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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 作者:慵不语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11-25 13:36:16
  • 完书字数:17214

这语气乍听上去并未有太多异常, 只是君上对臣属的问询,沈千章却听出了其中的冰冷之意, 不由肩膀一缩。

绫枝攥着手中帕子,本来粉润的唇霎时苍白轻颤着。

陆郁情绪起伏,一腔愧疚和疼惜还未梳理好,便被李御乍然打断,陆郁定定神,拱手道:“殿下, 她便是臣多次向您提到的同知之女,曾对臣有恩。”

陆郁想起小姑娘方才躲在自己身后的模样, 心头登时一酸,抬眸认真道:“其实不止是对臣有恩,更有婚嫁之约,她……是臣未曾过门的妻子。”

绫枝是他的未婚妻,如今隔了十年,她出落得动人心魄,却仍是少女发髻。

陆郁为人向来谨慎, 但久别重逢情绪翻涌, 陆郁只想将二人的身份公之于众, 唯有如此,他护她, 才是名正言顺。

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如同时辰凝滞, 座上的年少储君眸光沉沉划过自己的肱骨之臣,再扫过他身后瑟瑟发抖,熟悉又陌生的碧色身影,轻笑一声道:“她——竟是你未婚妻?怎么从未听阿郁说起过?!”

沈千章不由得握拳, 为尚且不知情的陆郁捏了一把汗。

“她原是苏州江同知之女,和臣一起长大,后来臣入京求学,从此失去联络。”陆郁跪地道:“臣当时寻人,是向殿下隐瞒了实情,请殿下治罪。”

他一跪下去,身后那抹纤柔身影便跟着晃晃悠悠跪下去。

倒好似多年夫妻,夫唱妇随。

李御紧紧握拳,直到昔日手上的伤口传来沉痛感,他才缓缓松开。

何其可笑!何其可恶!

“你可看清了?她的确是和你有过婚约的女子?”

陆郁不知为何,总觉得太子这话透着莫名冷意,他抬眸,定定看向太子:“绫枝确是十年前曾和臣有婚约之人,父母之言,不容更改。”

一锤定音。

绫枝双手微颤,手帕登时从手中跌落,她被如漩涡般的翻转激得头脑昏沉,这些时日和她言笑晏晏的男子,竟然是太子……她来不及去看太子的神色,也来不及向陆郁坦白她和太子的尴尬过往,便只听到这几句坚定之语。

绫枝透过泪眼望向站在自己身前芝兰玉树般的少年。

她的郁哥哥从未忘记她,隔着十年的光阴,他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前,不疾不徐的语气满是铿锵。

他对她,从未有过任何迟疑。

十年颠沛,十年等待,也不是全无意义。

肩舆之上的年少储君眸色晦暗,身上的玄色储君衣袍暗光流动:“绫枝,眼前这男子说和你有过婚约,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绫枝轻轻抬眸,语气磊落,坚定:“民女和陆大人同在姑苏长大,比邻而居,婚约为父母所定,有文书可查。”

她并不惧怕任何人,光明正大嫁与陆郁,是她从记事起就憧憬之事,如今虽坎坷错认,但她的郎君,却坚定的站在她身前,未有一丝迟疑。

她要更勇敢坚定,才配得上他方才所言。

李御盯了二人半晌,胸口起伏朗声笑道:“好,好啊——好一对儿情投意合的眷侣,陆郁,你倒是瞒得很好,连真实名姓都不告诉孤,若不是这次偶遇,如何让孤替你寻来此人啊?”

