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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开复杂的心绪，风天使继续道：“等父神醒了，我和你一起去找祂忏悔，如果祂要责罚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会为你说几句话……”

“有没有办法让我感受不到孕育的痛苦？”

拉斐尔愣住：“你说什么？”

米迦勒看着他，眼神平静：“我不能去求父神。我会想别的法子安置这个孩子，但是起码在这段时间里，我必须表现得和往常一样。”

拉斐尔愣了一会儿：“你是说，你想把孩子生下来？”

米迦勒道：“你又没办法医好我，那我也只能把生下来了。你放心，我会说孩子的母亲是我外出时认识的，可惜寿命太短，只留下我们的孩子……”

拉斐尔被他气笑了：“别天真了，你知道男性孕育意味着什么吗？你没有孕育的器官，所以整个孕育和分娩的过程都是靠你的灵魂。灵魂的脆弱我不用提醒你吧？

“米迦勒，你根本都不需要操心怎么编故事让大家都相信，分娩的那一天，你的灵魂会破碎，你会直接死去的！”

米迦勒：“我不会死的，拉斐尔殿下，帮帮我吧。”

拉斐尔站起来朝外走去：“你真是疯了！你要瞒着父神，我可不会允许。等父神醒了，我就去觐见祂……”

“拉斐尔医生。”米迦勒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一阵微凉的风在房间里卷起，拉斐尔停住脚步，他并不是因为米迦勒的呼叫停下的，而是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第六感开始疯狂预警，脊背上的羽毛突然炸开！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行走在荒漠里，突然被一只魔狼用目光咬住了脊梁！

可他背后的人，明明只有……

他还没想清楚，就赫然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转去，也失去了声带的控制权，回过身时，米迦勒依然坐在床上，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眼里的神情却令拉斐尔感到无比陌生。

也在这时，他发现米迦勒的左手中，多了一杆他从未见过的天秤。

天秤很旧了，上面还有些锈迹。

天秤两端的天平没有一丝摇晃，形成一条完美的水平线。

拉斐尔却认出了那是什么，脸色变得苍白。

房门无声地合拢了，无形的结界张开。米迦勒看着脸色变得惨白的风天使，面色平静：“刚刚你提到往日情分，我也想起来，我们间有些账也需要算一算，清一清。”

“我们相交的三亿零八十万年间，你替我看过三千六百次伤，其中三千五百次是不致死的伤害，五十七次重伤，还有三次，如果你不替我治疗，我会死去。

“作为回报，我替你找了六万次药材，其中有三万种仔细打听，市场上能找到。有两万多种，必须深入险地，

而还有一千种，除了我，没人能给你找出来。”

“这账，能不能结清？”

一句又一句话从他嘴里冒出，却没有丝毫情绪。

这一刻，床上的大天使和他左手的天秤连组合为一台精密的仪器。他的声调，他的话语，他的神态，都冷静得让拉斐尔感到毛骨悚然。

而随着米迦勒的话语，天秤的两端开始左右摇晃，最后，左端微微往下沉去。

“我的回报只能抵你的两次救命恩情。接下来我们再算一笔。

“一亿五千万年前，你来到了深渊求药却水土不服，当时是我护了你一路。而在这期间，你被深渊破戒人锁定，刚好，那位和我有点交情，我便和他做了个交易，让他放过了你。

“这账，能不能结清？”

他的话音落下，天平摇晃起来，慢慢朝右边沉去。

米迦勒慢慢笑了起来：“果然，如我所料，是你欠我的多一点。”

他朝拉斐尔笑过很多次，让他心暖的有过，让他心寒的也有过，但从未有一次如现在这样一般，让他心生恐惧。

甚至在那一天，那暗不见底的深渊，那死神一般的目光都没让他如此心惊过。

“昨日的债，我要你今天就还。不需要还我一条命，只希望这一次你能改变主意，将药给我，答应为我隐瞒，然后忘记这场交易，同时，我们的恩怨纠葛就在这一天两清。”

他说完，手里的天秤突然亮了一下，然后在拉斐尔惊愕的眼神里，他看见一条，两条……数不清的秩序锁链的虚影在米迦勒身后浮现，它们互相交错，哗啦啦地流淌着。

这……起码是暗夜级别的禁果发动诅咒时才能显现的异象！

也在这时，拉斐尔隐隐听见自己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一根秩序的锁链从米迦勒身后滑落，如一条蛇，慢慢爬上风天使的身体，钻入他的体内。

拉斐尔感到喉咙一松，发现自己又可以发出一点声音了。他干涩道：“你……你到底是谁？”

米迦勒看着他，眼神安静。

一个猜测却呼之欲出，令人惊骇，拉斐尔本能地排斥，目光艰难地移向他手中的天秤：“你什么时候……拥有的有这个东西的？”

米迦勒平静地回答：“我在红海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跟人结算，请人还债，总之，至少三亿年前吧。”

三亿年前，红海活跃着的，也只有那个破戒人。

一瞬间，无数条线索串连起来，编织成一个可怖的答案。拉斐尔脸色变得惨白，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笑……你是那个……笑？”

