瑟缩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了门。

门一开。

谢三丫一把跳过去，直接拽过何淑琴，上手就打了一巴掌，何淑琴被打得眼冒金星，眼泪也是瞬间就流了出来。

谢三丫打了一巴掌，尤不解恨，紧接着又甩巴掌，同时，还狠狠踹了何淑琴一脚。

何淑琴没防备，被踹倒在地。

谢三丫又跺了她几脚，一边跺一边骂：“你这个贱人，你得意了？把我儿子搞傻了，你得意了？”

“你别一副哭哭啼啼的死人相，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笑开花了。”

“你得意吧？”

“何淑琴，我知道你这人阴险的很，一直以来唯唯诺诺，其实你这人又阴险又狠毒，你早就盼着我家铁柱出事情了吧？现在你如意了？你高兴了？你这个贱人！”

“我的铁柱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要你的命！”

谢三丫是真的下手，还是下狠手，在踹何淑琴时，都是直接往何淑琴的肚子跟脑袋用力踹，三两下就踹得何淑琴爬不起来，只双手无力的抱着自己的肚子，呜呜的哭。

“我……”

“我……”

“没有……”

何淑琴尝试了几次，还是没法完整说出一句话来，此时，谢三丫还是没有停手，她是真的恨极了何淑琴，她千辛万苦才生下铁柱这个孩子，一直宝贝的紧，这段时间她再次有了身孕，不敢大意，这才将儿子王铁柱送回了坝子村，让婆婆照料几天。

有婆婆在，谢三丫是很放心的，因为她知道无论怎么样，婆婆也不会亏待了王铁柱这唯一的孙子，至于何淑琴？

何淑琴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嫁给大哥这么些年，才生了个丫头片子，肯定非常羡慕自己能剩下铁柱来。不过谢三丫一点也不担心何淑琴，因为何淑琴这个懦弱的性子，就算妒忌自己，也不敢做点什么。

可是呢？

就是因为她的大意，自己的铁柱竟然遭了这么大的罪，医生说送过来的时间太晚了，这次高烧不退，很有可能会影响脑袋。

谢三丫本来是不懂的，医生就用了个简单点的说法，那就是她的铁柱有很大的可能变傻。

变傻……

她懂了。

她的儿子，她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将来是个傻子了！

傻子啊！

谢三丫当时就懵了，整个人特别的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紧接着就听见婆婆说了个大概的过程。

原来是自己大嫂何淑琴故意朝儿子泼了一盆水，让儿子受凉了，加上拉了一夜，换洗的衣服都没了，盖着的被子又薄又湿，也就加重了病情，简而言之，就是何淑琴给害的。

谢三丫一下子，将何淑琴打的鼻青脸肿，新伤加上旧伤，整个人凄惨可怜……

可谢三丫犹不解恨，她此时如果有一把刀，是真都恨不得直接杀了何淑琴。

“让你贱！”

“让你坏！”

“我打死你！”

“打死你！”

……

许秀芳看着这一幕，都有点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谢三丫就揍了这么多下，她根本就没反应过哪里，许秀芳知道再继续这样被打下去，搞不好真的要出事，许秀芳想了想，从家里拿了那个竹扫把出来，就朝着谢三丫那边走，想要利用扫把，把谢三丫给拦下来。

没有扫把，单单凭借身体的力量，许秀芳都不保证自己能不能拦住那明显有点癫狂的谢三丫。

许强、许宏达这时恰好经过，许宏达皱着眉头：“这又是怎么了？”

何淑琴捂着肚子，呜呜哭着，指望她，根本就指望不了她说出个啥来，许宏达与许强两人，赶紧上前，将谢三丫拦住。

许秀芳也提着扫把过来了，看到爹跟大队长在一起，她就将扫把扔在了一边，接着简略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许宏达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们王家，真是一天天的都不消停，你孩子出事情了，你怎么不去守着孩子？万一孩子需要你呢？你大老远跑回来就是拿别人撒气？”

“糊涂！”

许宏达是恨不得也给谢三丫浇一盆冷水，让她清醒清醒。

谢三丫梗着脖子，道：“我不打她，我不解气！就是她！就是她害得我铁柱要变成孩子了！”

