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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黑，渔村沿河居住的一名村民正赶着夜色穿河回家。他提着一盏内头点着油火的提灯走在河边，那泛黄黯淡的灯火照着那流淌的河水，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

不远处便是一群房屋，是渔村散落在外的微小群居地。他顶着竹林里头的蝉鸣奏乐，一路埋头向前，时不时还瞥一眼那河水，以防冒出水鬼来。

突然那黯淡的灯火照到河水的某处，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怵在原地，细细打量起来。

不对！不对！那....竟然是个人。

惊恐的神色迅速的爬满他的脸庞，双眼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害怕使他朝后跌坐在地，颤颤嗦嗦大喊起来：“不...不好！有人溺水死了！”

他连连大叫，那叫声似利剑般划破寂静的夜空，远处人家被惊扰地立马亮起了灯火，这消息像雨后的春笋般一股脑地传遍了整个小镇。

徐秀闻正在屋外焦急地等待着自己迟迟未归的母亲，拿着一把木柴粗略制成的简易板凳端坐在屋外头，四处环顾。

他母亲自打中午说出去一趟到半夜都未归家。下午的时候他出去找了一回，把能想到的地方一一都去了，母亲相熟的几个人都问了个遍，都查无音讯。

万一娘已回到家里头了呢？

徐秀闻是这样想的，便赶回了家，一等就是大半夜。

突然大牛哥急急忙忙赶来出来，徐秀闻以为是母亲回来了，便激动得站起身出门相迎。夜色隔绝了人的眼眸，遮蔽了人所能看见的远处事物，直到走到跟前，才能看见那提着灯笼来的大牛哥。

“大牛哥？这么晚了？是有什么着急之事要来我家寻我？”他看得大牛哥脸上因气踹布满了红润的色泽，必定是跑着过来。

大牛哥扶着栅栏，深深缓了口气。他从村里头赶了过来，跑到着荒郊野岭之处，只为了找徐秀闻。他看到徐秀闻后，急匆匆地朝他说：“秀闻！不...不好了！刚刚有一村民在河里捞着一具尸体，好像是你娘！”

徐秀闻刚才还面带微笑的脸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僵在了原地，只觉得脑子传来一阵鸣声，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心态道：“大牛哥！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娘还在外头...没有回来呢。”

话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也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你快随我去看看吧！”大牛哥拉起脸色已经煞白的徐秀闻，赶忙地跑了过去。

那村民自打发现了尸体，便召集了许多好手把其捞了上来，夜色昏黄，河水寒凉，那尸体早就被泡的发白。捞上来的几个人确认了是一具女尸，脑袋后头还嗑出一个坑来。

村长听闻消息，立马让他们把尸体搬运到村里的堂会厅来。经过再三确认，才敢肯定那尸体是徐秀闻他娘。

赶忙地驱使与徐秀闻相熟的程大牛，让其一路快跑去告知徐秀闻。

徐秀闻一路快跑来到了厅堂，只见那厅堂围聚了各路深夜被惊扰而醒的渔村百姓，全部都围在前头那具尸体前。村民们发现后头的动静向后一看，主动地让出一段路来。

他失神般往那具尸体跟前走去，脚步像似踩在哪秋收的棉花上，软而无力。身体机械性地驱使着他的双脚，任由那腿在麻裤里头前后碰撞，走到了人群围聚的中央。

他们看徐秀闻的眼神比往日多了几分悲悯。之前大多都是对这出师夺魁的秀才几分敬佩，但如今却失去了双亲中仅剩下的母亲。

徐秀闻哆嗦着的手缓缓地伸向前去想要扯下那块村长为保其体面用来盖住尸体的白布，内心的恐惧一点一点弥散在他的心田。他不敢去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敢亲自揭晓事实的真相，尽管这真相足以让他崩溃。

理性战胜了感性，他的手自抓着那块布之后便被他一把扯了起来，飘扬的白布下缓缓露出他母亲惨白的面庞，那是被河水浸泡过的模样。

他终于确认，躺在地上，大牛哥所说的，围观村民所包围的尸体，就是他的母亲。

徐秀闻泪水倾盆而下，哭喊声撕裂人的心肺，让人止不住觉得心疼。他紧紧抱着他那瘫软在地，浑身上下一点生机都没有的母亲，任由那河水透过那死者的衣衫侵染自己。

那可是他的母亲，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母亲！

在父亲早逝的时候，全家就靠着母亲一手又一手编织着放鱼的竹篮，一篮又一蓝的挣到了那微薄的银钱以去养活一家。一个柔弱的女子为了自己的孩子在丧夫的悲痛之下一夜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母亲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家。

烛火之下没日没夜的编织，只为得能多赚几分铜钱以供自己多买一张纸笔墨砚。她永远是乐观的，坚强的，在徐秀闻的印象里头自己的母亲从未哭泣过，以至于任何辛酸苦楚都化作上扬的嘴角化成一阵轻飘飘的笑声。

