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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先生？’星野无在内心中问出了和‘芥川’同样的句子。

她听到了来自内心中那个青年的声线。

‘并不完全算是，但大概也可以这样称呼我——毕竟我只是由那张人物卡形成的模拟人格。因为你把同化度调节到了10%，所以人物卡可以模拟出【太宰治】的意识作为辅助。之前你不是一直在想明明已经加载了人物卡，但是为什么没能接收到我的记忆和感情吗？这就是原因了。’

模拟人格——【太宰治】叹息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强打精神的倦怠感，活像个刚刚才要下班就被老板重新架到工位上的社畜。

星野终于想起之前听到这个声音时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毕竟他和之前的太宰治的声音简直如出一辙，带着股仿佛从内心深处渗透到唇舌上的疲惫。

‘我真的很希望我的本体好好考虑一下要来工作的我的心情。明明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休长假的那一天，我都已经愉快到脚步都要飘起来了！结果在这种满怀期待的时候被塞来当人物卡小精灵也太过分了吧！竟然在最后还一脸轻松地说着什么【管理者拜托我的人物卡来担任星野小姐第一次新手任务的引导者】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要工作的可是变成人物卡的我啊！’

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太宰治】话里话外那满满的怨念。如果怨气可视，星野觉得自己现在或许可以从镜子里看到一个满身黑气的背后灵也说不定。

‘我讨厌加班。’【太宰治】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连抱怨都和之前那位太宰先生跟她吐的槽都差不多啊。

人物卡会有虚拟人格这种事情……完全没听说过嗳。在【太宰治】的话里星野倒是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听到新手引导者这个词的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从刚刚开始她就很想问的那个问题。

‘如果同化度继续上升的话，太宰先生能够控制我的身体吗？’

或许是听出了星野心里潜藏的不安，【太宰治】的语气立刻变得正常起来了。

‘一上来就是这个问题啊……诚实地说其实是可以的，如果在短期内将同化值大幅提升到100确实可以做到意识的交换。但按照系统的规定，只能在星野小姐本人同意的情况下进行限时的交换。’

‘我有些不能理解……’星野慢慢地在心中挤出了她的疑问，‘系统说过它会选择任务者来介入出了问题的世界是因为它无法让相关的人前来吧？既然人物卡有虚拟人格，还能够和任务者互换的话，那样不是不设置时限要更方便吗？’

‘那样的话就只是把任务者骗过来当作人物卡的受肉了不是吗？如果允许不设置时限的随意互换，能力不足的任务者在这个系统无法直接介入的世界只会成为虚拟人格的预备身体吧，’【太宰治】轻笑着解答了星野的疑问，‘姑且说句公道话好了，就我的判断系统本身确实更倾向于守序善良那一方的立场。虽然就任务执行的效率上算不上最优解，但系统确实重视任务者和契约者的想法。’

‘那样的话如果在最开始就干脆不设置虚拟人格，让我直接动用从太宰先生那里复制过来的记忆和感情之类……’

‘显然，这同样很危险，或者应该说会形成模拟人格这样的机制才是系统对任务者的保护。’【太宰治】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想象一下吧，另一个人完整的二十多年人生在一个瞬间压进你的脑子里——它甚至比你所经历的时间还要长，你的自我认知真的不会被混淆吗？请不要轻易给出否定的答案，我曾经体会过类似的东西，那确实会让人的大脑混乱。’

星野很难想象那意味着什么，但她想起了【太宰治】人物卡里的另一行描述。

【固有道具-没有文字的书：可以随时观测世界线变动的道具。但是因为是主世界的副本，一旦在上面落下文字就会导致它出身的分支世界毁灭。】

体会过类似的东西……？是因为这个“可以随时观测世界线变动”的书吗？

‘星野小姐，你认为一个人的自我认知是由什么构成的呢？’【太宰治】突然问。

‘嗳……？’

虽然确实在国中的哲学课上确实稍微接触过一些哲学相关的内容，但是星野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

‘那么我来换一个问法吧？’【太宰治】说，‘假如小时候的你突然在某一天接收到了你现在的全部记忆和感情，那么她是更接近现在的你还是更接近年幼的你呢？’

‘可能是现在的我吧……？’星野不确定地说。

‘那么我们就暂时假定一个人的记忆是构成他自我的一部分吧——即使他没有真的亲自经历过记忆中的事。那么我想星野小姐也可以理解不设置虚拟人格的危险性了。’

虽然在几分钟前还在对自己的加班生涯唉声叹气，但在需要的时候【太宰治】似乎又行动力极强地立刻进入了‘新手引导者’的工作状态，看上去倒是颇为符合人物卡上那条【执念者】的描述。他耐心地继续对星野解释道：