陆郁看太子并无责怪之意,放下心后笑道:“绫枝的确对臣有恩,臣虽有隐瞒,却算不上欺君。”

“曾对你有恩,那便也是孤的恩人了。”李御牵动唇角,甚有涵养的隔空抬手,示意二人起身:“随孤一起用膳吧。”

二人对话时,绫枝一直垂头安静跪在地上,此时听李御叫起,她想站起却身子无力,陆郁抬手托了下她的肘部,显然极为珍视,又是骨子里相熟的模样。

李御望着眼前一幕,千万缕痛意,羞辱,愤怒齐齐涌上心头,面上却含着上位者疏离的笑意,任何人都看不出尊贵的太子殿下有何异常。

绫枝和陆郁久别重逢,心潮起伏,又怎会顾及到李御的微妙神态,只当太子殿下掠过曾经的囧事不提,心下倒对李御生出感激,真心诚意的又对李御福了福身子:“民女谢过殿下。”

李御似笑非笑:“你和陆郎分开许久,想必面生,只是姑娘家看人还是要看准,免得祸从口出,万劫不复。”

他含着笑意说出如此古怪的话,众人都有些不解,唯有绫枝清丽的面色乍然煞白,久久不语。

陆郁也看出了她紧张,只以为她是乍见东宫,便笑着安抚道:“殿下良善,便是他派人在寻你,问你什么,答了就是。”

绫枝低声道:“殿下说的是,之前也有过错认,所幸遇到的皆是宽宏大量的好人,不与民女计较。”

李御双眸轻眯。

她如此巧言令色,自然也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但不知为何蓦然想起,她初见自己时,也是这样怯怯的,柔如春水的说他是好人,一个小姑娘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眸光闪闪如天上星辰,他自然受用极了。

可如今才晓得,那眸中的光,本是属于陆郁的!

而自己,只不过是冒用了陆郁之名,才引了那光稍稍停驻罢了。

李御薄唇轻抿,只想冷笑,但转念一想又觉无趣,摆摆手示意起驾。

沈千章望着这场面直皱眉,但他摸不准太子的心思,也不好说什么。

一时之间,众人皆随太子散去,只剩绫枝和陆郁四目相对,陆郁身上如竹的淡香仍和以往一样,人却长成了俊朗少年,绫枝想起方才所言的婚约,脸颊一烫,眸光不由得躲闪。

陆郁定定看着绫枝脸庞,目不转睛,似是要将过往的岁月都补回来:“枝枝,真的是你?上次见你,你才到我胸口……”

他微一哽咽,如今的绫枝长成了大姑娘,身姿窈窕,纤柔合度,但仍是到他胸口,如同十年前一般。

绫枝似乎也察觉了什么,心头猛烈一跳,从脸颊到耳根都红透了,想起如今男女有别,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陆郁看她向后,自己倒向前了两步,笑道:“枝枝躲什么?方才还言之凿凿,当着太子的面,都承认了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等人一走,就要赖账?”

“谁赖账了……”绫枝面色潮红,急道:“许久不见,总要再熟悉熟悉……”

又不是孩童时期了,两个人都长成了大人,乍见之下,怎么能离这么近呢?

“熟悉熟悉……”少年低沉的笑意在胸腔里回响:“好啊,江姑娘有什么要问在下的,有什么要熟悉的,在下都奉陪。”

江姑娘被他清越低沉的声音唤出来,撩得人心尖酥麻,绫枝眨眨眼,满腔疑问萦绕,却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以后有的是时日慢慢熟悉。”陆郁望着小姑娘如皎月般的脸颊,轻笑道:“也该用饭了,枝枝先随我用膳,也莫要让太子殿下久等。”

绫枝点点头,略拘谨的跟随在陆郁身畔,一起往湖畔花厅走去。

这次的宴席是太子私宴,湖畔的六角凉亭下,布置了一张黄花梨木的圆桌,零星摆放着五六个花墩,也不知为何,太子竟然未到,二人不好落座,便站在凉亭外等待。

四目相对,静立无言。

绫枝的眸光总忍不住的去追随陆郁,从衣袍,发冠,她都甚是好奇,正仔细看着他腰带上栩栩纹路,猛一抬头,才发现陆郁的眸子幽深,静静望着她。

绫枝登时面色绯红,如同被当街抓住的小偷般:“我……我在看路畔那花呢,你挡住了……”

陆郁唇角上扬,忍不住低声笑了,枝枝这解释,倒还不如不曾解释,他在满园春色中望着枝枝绯红的侧脸,轻声感叹道:“枝枝,你真是一个大姑娘了。”