“我打她又怎样？”

“我恨不得她死！”

许宏达听到谢三丫的叫嚣，眉头更是皱得死死的，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跟何淑琴有什么关系？那是你家铁柱贪吃，吃坏了肚子，夜里又没有休息好，你婆婆自己没照顾到位，导致的发烧，说来说去，那是你婆婆的错，她要是不给铁柱吃那么些肉，能有这么些事情吗？”

谢三丫不信，反正她就认死理，肯定是何淑琴故意的。

何淑琴蜷缩在地上。

许秀芳走到何淑琴的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就大声道：“大伯，爹，何淑琴婶婶的情况，有点糟糕，要赶紧送她去一趟卫生所。”

何淑琴的脸色，已经青了。

她一直捂着肚子，痛苦的呜呜哭着，就连哭声都显得气若游丝，有气无力的样子。

许秀芳是亲眼看见谢三丫打何淑琴的，她的脑袋与腹部是重点被击打的部位，受伤肯定很严重。

许秀芳的惊呼，让许宏达决定暂时结束跟谢三丫的无效沟通，转而冲许强道：“强子，你去套板车。”

许强道：“用我家的板车吧，前儿为了接志军回家，将四面都给封闭了些，能避寒。”

许宏达：“那赶紧去。”

许强就急匆匆回了家，很快就拉了板车出来，许强转而对许秀芳道：“秀芳，你回去照顾你娘、你哥哥，我跟你宏达大伯出去一趟。”

许秀芳想点头同意的，可听见何淑琴的哭声，她又有点于心不忍，说：“爹，我跟宏达大伯一起去吧，你留在家里照顾娘跟哥哥。”

许强张口——

许秀芳道：“我是女孩子，照顾起何淑琴婶婶来比较方便。”

许强一想，也是，自己跟许宏达是两个大老爷们，照顾一个女同志，确实很不合适。

这边许强还在思考呢，许宏达已经拍板决定下来：“强子，你回去，我跟秀芳送人去卫生所。”

许强想了想，叮嘱道：“秀芳，你照顾好她，还有，自己注意安全。”

许宏达忍不住道：“有我在，还能让秀芳陷入危险呢？强子你也真是的，全村就你跟翠霞骄纵孩子。”

许强心道我疼闺女还有错了？再说了，他就这两个孩子，不疼两个孩子，疼谁？

肯定要看紧一点啊。

许强没说出来这话，要不然又要被许宏达说了，他就赶紧道：“哥，你赶紧带着人去吧，看她这情况，可不太好。”

能好吗？

这几天，王婆子打何淑琴，可没有省着力气，那是可劲儿的打，何淑琴身上的伤就没有好过，这会儿又被谢三丫这一顿打，搞不好更严重了。

许秀芳帮着许宏达、许强一起，将何淑琴搬到板车上，谢三丫还在一边拦着不让，许宏达沉下脸：“你真的想打死她？”

谢三丫梗着脖子：“她做下这种恶毒事，还不允许我打几下？”

许宏达阴沉着一张脸，退开了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行，你继续打，当着我跟大队会计的面，把人打死，你放心，只要人一死，我们这边立马就去报公安，并亲自作证是你打死的人。”

谢三丫闻言，那张尖酸、刻薄的脸，顿时闪过一抹惧色。

许宏达催促：“你打啊，你怎么不打了？”

谢三丫忍不住退后一步，还挤出一个笑脸来，说：“队长你都发话了，我哪里还敢啊？”

许宏达冷哼一声：“你看着吧，何淑琴真要出了什么毛病，你这边绝对撇不开关系。”

谢三丫抿抿嘴：“我……”

许宏达转向许秀芳：“秀芳，我们走。”

许秀芳：“嗯。”

许宏达拉着板车，许秀芳本来想在后面推，许宏达道：“你也坐上去，等路不好走的时候，你再下来帮着推一推。”

许秀芳想拒绝，许宏达板着脸：“别闹，赶紧的。”

