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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厅已经坐下好一会，陈昔年却觉得刚被握过的手腕上还有热意未消散。

她在桌下用另一只手覆盖上刚才被握过的位置，缓缓摩挲。

“你这样直接走掉会不会不太好？”陈昔年问向桌对面的男人。

于北鱼翻过一页菜单，随口问她：“哪里不好？”

“她……她是你的朋友。”陈昔年整理着措辞，“你们一起来的，丢下女孩子一个人在那里不太合适。”

“你想吃什么？”于北鱼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抬头问她。

陈昔年有些愕然，下意识回道：“我都可以。”说完才反应过来，“我们要吃饭吗？”

于北鱼叫来服务员将选好的菜单递还给对方，“按菜单上选的就可以，不过麻烦先送一壶温开水过来，谢谢。”

服务员离开后，于北鱼才看向她，“我不是跟她说了，我有事要处理吗？”

“……可我们现在在吃饭？”

于北鱼微耸肩，点头承认，“和你吃饭就是我要处理的事。”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他的话让陈昔年想起那个夜晚，也想到了他最后留下的问题。

她心里有些紧张，勉强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好，那一会我来结账。”

等菜上桌的间隙里，两人俱是沉默。旁边一对情侣正在就餐，女孩撒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陈昔年的耳里。

“她是长辈朋友的女儿，我们是在展厅门口偶然遇到的。”

陈昔年抬眼看他，于北鱼眸光清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是在向她解释和那个女孩子的关系吗？其实，大可不必。

她浅笑着回应：“这样啊。”

水杯抵唇，一入口才察觉这是凉水，陈昔年眉心微皱，但还是勉强咽下。

但过后，却将手中的水杯微微往外推远了些。

于北鱼看到她的动作，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这么多年，她身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变的，比如喜欢喝温开水，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

那时候每次上完体育课回来，全班同学个个满头大汗，人手一瓶冰镇汽水，只有她安安稳稳地抱着保温杯，小口小口喝着温水。

那时候高二文理分班，他和她才做同桌不久，近距离观察她，越观察越觉得可爱。即使是在热死人的夏天，她拿保温杯喝水，他都觉得与众不同。

他也曾学着她的样子拿保温杯喝温水，但天气实在太热，他只喝了一口，就将温水换成了冰水。

想到这里，于北鱼嘴角笑意却忽然收敛。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在原地踏步，没有一点长进。

“昔年，你喜欢吗？”

“嗯？什么？”听见自己的名字，陈昔年本能应道。出声后才觉得不对，于北鱼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于北鱼看她，眼眸深沉，语带认真，“看到那个作品了吗？”

陈昔年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个以“昔年”命名的作品。

“嗯，看到了。”陈昔年点头，她尽量用一种客观的语气评价道：“那个模型很漂亮，你做得很精致。”

“那你喜欢它吗？”

“……见过的人应该都会喜欢。”她没有正面回答。

于北鱼没再说话。

服务员端上了茶水和菜，于北鱼给她倒了杯温水，示意她先吃饭。

奶油蘑菇汤，清炒虾仁，糖醋排骨，清蒸鸡蛋……陈昔年看着桌上的菜有些怔忪。

于北鱼给她舀了一碗奶油蘑菇汤，“尝一下这里的汤，奶油味很浓，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陈昔年舀起一勺汤尝了尝，奶香确实很浓郁，“真的很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

“好。”

一顿晚饭吃得还算顺利，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陈昔年在某个时刻，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觉得时光好似倒流，他们回到了从前一起吃饭的日子。

其实那段时间并不长，半个学期而已，可也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离开餐厅前，陈昔年去找服务员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过单了。她看向于北鱼，对方将手机递过来，是一张微信二维码。

“我不小心结过账单了，你加我微信，给我微信转账。”

陈昔年心里有九分犹豫，但对着面前的这张二维码，和眼前的这个人，她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于是，自从高中毕业后，于北鱼重新拥有了陈昔年的微信号码。

看着她新的网名和头像，于北鱼问道：“原来的微信号不用了吗？”

陈昔年将手机放回包里，随口说道：“很早就不用了。”

“这样。”于北鱼若有所思，虽然心里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苦笑。

所以，他给那个微信号发的所有信息都没有被看到。

车子停在了熟悉的公寓前，于北鱼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对她说：“这里的位置有些偏僻。”

“但是房租便宜。”

“你很缺钱？”

陈昔年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秒，若无其事地说：“哪有人是不缺钱的，而且我公司在附近，上班很方便。”

她下了车，对于北鱼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于北鱼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开车离去。