这句话本没有什么,可听到绫枝耳中,又不由得面红耳赤了。

从前年纪小,她和郁哥哥总是牵着手形影不离,那个时候陆母便笑道:“看枝枝多黏阿郁啊,等成了大姑娘,便能过门成亲,再也不分开了。”

一直以来,大姑娘这三个字,在绫枝心里,就是和陆郁成亲的暗语。

李御随沈千章走出来时,便看到这幅小儿女垂眸不言,又缠绵依依的情态,他忍不住扫了绫枝一眼,那抹亭亭玉立又娇羞难掩的碧色,让人莫名得心绪烦躁。

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翻涌叫嚣,李御微微闭眸片刻,才朝二人走去:“怎么还不落座?今日无外人,随意些。”

说着也不管二人,径直大步走向凉亭,一撩衣襟落了座。

只要李御一靠近,陆郁就能察觉绫枝紧绷拘束,他只以为绫枝被东宫身份吓到,更起了几分怜惜,领着绫枝走过来,对李御温声解释道:“枝枝长在江南深闺,未曾见过生人,若有不妥之处,臣先替她向殿下请罪了。”

李御捏着茶碗的指尖不由用力,他冷冷扫过恭敬拱手的陆郁,心下冷哼一声。

他忽然厌极了。

陆郁的一招一式,都精准的在他的逆鳞上反复践踏。

他这般小心殷勤,无疑将绫枝划到了他的庇护范围之中,他是视她为私物么?别说还未过门,就算过门了又如何?!

再说,他这番话说得何其高傲!他离开十年,又怎知如今的她是何心性,是何样人!她怎未见过生人?!她还将自己带到那院落中,随自己一同出游呢!

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晓得,就因了十年前的所谓婚约,和所谓青梅竹马,就能在自己面前,摆出理所当然的姿态……

这情绪只是一闪而过,湖光山色之间,他仍是礼贤下士的沉稳储君,李御轻轻摆手:“孤怎会问罪一个小小女子?更何况她还是阿郁的心上之人,随意便好,就当孤……是日常人家的哥哥……”

哥哥……

绫枝心头一颤,不由得看向李御。

李御望着她的模样,心下冷笑不止。

也就是两天前,她还一看到自己,便眸光发亮的凑上来,绕着自己喊御哥哥……

如今才知道,竟是一场蹩脚的笑话!

她喊的从不是自己,心里的人也不是自己!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就邀他去家中,怪不得没多久便那般含情脉脉。

他得到的所有善待,不是因了他李御其人,不是因了权势,竟都是因了陆郁……

李御眸光深深沉沉,不可自控的落在绫枝身上:“十年未见,想必你们二人有很多话要说,孤心里明白,不会耽误你们太久。”

陆郁只是笑道:“多年未见,倒让殿下见笑了。”

话虽如此,却未曾否了自己对她的情谊。

廊下有几个侍女,络绎不绝的上菜摆盘。

陆郁忽然想起一事,看向李御:“殿下既然未曾寻到绫枝,那……她怎会来到此地?”

这顿宴席的初衷,本是见见太子心仪的女子,怎么呢女子久久未曾现身,绫枝却不明不白的倏然出现?

绫枝怔住,忍不住望向李御,李御好整以暇的捻了片橘子吃,语气不疾不徐道:“她来此处,自然是孤吩咐的。”

绫枝指尖一紧,全身忍不住轻颤,若是太子将一切说出……

她唯恐郁哥哥知晓了她做下的傻事,招惹太子留下祸端,哪怕真的履行婚约,也定然如鲠在喉。

她提着心等太子的下一句,李御却淡淡一笑:“还不是因了孤看上的那姑娘和她亲近,江姑娘给那姑娘常年做绣,孤也是怕朝朝和我等用膳拘谨,才请了江姑娘的大驾来——朝朝想必也快到了,女儿家梳妆慢,孤已托人去请了。”

陆郁不禁笑了:“没曾想还有这等机缘,臣更要谢恩了——若非殿下和朝朝姑娘,臣和绫枝怎有重逢之日?”