许秀芳就爬上了车。

许宏达拉着板车，急匆匆就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家里人说一声，不过许宏达倒也不担心，因为知道许强肯定会过去跟家里人说一句。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风也越来越大了，刮在脸上生疼。许宏达却一声不吭，埋头赶路。

许秀芳坐在车内，想了想，不太放心，就拿着手电筒，检查了一下何淑琴的情况。

何淑琴此时紧闭着眼睛，满脸淤青，嘴角也泛着血丝，眼睛肿着，眼角都有血痕……

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证明人还活着。

只看了一眼许秀芳就不忍继续看了，然后，她重新给何淑琴裹住被褥子，确保不会被风吹到。

一路上，只有许宏达拉板车时产生的急促呼吸，四周黑漆漆的，很安静，还有点吓人。

绝大部分的路，都是山路，崇山峻岭，层层叠叠，隔着好远才有一个村落，即便是许宏达这样常年走山路去公社开会的人，也是不喜欢走夜路的，尤其还是冬天的夜路，许宏达想了想，就跟许秀芳唠家常。

许宏达道：“秀芳啊，咱们村里有一个学习的机会，你要不要去？”

许秀芳一愣，问：“学习的机会？”

许宏达道：“是公社给的一个学习名额，我想了比较久，都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倒是觉得你这孩子做事情认真、又细心，应该是不错的，要不然你代表村里去学习？”

许秀芳很有些不敢相信，问：“大伯，你说的学习，是学习什么呀？”

许宏达道：“市里那边，想要给咱们山里人多找点出路，所以有人提议种植果树，而且，也有了示范基地，主要是种植柑橘的，你去学习一下，那些果树到底要怎么种植，怎么管理……学好了，咱们村里也试着搞一下。”

许秀芳听了后，眼睛一亮，“咱们这里到处都是山，用来种植果树之类的，确实很不错呢。”

许宏达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其他大队的人，我都问过了，他们好像都不愿意，本来耕地面积就少，能够开荒的地方，也早就开荒出来了，这会儿要留一批地用来种果树，就要占用原本的耕地，到时候粮食肯定就减产了……所以，其他大队都没同意，只有咱们大队接下来这个光荣的任务了。”

说这句话时，许宏达眼里哭笑连连。

哎！

其实呢，许宏达也是不愿意的，然而，公社书记见别人都拒绝了，这个任务显然就找不到人接手，于是，就找到了许宏达，许宏达这人做事情认真，又老实、厚道……

公社书记亲自发下去的任务，许宏达也不会敷衍了事，因此，许宏达就被直接委派了这个任务。

许宏达自从开会，得到这个任务后，就很头疼，恨不得没听见。

而且，学习种植果树的人选，许宏达也很有些拿不定主意，要是找村里那些种田的老把式，肯定是最合适，不过马上开春后，就要准备春耕的事情了，春耕可是一年中的大事情，绝对不能受影响的。

这人选，就不能从老把式里面选择。

选择那些年轻人吧……

整个坝子村的小伙子们，许宏达都觉得毛躁的很，没几个静得下来学习的，这事儿，一直就让许宏达有点头疼。

想来想去，许宏达就想到了许强的女儿许秀芳……

这丫头，办事情是真的非常靠谱，能写会算，算起账来，那是比她爹许强都厉害，且她还是初中毕业，识文断字，也都可以，且有许强的影响，这丫头的集体意识也很强，不会做损人利己的事情。

由许秀芳去学习，既不耽误春耕，学了后，她肯定也会认真的去尝试的。

甭管能不能成功，只要把这个任务完成了，对公社书记那边，也就能交差了。

这样一想，许秀芳竟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许强将里面的情况，都跟许秀芳说了一下，道：“那果树种植，公社书记那边也没把握，所以你去了后不要有心里压力，只要认真学，好好学，回来实验一下，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反正咱们坝子村这么些年来，都这样过去了，以后只要勤劳苦干，肯定不会比以前差的。”

许秀芳听了后，沉默了下。

学习种植果树……

这事情，许秀芳之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个机会！

许秀芳想到自己跟爹提议在山里种植药材的事情，爹说要考虑考虑，要跟几个村干部一起商量，也要等村支书与大队长拍板同意，反正这家里事是急不来的，搞不好一年半载的，都只是嘴上说说。