米迦勒表情毫无波澜，嘴角却似乎提了提：“这真是一个令人怀恋的代号，三亿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我在红海中的名字，破戒人，笑。”

拉斐尔的眼眸失去最后一丝色彩。

三亿年前，一个红海破戒人在罪人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然后销声匿迹。

而在那些传说怪诞里，破戒人的脸上总是戴着一个面具，苍白的面具上那个上挑的弧度很像一个笑容。

【我叫米迦勒，虽然我以前不叫这个，但这会是我的现在和未来！】

人们称呼他，“笑”。

这也真的太好笑了。

原来那个传说中践踏规则，追随邪恶，打破禁忌，罪大恶极，被称为红海近代最强大，也最疯狂，代号为“笑”的破戒人，那消失的极恶之主，红海伪神的狂信徒并没有死去……他偷偷来到了天界，然后，成了神最忠诚的大天使长。

有比这还好笑的笑话吗？

“哈，哈哈哈哈！”拉斐尔突然大笑了起来，眼角却有泪落下，“父神啊，我终于醒悟过来了，您常让我保持警惕，我却觉得多此一举……原来在我们的天国，黑暗的种子扎根得那么地，那么地深！身为您的大天使长，我却被表象迷惑，为此，我感到无比羞愧！”

米迦勒打断他：“停一停，拉斐尔殿下，你的感慨没有价值，抵不了你欠我的债。”

他的话音落下，拉斐尔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黑色的雾气弥漫在脑海，各种思绪在一瞬间变得凌乱，再也拼凑不出有意义的片段。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拉斐尔问：“米迦勒，我会怎样？”

雾气弥漫的视野里，米迦勒眼底的冷酷还是那么清晰：“你会忘记这场交易，答应我的要求，除此之外，你身上不会留下一点副作用。”

拉斐尔愣愣地看着他，突然道：“笑，你身为那位伪神的走狗，对父神的忠诚只是伪装吗？”

他突然心生疲惫，没等米迦勒回答，闭上眼睛，似乎是不忍再看下去：“你的罪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那时候，你会失去一切，被父神彻底毁灭……收手吧……否则，我真的会恨你。”

米迦勒却平静道：“放心吧，你不会恨我太久。此账已清，你我就此陌路，无爱无恨，再不相问。”

左手的天平绽放耀眼的光。

——“不会死的，拉斐尔殿下，帮帮我吧。”

拉斐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米迦勒的床边的椅子上，大天使长正苍白着脸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刚刚发生了什么？拉斐尔捂住脑袋，对了，米迦勒想求他给他屏蔽孕育之痛的药物。

这家伙真是疯了，知不知道如果给他，他会死的……

也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罢了罢了，这是他的选择。这人已经寒透了自己的心，又何必再在意他的死活呢？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最后再依他一次吧。

于是拉斐尔看着他，点头道：“好。”

——“这种药虽然可以让你行动自如，但是你要记住，尽量避免情绪的大起伏和物理的刺激，否则遭受的反噬是难以想象的……”

风天使留下药物后就离开了。他走后，米迦勒一头栽倒在床上，半合起眼眸，遮不住眼底深深的疲惫。

而余光中，一道银色的幻影又悄然出现在床边。

但是这次的幻影格外安静，米迦勒的耳边迟迟没有响起熟悉的声音。

米迦勒在心里问道：“雅威，为什么不说话。”

幻影似乎在叹息：“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米迦勒笑了起来，转过头，拍拍自己的床：“雅威，你过我这边来。”

幻象中的神明皱眉，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米迦勒侧过身，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笑容慢慢淡去。

他突然说：“我终于要死了。”

幻影沉默，只是神色渐渐变得哀伤。

米迦勒继续道：“拉斐尔医生毕竟是大天使长，也许他有一天会想起今天的一切，那时就该他找我算账了，可惜我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留给他。”

雅威轻声说：“你和他的事你要负大部分责任，他想找你好好沟通，你却总是拒绝，这是你的错。特别是今天的事，你做得很过分。”

米迦勒：“我知道，但有些事我没法开口对他讲。在我死前，我一定要去再给他找些他喜欢的药材来，我还要写信给他道歉。他对我一直很好，我却老是伤害他。”

“真的不寻求我的帮助吗？”

“如果发现了我的秘密，你还会救我吗？”

雅威看着他，表情不变，神色似乎暗淡了几分：“所以，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出现在天界。”

米迦勒：“……来都来了，说这干嘛。说点高兴的事，孩子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想叫什么名字？”

雅威说：“这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米迦勒愣了愣，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底有了些泪光。

大天使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道虚影，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他愣愣道：“你真的好像真的啊，语气，神态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我知道，真正的你不可能对我说情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都要觉得你不是幻觉了……

“雅威，如果有一天，你重新想起了我，或者，我的秘密被真正的你发现了，遭受神谴的时候，你能握住我的手吗？”

“我做不到。”

幻影看着他，神情突然变得那么悲伤，又那么温柔：“如果有一天，我决定杀掉你，那就算在梦里，我也不敢再来触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