李御方才提起一口气说完那段话,连自己都诧异竟如此顺理成章,看陆郁那模样,丝毫未曾起疑,就连绫枝,也是登时松了口气。

李御心下冷笑连连,只为自己不值。

陆郁道:“殿下如今真是判若两人,让臣刮目相看,竟担忧朝朝姑娘拘谨,特意请了枝枝来,这般体贴入微,何愁佳人不倾心呢。”

李御唇角噙着凉薄的笑意,淡淡道:“孤对阿郁才是刮目相看,平日里看你持重,今日话倒多。”

他对陆郁向来看重,对他的话皆是认真倾听,从未有像当下般,只想让他闭嘴。

在座的众人中,只有沈千章不是局中人,却对所有事了然于胸的,他战战兢兢看着太子,唯恐发生什么可怕之事,但几人表面却甚是祥和——太子看重陆郁,未曾让陆郁觉出半分不妥。

但他看着太子的笑意,听着太子某些话中的弦外之音,却觉得如坐针毡。

还好随着一阵香风袭来,伴随着丫鬟通传道:“朝朝姑娘来了。”

陆郁回头看去,姗姗来迟的女子淡扫蛾眉,肤如凝脂,穿着薄如蝉翼的朱色衣裙,发髻斜插一朵赫色山茶,芙蓉面,桃花眼,甚是娇媚张扬。

她袅袅娜娜走向太子,甚是自如的笑着福了福身子,额上花钿明媚,和春色相映成辉。

“这是苏朝朝。”李御上前,亲自将她搀扶:“前几日孤来杭,和朝朝相处了多时,朝朝是个妙人,孤——打算带她进京。”

李御笑着说出这番话,眸光却是遮不住的清冷凉薄。

陆郁挑眉,眼前这女子也是美的,只是和他设想的大相径庭,但他看到那女子发髻上的山茶,又觉得也算情有可原——既然太子喜欢,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苏朝朝甚是明眸善睐,在座各位各怀心事,她却大方坦然的随着太子落在主座,纤纤素手将侍女新摘的梅子送到太子唇边,朝他弯了眉眼。

李御神情不变,抿抿唇,终究接过来吃了。

他余光瞥向绫枝,小姑娘只垂头用膳,根本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李御心里又是冷笑一声,事到如今,诸事皆明,他还在期待什么?

这声冷笑,也只是笑他自己这可怜可笑的痴心罢了。

堂堂太子,一国之尊,何止于到此地步。

罢罢,她既无意,自己又何必强求,让陆郁得偿所愿,岂不也是好事……

李御捏着拳头,用仅剩的理智思索片刻,觉得此时的事态也不算太坏,只是胸腔里却沉沉发痛,说不出是因了骄傲被摧折,被民女欺骗,还是仅仅因了失去她。

绫枝望着苏朝朝和太子,心里不由诧异,这二人大约之前并未见过对方,谁曾想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便能扮成恩爱眷侣,如此巧妙遮掩。

她倒是多少松了口气,看这模样,想来太子也不愿从前之事走露风声。

她转念一想,太子定然有自己的考量,再说如今陆郁又是东宫心腹,太子又何必为了从前之事让自家心腹不痛快呢?

那些事儿只是一场笑话,所幸也并无什么大差池,太子日理万机,想必过几日便不会再忆起。

在座之人各怀心思,苏朝朝却丝毫没有任何忸怩,大大方方的问绫枝道:“既然你们有缘再见,想必也好事将近了吧?”

