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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很顺利。”

一如计划预定的那样，陀思妥耶夫斯基收到了来自福地樱痴的短信。

“中午十二点吗……”他叹息着、思考着是否要在现在就将这条关键信息传递给自己的新盟友——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充沛的准备。

一个突然闯入进来的不速之客，一个既不属于太宰治立场也不属于他立场的第三方，一个大抵知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的外来者。

他的存在就代表着变化、代表着不确定性。只是这个不确定性最后是会偏向哪一边的胜利却不得而知。

拿到【书】，将主动权控制在手里。搞到织田作之助、启动信息素增幅装置。消除掉大部分异能者，用【书】在确定下这个结果的同时想办法找出引起ABO异化的原因并解决掉。随后就是消除或许残余的剩余异能者。

陀思妥耶夫斯基计数着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可是一股隐晦的不安感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也正是因为这股来源不明的不安，陀思妥耶夫斯基才最终决定与【太宰治】缔结表面盟约。

但虽说是表面盟约，内容却也不全是骗人的。至少他曾经说过的那句“从上一个周目继承下来的愿望”是确凿无疑的真实。

【让世界重归稳定。】

这句莫名奇妙的话像是被镌刻在石板上历代传承下来的法条一样印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底。即使已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只是在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他就会记得：这是他曾经对【书】许过的愿望。

真是突兀又奇怪的愿望。也是饱含信息的愿望。如果真的是让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许愿的话，那内容大抵是【消灭异能】。可他的愿望却不是这一条，那么就证明这个许愿本身就是他给自己的信息，也是超越消灭异能的首要完成目标。

既然他的愿望是让世界稳定的话，与他对立、却似乎知道一切的太宰治会站在什么方向上就不言而喻了。

“真难得，这一次可是我站在俗世的大义上啊，太宰君。”像是想起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那样，陀思妥耶夫斯基自顾自偷笑着。

【书】——一切纠葛的缘由，大概也是使世界不再稳定的元凶，重启这个世界的道具。

“既然太宰君还记得上一个周目的事情，所以【书】也是异能相关的产物，被太宰君的异能无效化影响的可能性也很高吧。这样以来太宰君作为唯一一例无性别者和异能者的理由也可以解释了——毕竟ABO本身都是被【书】制造出来的东西，”陀思妥耶夫斯基歪着头，一边咬自己的指甲一边思考，“相似或相反的异能重叠使用时可能造就能量庞大的特异点，是太宰君使用、或者接触【书】时发生了什么造就了特异点？”

在此时，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却打断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考。

“这个问题为什么不问一问太宰治本人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扭过头，一个青年对他慢悠悠地踱步过去。而他的友人，小丑果戈里正哼着歌跟随在那位青年身边。显然，将这个人带进死屋之鼠秘密基地的人选已经不言而喻。

青年穿着昂贵黑色大衣，一边眼睛覆盖着绷带，脖颈上围着一条颜色暗沉的红色围巾。俨然是那位“新盟友”——首领太宰治的装束。

“我想，在针对‘我自己’的问题上，我应该更有发言权一点？如果是我的话想要让【书】实现的愿望只会是【织田先生活着】这一条，不如说其他的一切都会是为此而服务的。”

带着笑意，太宰治说。

“哎呀哎呀，这可是稀客。没想到太宰君会亲自前来呢？真是大胆的举动不是吗？”

不得不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确实有些诧异。毕竟以他视频通话过的那位首领的会面来看，那位异世界的太宰治对他无疑是保持着警戒的态度，即使在签下口头盟约时也是如此。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都心知肚明：那个所谓的盟约只是个暂时性的约定，随时都有撕毁的可能。

“毕竟我们是盟友嘛。”太宰治抱怨一样说着，对陀思妥耶夫斯基扬起一个堪称完美的笑脸。

那是个连角度都精心设计过的可爱笑脸、却也是一个本质上不包含任何感情，如黄金律般为了美观而诞生的笑容，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在那位首领脸上见到过的笑容。

“……每次看到您故意做出这样的笑脸都让人忍不住觉得浑身发冷呢，我的手臂都被冻出疙瘩了哦。”

“哎呀，那样的话看来我要多笑一笑，让老鼠感受一下西伯利亚家乡的味道更好一些。由衷地期待您被冻死哦？”

和那个笑容相反，太宰治吐出来的话却裹挟着太宰风格的过量恶意，叫人能清楚地感觉到两个世界的同位体间的通性来了。

“所以，太宰君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在这个时候就不用再装傻了吧，魔人。【书】被调用的时间和地点——我想现在也是时候得到消息了。”

