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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心平气和地仰望着地牢土黄色的天花板——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心平气和的。

‘你不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吗……！’星野在心里大声质问，‘明明在战斗开始前看起来那么自信！’

‘确实是这样没错。另外，其实我是头脑派的。’【太宰治】用一种堪称宁静的声音回答道。

‘既然是首领的话……既然是首领的话！’星野难以忍耐似的大声说，‘为什么会黑手党的人抓起来吊在属于黑手党的地牢里啊！

星野抬头看了看把她的手吊缚在手顶了两条铁链，它们已经拷在那里有将近一个小时了。因为这个，她的手腕这会儿是又酸又麻。不过比起手腕的酸痛来说，脸上被人狠狠揍过一拳的痛楚却要更让人无法忽视。

星野甚至不知道在自己被吊起来的现下到底是否应该感谢【太宰治】——毕竟他至少把交流和战斗全部过程压缩在了意识交换极限的15分种内，而且没让她亲自承受被人揍在脸上一拳的痛苦。

不过15分钟之内就输掉了这种事……！

“哗啦啦！”

星野尝试着晃了晃手。金属撞击的刺耳声音撞击在地牢的墙壁上，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断反弹着。星野故意大声叹了一口气。她叹气的声音也和锁链的哗啦啦声混在一起了。

‘冷静，星野小姐，冷静，’【太宰治】说，‘我感受到你想让我解释的意图了，倒也不必在这种时候拿出你的演技——有人说过你似乎不太擅长表演吗？’

如果说之前的话语确实只是用来谋求解释的武器的话，【太宰治】最后的这句话却是真的第一次对星野的精神造成了暴击。

‘……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请不要误会，这并不是在攻击星野小姐的意思，我只是在想……或许现在的您还没有进入该有的状态。’【太宰治】说。

该有的状态是什么？星野再一次晃了晃手腕。不过比起这句故作玄虚的话，她更想继续问之前的那个问题。

‘这是在用更有冲击性的话来转移话题？所以为什么那个芥川说你的黑手党的叛徒？你不是首领吗？’

【太宰治】咦了一声。‘竟然意识到了吗……是我的脑子起了一点作用了吗？好吧，那么就让我从另一个问题开始来解答这个事情吧。星野小姐应该也注意到了？之前我们被芥川抓捕时芥川所使用的那个能力。’

‘那个召唤海啸的能力吗？’

星野回忆了一下。

在做出要把【太宰治】带回黑手党接受审判的宣言后，那个叫做芥川龙之介的少年毫不顾忌旁人的性命，立刻从身后的海岸召来了几乎要埋葬整个商场的海啸。

本来就在向四周推推搡搡的的人潮在变得惊慌失措了。

“怎么会有海啸？”“等等、谁在放信息素？”“别慌！是易感期！”

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在吼叫。成千上万个不同的句子混杂在一起，变得逐渐听不清任何音节。在混乱中，【太宰治】似乎被人群的流向撞击、裹挟着，无法自主地被带向了某个预定中的方向。被投掷来的碎渣不断从四面八方而来，故意混淆着发动异能之人所在的方位。屏幕中的【太宰治】转头四顾——然而芥川龙之介却像对这般混乱的场景早有预料般消失在了人流中。

在海浪卷起的巨手向【太宰治】的方向拍下时，【太宰治】立刻向不远处的商场处躲避。然而比起那看上去铺天盖地的攻击，实际上落下的伤害却又似乎没有预计中那么大。在广域的攻击范围下，街上伏倒着近百个在痛苦哀嚎的人，似乎是在刚刚被海啸的压力拍断了骨头。但是还有一部分人明明应该已经被浪头狠狠击中，可是他们却不合常理地依然在活蹦乱跳。

不合常理——不合常理。星野注意到屏幕上的【太宰治】在迅速地转换视野。嗅到的、看到的、触摸到的，每一份感官都在说刚刚发生的确实是一场由芥川龙之介引起的大海啸。但如果是真的海啸会将建筑淹没、它的扑击会打碎建筑、将人卷起抛飞……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这似乎并不是物理上的伤害——而是精神上的伤害。意识到这点花费了【太宰治】大概两秒钟的时间，但错误的判断已经做下。

一柄尖锐的黑色利刃趁着那两秒的间隙从右下方的死角向他突刺而来。【太宰治】下意识张开了手掌，握住了那支利刃。刀锋在他们接触的瞬间被变化成了柔软的黑色长风衣——【太宰治】用力一扯，可那个本该被风衣包裹着的少年却金蝉脱壳般借用【太宰】的力道旋身甩落了落进他手中的衣物。

随后，一只被白色碎花袖口包裹着的拳头充盈了星野在内心世界那个剧场的全部银幕。

……然后我们就被打晕了？

‘对哦，芥川把我们绑到了这里——顺便一提这个地牢位于港口黑手党内部，一般来说只有价值足够的敌对人员和叛徒才会获得在这里经受刑讯的殊荣呢。’【太宰治】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完全不觉得哪里荣幸。星野在心里说。‘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个无效化的异能力没有起效吗？’

‘不，它生效了。’【太宰治】回答。在星野再一次发问前，他解释道，‘我的无效化是绝对的——这毋庸置疑。芥川的异能力【罗生门】的效果是控制和改变他穿着的衣物的性质来具现化成武器，我的【人间失格】可以让这个能力无效化……这点也是可以确信的事实。’