绫枝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道冷如寒潭的目光便射了过来,陆郁温和的声音响起:“枝枝是我未过门的妻,之前是寻不到她,如今寻到了,婚事今年也该筹备,只是还要我们先进京再议。”

苏朝朝笑涡灿烂:“那朝朝便先恭喜二位了,陆公子,枝枝接了不少绣活,皆是为了存银子赶往京城,从前我不晓得京城有何吸引她的,如今方才明白——陆公子,你可莫要负了她呀。”

她每说一句话,李御的脸色便寒凉一分,但苏朝朝顶着太子新宠的身份,倒甚是有恃无恐。

陆郁心头涌起酸涩,江家覆灭,枝枝飘零杭州,可想而知甚是艰难。

可就算如此艰难的境遇,她仍十年如一日的念着自己。

陆郁甚是痛恨这十年中的自己,就算当时书信石沉大海,他为何不专程来江南一带寻寻她呢?也许早些时日寻到,他的小青梅便能少受几年颠沛之苦。

他自然也知京城的婚事已近,叔父和母亲对他的婚事也另有打算。

但那是绫枝失踪的情况下,如今人既然已经找回,他和她的婚约在前,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更改的事实。

无论如何,他是绝不会让绫枝再受半分委屈的。

李御席间只冷冷独酌,他心思烦乱,也不晓得方才为何就将苏朝朝寻了来搪塞,如今陆郁在席间多次问他何时带苏朝朝回京,他还要硬着头皮,为这谎话不断收尾。

“殿下当日写信,说我等几人同游太湖,定是人间乐事。”陆郁重逢绫枝,清俊的面庞上染了无尽温柔:“殿下有佳丽作伴,臣也寻得了十年来一心所念之人,不若趁着五月春光,年华正好,在太湖游览一番,事后回忆,定然极有趣味。”

李御眉间满是阴翳,他承认陆郁这番话若是现实,那自是相当诱人,可如今绫枝和陆郁成双成对,他却和苏朝朝阴差阳错,这番游历,无异于身心折磨。

李御淡淡道:“如今京城不太平,我们办好案子,还是早日回京为好。”

陆郁愣了一下,不知太子为何前几日还满怀游兴,今日便没了兴趣,但他也只是笑着拱手道:“臣听殿下安排。”

“我还未曾去过太湖呢,听说太湖鼋头渚,春樱漫天,如诗如画。”苏朝朝直接无视李御冷冰冰的眼神,把盏盈盈笑道:“殿下带我们去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岂不也是好事吗?”

李御忍无可忍:“你累了,孤着人送你回去歇息吧。”

李御朝沈千章抬抬下巴,沈千章会意,恭敬的走到苏朝朝身畔,恭敬的将她请了出去。

陆郁望着苏朝朝离开的方向,沉默了一瞬才道:“殿下心仪的女子倒是……别具一格。”

“别具一格?”李御指尖捏着酒盏,忽然闷声道:“阿郁,你对孤说实话,她和你设想的,可有出入?”

“是有出入……”陆郁沉吟:“臣最初还觉得,殿下更心仪温婉些的江南女子,朝朝姑娘……倒有几分北方的明丽大方。”

“阿郁懂孤。”李御薄唇紧抿,俊冷的眸光直直盯着陆郁:“人以类聚,孤和阿郁投缘,孤常想,能入阿郁眼的女子,大约也是和孤投缘的。”

沈千章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冷汗登时蹭的冒了出来,饶是陆郁不知前情,听到此话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但他未曾深想,只笑道:“那以后殿下选妃,臣作陪就是,殿下放心,这是臣主动揽的差事,也不用多算一份俸禄的。”

李御闷笑两声,忽然道:“阿郁,你是老师唯一留给孤的人,还救过孤的性命,孤此生都不会负你。”

陆郁挑眉,不知为何太子突然说出这般重的话,谢恩后便仔细看了看李御面色:“殿下是不是醉了?不若先休息?臣也先告退了。”

“也许是醉了。”李御淡笑道:“那孤也不强留你了。”

陆郁谢恩告辞,绫枝也随在他身后走出去,二人皆是神清骨秀,莹润如玉的人物,看起来倒甚是相配。

好像这世间,他们二人本就该成双成对,容不得旁人的身影。

李御紧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白,几乎是病态的苍白,一双漆黑眼眸却深不见底,如霜雪般令人遍体生寒。

陆郁不知事情原委,沈千章却是晓得,宴席一结束,他便战战兢兢来到太子寝殿中,跪下颤声道:“殿下……这……臣真的完全不知情,定舟从未提过婚约,臣只当姑娘和殿下同在一宅两情相悦,谁曾想……谁曾想……”

