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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红海，登上天海之交的锡安山，米迦勒展开翅膀，朝天空飞去。红海的迷雾在头顶渐渐稀薄，有温暖的光落在他的脸上。

钟声袅袅，在水晶天的灿金天穹回荡。

第九天是只有神圣阶级和军校精英才能踏足的地方，宽阔的街道上本该见不着几个人影。

但是今天却有些不同。

从清晨起，安静的街道两旁站满了一个个年轻的天使，他们挺直腰杆，如树一般无声无息，眼里却挤满了隐隐的期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十二声钟响后不久，天空中的瑰丽的霞云开始隐隐震动，飞快地散成鱼鳞的形状。天空被剥开了肚子，一只猩红的利爪从中探出，鼓风声越来越清晰。像是听到了命令，少年们纷纷抬头，紧接着，岛屿版的阴影落在每一个仰着头的少年脸上，他们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是红龙！米迦勒殿下真的回来了！”

“米迦勒殿下，欢迎来到翡冷翠！”

……

欢呼声如海潮，一波一波地涨落，回响在城市每一个角落。米迦勒放下车帘，望向坐在对面的人道：“这些学生今天是没有正事做吗？”

坐在他对面的智天使少年灰色短发，水色眼眸，身穿军服，长着张孩子气的脸，笑起来还有可爱的酒窝。

他名为英尼尔，单看他外貌，绝对没人猜得出这个少年模样的大男孩是年轻一辈的天使中的佼佼者，更是米迦勒的心腹。

英尼看着自己的长官，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在战天使中威望有多高，您不在天界的这些年，他们都很想您。”

“那也不该翘课。聚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闹事呢。”米迦勒揉了揉眉心，“你下来记录一下，今天在这儿的学生，日后有想加入火象军团的，就直接刷了吧。”

英尼尔愣了愣：“这是不是太严格了一点？”

米迦勒：“火象军团不需要缺乏自律性的人。”

英尼尔：“可……我也是翘班过来见您的……”

米迦勒看了他几眼：“那你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上去。”

英尼尔：“呃……您这次去了红海哪些地方？”

他转移话题的方式很生硬，但米迦勒也没再为难他：“父神让我考查的那几个混乱度颇高的城市，我都走了一遍……红海的地图又变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混乱，那么大的城市，连十个义人都找不到。”

“那您有回您的故乡看看吗？”

不大的空间突然安静下来，英尼摆手道：“抱歉，如果您不方便回答……”

“没事。”米迦勒摇摇头，眼神却变得缥缈，“我离开它太久，就算回去，也回不去了，还是不要再见了好。”

几乎是个天使都知道，如今的首席军官，最具声望的大将军并不是和其他的三大天使长一般出身高贵。那一年，天界的军校第一次向流落红海的天使们招生，而米迦勒就是那一届的新生。

作为中生代尾巴的天使，天界如今还有不少人见证过他是如何从最低级的圣天使还不如的位置崛起的，他的故事也被口口相传，激励了不少如英尼这样出身并不高贵的军人。

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天堂如新星般升起前到底在哪里生活，又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也许除了无所不知的神明，没人能涉足他最初的记忆。

英尼尔心里有些落寞。也在这时，他听见了长官的声音：“父神……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英尼尔：“最近朝会父神在推演新规，由加百列殿下代为监督……

，他说到这里，心生荒谬，“殿下，这次您回来，父神……又没有召见您？”

英尼尔说到这，眼底涌起一丝愤懑，要知道，其他几位天使长基本不出天界，偶尔远行归来也都会被神召见，关心一番。而传闻中，如今的魔王陛下还是天国副君时更是深得神的喜爱，每每归位，得到的嘉奖几乎要堆出个宫殿。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自家上级被神如此忽视，只有在一些比较高危的事情需要有人去做时才会被想起来，而回来后，连一句慰问也没有。

而现在，火天使长不受神待见这事不说尽人皆知，但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深渊那边流行过一则地狱笑话——米迦勒为什么被称为不眠的天使？

答案是，因为神不允许他休息。

可长官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毫无怨言地保持这样的忠诚。

米迦勒注意力却不在英尼关心的点上，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推演新规……什么新规父神需要罢朝来推演？”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英尼道，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米迦勒的脸色，“您这次会在亚拉帕待多久？”

米迦勒说：“不会太久，我这些年堆了不少事，父神不会让我闲着。”