星野想起了那个和【太宰】接触后就软化下去的黑色衣刃，于是她点了点头（过了一秒她才意识到根本没人能跟她面对面看她的肢体语言）。星野假装不在意地轻轻咳了一声：“嗯……所以那个海啸是什么？”

‘所以，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太宰治】说，‘那个看起来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能力并不是异能力，而是什么别的东西——一个在我所在的世界中并没有的能力。’

‘你所在的世界？’星野用疑问的语气重复道。

‘是的，我所在的世界，’【太宰治】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笑意，“这就是你一直在困惑着的答案了。星野小姐，看起来你似乎确实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其实并不是这里的太宰治，鉴于直到被逮捕之前你还在想着可以利用我是黑手党首领的身份？’

星野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呀’声。地牢的墙壁忠实地反馈了这一声惊呼。她紧紧抿起了嘴唇，防止音节再次从唇齿间不小心溜出去。

‘嗳？太宰先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是之前那个太宰先生明明说出问题的是他的世界……？’

‘这样说也没错，之前的世界树理论星野小姐还记得吗？’

这回星野想起来用心音取代肢体语言了，但她同时想起来的还有太宰治鬼画符一样的画。

‘记得。’星野眨了眨眼睛。

‘文豪野犬的命运线是世界树中一条不算起眼的枝干，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则是那条最初的分支——是被我们称为主世界的存在。和其他世界一样，主世界不断向后延伸出了数不清的分支世界……但是与其他世界不同的是，我们的世界又拥有着一条讨人厌的特殊性。’【太宰治】说。

他的最后一句话里饱含连星野也听得出来的怨念。

‘讨人厌的特性？’

‘是啊，’【太宰治】的叹息中似乎间杂着带着羡慕的感慨，‘和正常的分支不同，我们的分支世界极为不稳定。这个主世界中存在着一本被叫做【书】的道具，那本书里折叠着无数虚假的可能性——所有由主世界而来的分支世界都只是那本【书】中的一个可能。而我也只是其中之一……是一个在分支世界里当上了黑手党首领的可能性而已。所以在这个主世界里的人才不会认可我的身份。’

星野又一次想起了太宰治人物卡中那行【固有道具】。

像是猜到星野在想什么一样，【太宰治】笑了笑。

‘是的，【书】就是我持有的那本副本的本体……足够让世界线发生变动的强力道具。在我的那个分支世界里，我确实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没有错。但是在这个主世界里的我却从来没有担任过这个职位。所以在系统最初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哦？那个出了问题需要挽救的绝不可能是我所在的分支，而是作为一切源头的那个主流。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太宰治】自嘲似的对着自己轻笑着，‘毕竟易于毁灭本身就是我们的世界本身具有的特性，正如人拥有生老病死一般。甚至于只是主世界中的人将什么写在【书】上的瞬间，我的世界就可能遭到难以挽回的影响。纵使没有人写下什么，那个连世界意识都无法诞生的存在也会因为不够稳定而在某天突然土崩瓦解——简直像依附于海潮的泡沫一样短暂而可悲。’

‘所以……【太宰先生】真正的愿望是希望自己的世界不要毁灭吗？’星野揣测着问，‘还是要保护那本【书】好叫他不会影响到【太宰先生】那边的世界？’

【太宰治】失笑道：‘不会是那样困难的条件啦，毕竟那可是连我自己都要为此奋斗数年也不敢确保自己能达成的目标哦？话虽如此，但如果不是管理者答应会帮忙维护我那边的世界的话，或许我真正的愿望确实就如星野小姐所说了。’

星野立刻想起了太宰治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我愿意去答应这份契约，正是因为管理者给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报酬，那份报酬的价值要远远超乎‘我’自身的价值。”

‘所以这就是太宰先生判断远超过自身价值的那个报酬。’

‘是哦。’

听起来真是高尚啊。星野想。为了世界的存亡而献上自己什么的，竟然还跟她说其实他本来并不在乎世界毁灭——简直是个大骗子嘛！

‘我可没有骗你，’【太宰治】说，‘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去拯救世界当然是有我的私心的嘛……不然的话我才懒得理会这种事。顺便一提那个私心与我真正的愿望有关哦？’

‘到底是什么愿望啊！明明太宰先生听起来自己就知道谜底，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我可是你的新手引导者，当然是要让星野小姐尽快适应任务世界的节奏啦！’【太宰治】愉快地说，‘这可是在培养星野小姐的能力嗳？毕竟在之后的世界里星野小姐可未必会遇到我这样聪明的契约者了。’

挺起来是有够自夸的话，但是面对那条【智力SS】星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反驳。于是她在心里说话时的语气也虚弱了些：

‘只要我能实现太宰先生你的愿望的话就能永久获得人物卡了，到时候搞不懂就拜托太宰先生来帮忙就好了嘛。’

‘唔？哎呀，原来如此……星野小姐不知道啊。’像是意识到星野不知道某个他很清楚的事实那样，【太宰治】故作玄虚地大声叹息着。如果他现在和星野一样拥有实体的话，恐怕这会儿都已经抱着臂摇起头来了。

‘不知道什么啊？’

‘暂时不告诉你，反正星野小姐之后会知道的，’【太宰治】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星野小姐不用担心啦。就像我的本体说的那样，那个是很简单就能达成的愿望。’

‘我倒是想知道太宰先生到底是怎么做到对我这么有信心的……我可对自己没有那样的自信。’星野有些不满地在心里小声咕哝道。

可面对星野的抱怨，【太宰治】只是笑了笑，甚至于那个笑听起来也很柔和。

‘——是星野小姐对自己太缺乏信心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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