“什么姑娘?什么同在一宅?”李御冷冷道:“她是收留了孤不假,但她是苏州名动一时的歌女,只是分了个河坊街的宅子给孤住罢了。”

“啊……”沈千章会意,既然已经将姑娘偷龙换凤成了苏朝朝,那所有细节自然都不能露出马脚:“臣明白,已经都安排好了,河坊街也安置了房子,就是朝朝姑娘名下的,只是……只是那绫枝姑娘……”

他身为臣属,在朝廷之事上进言理所应当,但这毕竟是太子私事,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只是他跟随太子,也知晓这是太子二十年来头次动心,却被陆郁横刀夺爱,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那绫枝姑娘,自始至终对太子的殷勤,皆是因了陆郁……

别说高傲如太子殿下了,就是他设身处地的一想,也是一腔怒火,恨不得狠狠给那小小女子一个教训。

可太子竟如此心平气和,甚至平静到有几分诡异……

“笑话。”李御冷道:“你以为她是孤什么人?孤还为她冲冠一怒?江南路上一个寻开心的乐子罢了,既是阿郁的未婚妻,孤还能为了一个小小女子,让阿郁心有芥蒂不成?”

他是一国储君,孰重孰轻,他一目了然。

就算没有陆郁这档子事儿,绫枝和他一道去了京城,也只是东宫侍妾罢了——连个侧妃都不是,而陆郁,却是他的心腹,他的舟楫,他们有相同的壮志胸襟,曾一同掌心紧握,立下开万世太平的承诺。

绫枝……她怎么配?

他又怎会傻到因小失大?

别说为了她和陆郁闹翻,就算有半点隔阂,也是她的罪!

这分明是最清晰的路子,可李御也不晓得为何,心头却袭来缓而重的沉痛,似乎心口某个角落塌陷后灰飞烟灭,从此空落落的,可偏偏脑子又是清醒的,那痛意便愈发鲜明。

就在前几日,小姑娘还抬起明亮的眸子,真挚诚恳的望着他,在那独占风情的春日小园中,巧笑嫣然的侧身而立。

罢了,罢了。

终究只是见识太少,想来这样的小家碧玉,江南定然多如过江之鲤,他又何必让陆郁难堪……

陆郁和她……两情相悦……

而他,成全即可。

甚好,甚好……

李御甚至不由自主的冷笑了几声。

只是阴冷空洞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了李御的话,沈千章放了几分心,可看着李御那寒凉阴暗的眼神,又不敢肯定了,太子喜怒难辨,谁晓得他日后会如何想……别说自己,就连太子本人,也许都不晓得吧。

李御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只冷冷道:“孤只说一句——阿郁是孤肱骨,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沈千章躬身道:“臣明白。”

其实今日,沈千章真不晓得如何做。

是该去提点陆郁,暗示绫枝和太子已有情分。

还是装作不知情,冷眼旁观,任由绫枝走向陆郁。

而这番话,明确的表明,太子如今是舍绫枝,取陆郁的。

沈千章松了口气,立刻便明白该如何行事了。

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只是露水情愿,太子但凡有几分理智,又怎会因她和陆郁有丝毫不快呢。

可看到太子那阴沉的模样,他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只恨不得从不知晓这些事。

两人一坐一跪,正面面相觑,忽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扎着双环髻的丫鬟犹犹豫豫的在门口徘徊,似乎有话要说。

李御摆手:“进来。”

“殿下……”那丫鬟战战兢兢道:“有个姑娘,在外面求见您。”

姑娘求见?

李御抬眸:“何人?”

“就是……就是随陆公子一起离去的绫枝姑娘,她去而复返,如今正等在外头。”

李御暗沉阴郁的眸中透出一丝光,他缓缓开口:“她是独自一人来的,还是有陆大人作陪?”

“独自一人来的。”那丫鬟的声音透过珠帘传进来:“说是来向殿下请罪,如今正跪等在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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