“娘！”徐秀闻恸哭不已，一声一声的叫唤死去的母亲。他仿佛觉得一切都是梦，母亲并没有死去，而是等着自己一声又一声去叫唤，唤醒沉睡的母亲去享受着人间的蓝天与白云。

旁边的村长拄着拐着，不由得流下同情悲悯的眼泪。老天总是喜欢捉弄一些穷苦之人，让他们本就温情不多的日子更加悲楚。他抹了抹眼泪，拍了拍徐秀闻的肩头道：“你娘是在回家的时候猜到了一块石子，头恰巧不巧撞到了河边的石岸上，整个人昏迷过去，活活溺死在了河里。”

村长是这渔村的老人，生长在渔村里头，见过了无数溺死在河里的惨状，故此他的判断基本上算是准确无误的了。

徐秀闻把母亲的头垫在自己的腿上，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血也早已流干，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母亲的头凹下去一块，心里更加难受。

“该为你娘准备后事了！”村长看着徐秀闻母亲的尸体，叮嘱着被悲伤充斥头脑的徐秀闻，徐秀闻哽咽之中点头示意，却丝毫吐不出一句话。

他将提前许多年为自己母亲下葬，提前很多很多年。

村里头的邻里关系和谐融洽，没有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小心思，大家伙都是绑在一条渔船上的人，背靠着大海，喝着流过的河水。许多村民都自发凑钱给徐秀闻，帮助他下葬自己的母亲。

徐秀闻自打那天之后便失了魂魄，日日夜夜守在那口用村民的钱财给自己母亲打造的一口粗制木棺椁旁，穿着素白的孝衣，披着白头纱，任谁都劝不听。

他的学究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等着下课散学之后，亲自跑一趟他的家里。

学究先生姓陈，是本地继村长之后很有威望的老人。陈学究爱惜学生，更爱惜有才的学生，而徐秀闻正是他的心头弟子，是他教书这么多年一来唯一带过的一个秀才，甚至可能成为以后的举人。

他对徐秀闻的期望很大，其主要是来源与徐秀闻在读书方面所表现的过人天赋和孜孜不倦的勤苦。虽然家境不大好，却常常能抽空读书，偷偷跑带学堂旁边偷听授课。

有一次被他给抓住，他便借此考问了徐秀闻一番学问，哪知道这一问竟然让他这半截入土的老头在晚年发现了宝，破格让他免费入学听课。

陈学究自徐秀闻夺秀之后想劝他继续攻读仕途，去京参加会试，可徐秀闻抛弃不下自己的母亲，认为自己走了之后母亲孤苦一人很是不放心，于是便耽搁到了现在。

眼看九月秋闱将近，他必须好好劝他。

徐秀闻看到陈学究来了，给学究行了个礼，泪流过他的脸颊留下了两道清晰分明的泪痕。陈学究给徐秀闻的母亲上了个香，来表示对逝者的尊敬，后端坐在徐秀闻身旁，道：“以后有何想法！”

“学究！我不知道！”徐秀闻原本想供养自家老娘一辈子以便她卸下辛劳，却一下子失去了动力。

“不如去参加秋闱吧！”陈学究开门见山。

“秋闱！学究，我的钱已经全部给我的母亲下葬了，我们家没有再多的钱供我读书了！”说这他不由得心酸，对眼泪不停在眼眶打转，自己母亲辛劳的大多数原因就是为了供自己读书。

“我给你些盘缠，虽然不多，但足够让你解决温饱，一路进京赶考了！”

“可...我想守着我的母亲，而且我也担心考不上恐辜负了学究的厚望，让学究的钱财付诸东流。”他自暴自弃，自怨自艾。

陈学究听此心头一怒，呵斥他：“别给自己找借口，你娘供你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功成名就，过一个悠闲自得，富足有余的生活吗？你幸得上天垂帘天资聪颖，许多文人诗句信手拈来，文章行测提笔就出且句句有理有据文采飞扬，而如今却自暴自弃，甘愿成为一个废人！你对得起你娘在你身上的付出，对得起你娘的辛劳吗？你守在你娘身边浑浑噩噩过一辈子，这就是你娘希望看到的结局吗？”

陈学究的话语严厉，情绪激动，话里行间都在试图敲醒眼前这个沉睡之人。他像失去船帆的渔船，在茫茫大海里迷茫的航行，不知道人生的方向，也被云雾遮蔽，失去了自主判断的能力。

徐秀闻被这话语刺痛着，那昂扬的语调正在敲响着自己的内心，他羞愧地低下了头，眼泪滴滴答答像颗珍珠般掉落在地上，显露出痕迹。

是呀！娘绝对不希望看到我如此。娘生前最喜欢的便是看到我读书，娘一声都在忙碌，在白天里忙碌，在夜晚里也不愿停歇。我永远记得娘在乡试揭榜之日的喜悦之情，激动地心情全部都洋溢在她上扬的嘴角当中。

“会试！我一定要参加会试！”徐秀闻抬起头，盯着那泪眼朦胧的双眼，坚毅地看着陈学究，那炽热的目光像是六月毒辣的烈阳般，射得透任何一片土地。

就这样，徐秀闻在给母亲下葬的那一天夜里，带着陈学究给的盘缠和嘱托，一路奔向了京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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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免费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