跟聪明人说话真是又让人愉快又使人叹息。

“当然，当然。但是恕我提醒，您还记得我们的盟约吧？”陀思妥耶夫斯基审视着自己的盟友。

太宰治挑了挑眉，坦然地回应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审视。

“阻止‘我’拿到【书】不是吗？放心好了，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这个世界毁灭——毕竟这个世界可是有着我最珍视的奇迹呢。”

带着别有意味的口吻，太宰治说。

“既然您记得，那么我就无话可说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耸了耸肩，调出手机收到短信的页面转过去递到太宰治眼前，“横滨机场，中午十二点。”

“机场，中午十二点。”太宰治重复道，俯下身子试图将那些文字看得更清晰一些。他的视线扫过那行文字，将它们牢牢地印在自己视网膜中。

“这种问题您明明只要和我打一个电话就好了不是吗？”陀思妥耶夫斯基突然问。

“因为路上遇到了果戈里君，来亲自与我亲爱的盟友见一面好打消他一些对于合作的疑虑有什么问题吗？”太宰治说。

陀思妥耶夫斯基将视线移向果戈里，得到了对方一个动作夸张的“嗨”。他移开了目光。

“啊，确实呢。没有什么问题哦？”

“那么，我想在见面之后您应该也没有什么疑问了，”太宰治的口吻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切，他重新站直了身体，“那么就在约定之时再见了，魔人。”

风衣的下摆摇晃着，在空气中转了个半圆。太宰治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对果戈里摆了摆手。于是无聊晃荡着小腿的小丑立刻跳了起来对自己的朋友喊了一句：“费佳——我去太宰君那边看看！”

追求自由时的小丑无论任何人用任何言语都难以阻止。陀思妥耶夫斯基表情不变，只是凝视太宰治背影时略微眯了眯眼睛。

这么快就笼络到了果戈里吗？真不愧是太宰君呢。

“……再见。”他说。

太宰治和果戈里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视野范围以外。

很快，失去他人气息的秘密基地再次安静下来了。而在这安静的气氛中，任何声响都会变得无比显眼。

“叮——”

短信的提示音从口袋中传来。陀思妥耶夫斯基掏出自己的手机，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解锁的屏幕。

——随即定在了上面。

【暂时不要杀害侦探社社员。取代本世界太宰中，侦探社会成为我们拿到“书”的战力。】

……被耍了。

笼络到果戈里的人不是首领太宰治，而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魔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条短信，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看起来无比突出。他深呼吸一次，冷静地拨开了手机页面，开始编辑另一条短信。

——收信人：福地樱痴。

…………

如果手指的动作再快一些、如果闪避的时候再往后一些、如果他再能够忍耐一些——可是谷崎润一郎知道，这些所谓的如果都不可能存在。他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内尽可能与福地周旋，做到了自己的极限。

可是即使明知如此，他的不甘却依然烧灼着他的肺腑，以至于谷崎润一郎一时无法分辨自己此刻的痛苦到底是出于没能将信息传递出去的懊悔还是被刀搅碎的内脏。

但是至少……他争取了一些时间，让社长他们撤退的时间。谷崎润一郎想着，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去看福泽谕吉离开的方向。

“呜……呃！”他吐出了一口血，血液里带着一些固体的碎片。

“——那么，再见了。”

谷崎润一郎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道收割他性命的刀斩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叮——！”

一声清脆的啼鸣从福地樱痴口袋中响起。那是短信的提示音。

足够刺痛肌肤的风拂过谷崎润一郎的后颈，带来一种几乎让他以为脖子的肌肤已经被切开的凉意。

刀光中止在了谷崎的脖颈前，距离切下他的头颅仅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福地樱痴蹙着眉划开了手机页面，看了几眼新来的短信。他叹了口气，刀刃从他身侧下划，落回了刀鞘里。

“算你运气好吧，”他轻声说，“听说侦探社里有一个精通治疗的异能者医生，你能否活下来就看你接下来的运气了。”

脚步转动着，福地樱痴放弃了谷崎润一郎毫不犹豫地大踏步而去。

……不，停下。给我停下来！

谷崎润一郎睁大了双眼，他的嘴唇蠕动着，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他颤抖的唇角流在地上。他想张开手掌，想要扯住那个男人的脚腕。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于是谷崎的喉咙里只是发出了一声虚弱到没有人能够听见的气音。

他认出来了，那个方向，正是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撤退的方向。

“——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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