眼下，竟然有个学习种植果树的机会……

许秀芳只是犹豫了片刻，立马就同意了：“大伯，我去！”

怕许宏达没听见，许秀芳又说了一句：“我去学习，我肯定会认真的学习，好好的学，争取学有所成的。”

许宏达一听，顿时就笑了，说：“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心好，肯定会愿意的，不过你也别着急，这事儿还要等到开春后呢，到时候我把所有事情都给你提前安排好，你只要安心去学习就行。”

许秀芳：“嗯。”

种植果树，跟种植药材，中间肯定有相似点的，到时候，试验种植果树的时候，她也可以同时试验种植药材呀。

许秀芳越想，竟然越兴奋，就恨不得立马出去学习了。

许宏达笑道：“这件事，咱俩都答应了还不行，还得要征求你爹的同意，我看啊，让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可能不回答应。”

许秀芳闻言，忍不住笑道：“大伯，你说这个话，其实就是想叫我去说服我爹吧？”

许宏达干笑一下，道：“哈哈，这都瞒不住你。”

许秀芳笑道：“大伯，你放心，我会说服我爹娘的。”不是爹，是连爹娘一起说服。

许宏达听了后，忍不住感慨了下，秀芳这孩子，长得好看，心思还玲珑，就是比村里其他孩子要出众点。

就连许宏达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是远远比不上许秀芳的。

许宏达道：“那我可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许秀芳同志了？”

许秀芳：“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说着话，原本四野的寂静与漆黑，都被驱散了些，于是，两人就一路说说笑笑，往卫生所赶，许秀芳时不时的，要检查一下何淑琴的情况，见没有继续糟下去，才略微放心。

抵达卫生所时，看到何淑琴的情况，今儿值班的医生，还是小黄医生，他忍不住重重叹口气，道：“她这情况，重点要检查一下头部跟腹部，我们卫生所的条件简陋，是做不了的，我只能给她简单包扎一下，消消炎……你们还是尽快将她送到镇医院。”

许宏达与许秀芳闻言，都纷纷皱眉。

许宏达略作思考，便道：“那就麻烦小黄医生给她包扎、消炎，我在送去镇医院。”

镇医院，还有很长一段路，这何淑琴的样子，也不能继续放着不管。

小黄医生听了后，便点点头，“我需要旁边这位女同志帮一下忙。”

许秀芳赶紧道：“您尽管吩咐。”

小黄医生道：“我处理她的头部跟脚的位置，你跟着我学一下，到时候我简单教你一点包扎的知识要点，你给她胸口与腹部的位置，都处理一下。”

许秀芳闻言，很是郑重道：“好。”

接着。

小黄医生一边处理何淑琴的头部伤口，一边跟许秀芳讲解，许秀芳全程安静听着。

等处理完毕，小黄医生就避开，隔着一道门帘，让许秀芳帮着包扎敏感的地方。

许秀芳遇到不太明白的，就出声询问，小黄医生跟着门帘讲解，总算，将所有的伤口，都处理了一遍。

许秀芳看着何淑琴的伤口，罕见的沉默起来，那一身的伤，根本就不是一块两块的，何淑琴的身上，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有几个伤口甚至很深……

王家人，下手太重了。

许秀芳沉着脸，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在许秀芳帮着处理伤口时，何淑琴只是睁着眼睛，木讷讷的，全程没开口，就连许秀芳碰触到伤口严重的地方，她都没有吭一声。

许秀芳叹口气，将何淑琴的衣服，给全部穿好，系好扣子，裹严实了，便道：“小黄医生，我全部都处理好了。”

小黄医生问：“都按照我的要求，处理了吧？”

许秀芳：“嗯。”

小黄医生道：“那行，赶紧送她去镇医院吧。”

腹部的伤口，对应的就是子宫、卵巢……这些部位，一个女人，如果这些地方受到严重的伤害，影响更是深远，何淑琴的年纪，看着也不算很大，如果她还想要孩子，就必须要全面检查一下，治疗好。

……

接下来，许宏达与许秀芳，又是一路匆匆的，将何淑琴送到了镇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