看着车子开远，陈昔年站在原地才微松口气。

三十分钟后，于北鱼又开车返回，陈昔年早已不在原地。

他将车灯熄灭，黑色的轿车与黑色的夜融合在一起，他坐在车里，与黑暗一同呼吸。

他刚才在附近转了一圈，能称得上是公司的只有一家律师事务所，再加上陈昔年在医院里手上拿着的卷宗档案袋，他可以确定，陈昔年就是在那家律师事务所上班。

于北鱼从储物盒里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声响后，指尖红色的火点亮起。

做建筑设计的已经习惯了熬夜，为保持充沛的精神力，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抽烟这种方式。

但他抽烟却不是因为做设计。

他学会抽烟是在大一入学的一个月后。

那时候他找陈昔年找得精疲力尽了，从六月份一直找到了九月份，问过老师，班里的同学，平常和她玩得好的女生，但都没有她的消息。

他那个时候才惊觉，没有了学校这个固定地点，他再也找不到陈昔年。

微信消息发过去一条又一条，但都没有回复。

终于在结束一个月的军训后，他趁着周末放假买了一张去兴北的机票。

在兴北大学门口等了一天一夜，却始终没有看见他想见的人。他有想过进学校里面找，但他又不知道陈昔年在哪个系哪栋楼，所以最好的方式还是在学校门口等。

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他看到了陈昔年。

她和几个女生走在一起，脸上是他熟悉的淡淡笑容，她迎面走来，他有些片刻失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开口说第一句话。

但是她没有看见他，在两人擦肩而过时，于北鱼出声叫住了她。

她看起来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于北鱼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看见她的脸，唯一想问的只有一句“不是说好考江州的大学吗？”

陈昔年愣了两秒，然后笑着回他，“啊，我最后还是觉得兴北大学更适合我。”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于北鱼不解，“我也可以考这里的大学。”

陈昔年脸色沉了下来，过了一会，轻声说：“我就是想离你们远一点，不行吗？”

因为填报志愿，她和吴雪霞已经吵了一个暑假，此刻又被人提起，心里难免有气。

“那为什么不回我微信，我打你电话每次都关机。”

“高考完就不用微信号和手机号了。”

于北鱼不懂陈昔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和过去做彻底的切割。他心里有些慌，也有些乱，因为他就在陈昔年的过去里，而陈昔年扔掉那团过去毫不犹豫。

他踌躇了半天，问她：“那我怎么跟你联系？你新的手机号和微信号是多少？”

陈昔年眉头微皱，上下扫视着他的脸，眼里是十足的不理解，“为什么要找我？高考完，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联系了吧。”

她说的漫不经心，于北鱼一颗心却猛然下沉。

于北鱼想从她脸上找到半点开玩笑的痕迹，但一无所获。

陈昔年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他早就知道。

但他仍不死心，提醒她，“是你先说的交往。”所以不能把我摒弃在你的生活之外。

“那我们分手吧。”陈昔年不假思索道，然后说：“我以为你也把它当成一个玩笑，没想到你……”

于北鱼听到了某个字，出声打断她，“也？”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你的意思是，你说的交往只是一个玩笑？”

“对啊。”陈昔年点头承认，她回忆了下，似乎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吧。

“我们那样子根本不是谈恋爱吧，既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更没有说过喜欢，我以为你只是随口答应的，我们的相处方式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连话都没有多说过几句。

这在陈昔年的认知里，根本算不上交往。

于北鱼往后退了一步，他站了很久很久，双腿有些麻木，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陈昔年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

所以那真的只是她随口说出的一个玩笑，而他却当了真。

“这样啊。”于北鱼轻声说完这句话，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一颗心脏挂在胸腔，却似没有着落般空空荡荡。

他克制着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朋友还在等我，我要快点赶过去找他们了。”

于北鱼忘记了那天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返回江州的，但回来之后，一连好多天都睡不着觉。

每次阖上眼，就是陈昔年对他说：“那只是一个玩笑，我不喜欢你。”

这样的场景太过可怕，他无法入眠。

于是他开始每晚都熬夜画图做设计，然后也学会了抽烟。

那些失眠的夜晚，他就是靠着几包烟，几支笔和几张纸度过的。直到一年后，这种状况才逐渐好转。

嘴里的香烟已经吸到了底，于北鱼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车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将车里的烟味吹散，也将他的头脑吹得清醒。

于北鱼的眼眸清冷，往日温和的气质此时已被强势取代。

黑暗里，他的眼神灼灼。

他已经不是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了，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剖开陈昔年的心，看看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也会在所不惜让她必须爱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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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免费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