‘毕竟如果只是粗暴地把我的记忆灌进你的脑海中，那么最后那个人到底是星野还是太宰治呢？为了不造成这种糟糕的后果，系统制造出了一个缓冲地带，也就是人物卡的同化值。寻找如星野小姐这样感情淡薄的人来担任任务者，我想也应该是出于尽可能减少人物卡造成的不良影响这方面的考量吧。’

‘可是我可没有感觉到什么感情冲击，’星野嘀咕道，‘不如说明明一直很期待的。’

‘这可不一定算是好事哦？星野小姐。如果我的感情波动因为某些变故不由自主地扩大，那么你那边也会受到一定影响，这种影响会提高你和我之间的同化值——至于那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星野小姐现在也应该知道了吧？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尽量不要依赖高同化度来解决问题哦。’【太宰治】说。

说到解决问题……星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太宰先生，在这个超能力世界里思考时有没有时间停止之类的功能？’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设定，现实又不是JUMP系少年漫会在战斗时自带解说。’【太宰治】吐槽道。

虽然这个时候似乎应该用‘黑手党首领怎么会对JUMP漫画’这么熟悉吐槽回去，但是来自于面前另一个人灼热的视线已经滚烫到几乎击穿面皮的热度了。

星野低头看着那个姓氏叫‘芥川’、评价是‘笨蛋’的凶恶少年。芥川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

‘……那我们是不是已经把他晾在那里很久了？’

虽然被晾了许久，但是芥川少年似乎并没有任何不耐，甚至于他站立的身姿似乎无意识地更挺拔了一些，就像在等待某个人的检阅。他抿着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星野脖颈上围着的红色围巾，过了好半晌才慢慢移开，重新将视线的落点定在星野脸上。

‘没关系，芥川的话应该已经习惯了吧！’【太宰治】乐观的声音在星野的心灵世界中响起。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习惯这种事啊！星野忍不住想。

‘一直叫他芥川芥川什么的……这个人的全名是什么？’

‘全名啊，’【太宰治】唔了一声，‘是芥川龙之介哦。’

星野忍不住“呀”了一声。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先前她觉得这个姓氏耳熟了。

‘这个名字……也是国文课本上的大文学家嘛！’

星野心底传来了【太宰治】疑惑的“嗯？”声。

‘国中时我的国文老师是太宰治——我们世界里那位文豪的大粉丝，当时在介绍近代文学家时她和我们说了很多有关于太宰治的逸闻。’

【太宰治】平淡地‘哦’了一声，并没有将另一个世界那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和自己混为一谈。

星野继续说：‘比如太宰治曾经在整个笔记本上写满了芥川龙之介的名字啊，一直非常渴望获得芥川奖、是芥川龙之介的大粉丝啊，最后还因为无法获得芥川龙之介的认可痛哭流涕郁郁寡欢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啊……’

‘——噗！’

内心世界中，传来了青年像是被呛到一样的声音。

‘咦？怎么了吗？’星野疑问道。

‘……不，没什么。’【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太宰先生和这个人的关系不是这样的吗？’

‘唔嗯、非要说的话，应该完全相反吧。’【太宰治】叹息了一声。

‘咦？那么就是说这个人是你的狂热崇拜者了吗？’星野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幕布上那个少年的身影，‘太宰先生的职业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所以他也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吧！’

‘唔，比起下属倒更应该是我精心培养过的弟子吧？这个芥川倒是确实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他对黑手党的忠心确实不必担忧，现在就算是我命令他叛逃的话他都是绝对不可能听从的。’【太宰治】回答道。

这样的话就让人安心了。看那个人冷冰冰的视线本来还以为会被袭击，既然是隶属于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还是太宰先生的弟子，那么怎么都不会以下犯上攻击自己的首领和老师吧？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完成任务！’星野确信地说。

‘噗嗤。’星野听到了太宰治的笑声。

‘嗯……这个嘛，或许吧？’【太宰治】语焉不详地回答道。

这个答案听起来却又让人无法安心了。

难道作为弟子、崇拜者和下属的这个人竟然还存在背叛的可能性吗？在这股疑虑的作用下，星野紧紧盯住了芥川龙之介。

在这个时候，芥川龙之介终于在沉默中再次开口了。瘦削的少年用狼一般凶恶的目光紧紧盯着星野的脸，对她缓缓吐出一句莫名其妙又尖锐的质问：

“太宰先生，您是为了嘲笑在下的能力而出现在这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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