这几千年来，每次他回至高天，歇不了几天就会有新的神令下来。

长夜之门，群山之巅，无归长路，亡灵海，血池，冰原……他在各种危险的地方执行命令，有时是领着军队作战，有时是一个人。

但无论怎样的任务，他都能做到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于是慢慢地，关于拥护他成为第二任天国副君的呼声也水涨船高。

可也有这样的声音说，神一次又一次把他往外面派遣，不是为了让他积累功勋，只是单纯地不想看见他。

也许，就像是那则地狱笑话里说的那样，神不允许他休息。

英尼说：“您还是要劳逸结合，我听说精灵族的使团年底会到，里面的姑娘个个都很……”

米迦勒：“我们再来说说你翘班的事。”

英尼尔僵住：“我刚想起来，迎接您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米迦勒：“你不仅翘班，你还带着一帮孩子一起翘班。”

英尼尔咬牙道：“米迦勒长官，我自愿在休息日加班工作，请您批准！”

米迦勒问：“不需要工资吧？”

英尼尔痛苦哀嚎：“长官，双倍可以不给，但做老板还是要留一线啊……”

他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米迦勒笑了。

大天使长的眼角沾上了笑意：“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下次不可以再这样。”

这一路下来，米迦勒理清了一些东西。

他回来的日期按道理军校的学生不会知道，是有人故意透露了出去。

至于为什么要透露，可能是希望他能知道，天界依然有那么多人期盼着他的归来吧。

他很少笑的，也只有笑的时候，那双炙热的焰瞳的温度才没那么灼热，才让人敢偷偷欣赏一下那里的风景。

英尼尔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低头可怜兮兮道：“那这些学生日后想进入火象军团，还要刷下去吗？”

“名单不是让你去整理吗？”

过了一秒，还是大男孩的副官笑了起来：“遵命，长官。”

红龙拉着车越飞越高，最后，遥遥的，上方的蓝天出现了城市的轮廓。

那像是一串悬浮在空中的珠宝，通体雪白，萦绕的光似朝霞，似残阳，美得让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亚拉帕，至高天净火天的主城，位于天之巅，云之顶的城市，也是神和炽天使居住的地方。

到达了目的地，给自己的小副官布置完额外的作业后，米迦勒独自一人走向自己的府邸黄昏殿。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

前方的街道的尽头出现一片耀眼的白光。那是一队整齐的炽天使。

位于队列最前方的是三位身着雪白长袍风姿绰约的六翼天使。

位于左边的天使一头利落的棕色短发，表情严肃，眼眸深处有电光火光不断交叠。

右边的则一头及腰灿金长发，翡翠眼眸，面容柔美，宽大的衣袍无风而舞，脚步轻盈，像是每一步都落在风上。

而此起两边的两位天使，这三人中唯一的金发女性天使则普通许多。

她装饰朴素，只有一粒水滴状的宝石点缀在眉心，相貌虽美，但在炽天使中只能算平均水平。

她的笑容也如水一般温和，柔顺，没有半分攻击性，但如果眼尖的人一定能看出，三位天使虽然并排而走，左右两边的天使都有意无意地落后她半步。

这三位天使便是如今的四大天使长之三，象征着神的愤怒的大地天使乌利尔，象征着神的治愈的风天使拉斐尔。

以及天君之左，神之启示，如今天界地位最高的天使，水天使长加百列。

三个人也望见了米迦勒，皆是一怔。站在右边的拉斐尔表情上出现了一丝不悦，朝加百列转头说了什么，然后扭头走去。

加百列转头看了乌利尔一眼，大地天使会意，朝米迦勒遥遥致礼后，朝拉斐尔的方向追去。

现在就只剩下加百列和米迦勒。

大天使长们隔着半条街注视彼此，最后加百列轻笑一声，走上前去。

“我听说你最近要回来，但没想到那么快，就没来得及迎接。”

她停在米迦勒面前，弯眉笑着，温柔如水，“一起走一会儿吧。”

两人并排走着，加百列也遣散了自己的随从，只留她的副官一个人跟在她的身后不远处。

经过一处教堂似的建筑物，加百列抬眸看了看：“昨天我在这里主持祈福，来自下重天的天使们的声音落到了我耳边，你知道出现最多的是什么吗？”

她声音柔和：“他们在祈祷……我们的天国早已出现了新的星辰，请父神把空悬的副君之位赐给他。”

她突然轻笑了一声。

“或许，我和你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父神的一点喜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