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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冬风吹着薄云跑,……

  • 作者:大世界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10-11 12:26:47
  • 完书字数:9908

冬风吹着薄云跑, 天上露出一轮明月,月光沁凉,照得这处小沟渠也颇为明亮。

三轮车是脚蹬的, 不是太重,就是块头大了一些, 潘三金平日里做龙舟, 要扛着大木头, 还要锯木劈木, 很是有一把力气。

他主力,周爱红搭了一把手, 三两下便将三轮车从翁志仙身上抬了起来。

“你这袄子都湿了, 可不敢穿在身上。”潘三金瞧着翁志仙身上的袄子, 又瞧了下他头上的那个红包, 也是摇头感叹这人倒霉。

怕这么个大汉子, 她爸爸不好搀扶上来,何况这人还伤着腰和腿, 别到时又二次伤害了。

潘垚摊开掌心,只见上头一张黄纸裁成的小纸人。

她朝着小纸人吹了口气,下一刻, 就见纸人飘飘,随风而长。

青烟拢过, 那儿站了个面容普通的青年。

潘垚招手,附在阿大耳边小声道,“阿大, 你帮爸爸妈妈一起,把下头的叔叔抬上来下,他伤到腰了。”

“好。”阿大冲潘垚笑了笑, 有些憨,随着这一笑,它的面容也灵活了些。

下一刻,阿大朝小沟渠走去。

听到脚步声,翁志仙仰些头往上瞧,有些意外自己今儿的好运道。

这来了一家三口,眼下又来了一个帮忙的?

他还以为自己得在小沟里躺到明天呢!

这大冷的天,要真是那样,半条命都得被冻了去!

翁志仙苦中作乐,感叹他这次的霉运算是小灾了。

潘三金和周爱红自然认得阿大,他们家盘盘剪的小纸人,有时还被顾菟那蟾蜍精拉壮丁,进货时得帮忙去看摊子。

有阿大帮忙,周爱红往旁挪了挪位置。

阿大冲潘三金笑了下,下一刻,他弯下了腰,直接便将翁志仙打横抱了起来。

轻轻松松,不像抱一个160斤的大汉子,倒是像抱16斤的小娃娃。

猝不及防,被抱起的翁志仙嘴巴都张大了些,呆愣愣地瞧着阿大。

阿大皱眉,“别乱动!搂住我的脖子。”

潘垚:“噗——”

是公主抱呢!正宗的!哈哈!

翁志仙眨了几下老眼:“噢噢——”

“嘶,老弟儿,你这力气真是大!”

翁志仙回过神来,伸出大拇哥就夸赞阿大。

“这边这边。”

潘垚敛了笑意,拿着手电筒,引着阿大往一棵大榕树下走。

榕树四季常绿,初冬的季节仍然叶如华盖,树干很粗,三人抱柱宽,那儿正好能挡着风。

阿大从善如流,抱着人往大榕树那儿走去。

潘垚瞧了瞧,满意地点头。

她家阿大怪贴心的,她方才说了这个叔叔伤着腰,阿大便将人的腰托得很稳妥。

榕树下,翁志仙脱了身上的湿袄子,穿上潘垚递来的干净袄子。

袄子带着晒过太阳的棉花香味,衣服一穿,干干燥燥,那凉飕飕冷到心里的冷意一下就被驱散。

也许是因为太暖和了,翁志仙不争气地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连忙抽了抽鼻子,将脑袋往上仰,不让那两滴猫尿掉下来。

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真哭鼻子了,那也忒丢脸!

想着过往那一件件倒霉事,翁志仙心底的心酸难抑。

可是,他真的好想哭啊!

他的人生怎么这么倒霉,回回如此!

那些小灾就没有停过!

“叔叔,擦把脸吧。”

翁志仙正感怀人生坎坷,活着处处不容易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就见小姑娘递来一块帕子,这会儿,她正蹲在一边瞧自己,大大的眼睛里流淌的都是关心。

“谢谢阿妹。”翁志仙倔强,“不用不用,叔没哭。”

潘垚通情达理地点头,跟着说瞎话,“我知道,水溅在上头了,擦擦,这里有些脏了。”

翁志仙接过帕子,往脸上一擦,趁着小姑娘不懂,又默默伤心了一会儿。

潘垚也不出声。

这倒霉的,是得哭哭。

另一边,阿大也不用潘三金帮忙,手一拎,直接便将跌到小沟渠的三轮车拎上了石头路,一翻一掰,歪的车摆头也给整好。

人搁在树下也不是个事儿,潘三金往回瞅了瞅,估摸着那边宴席也差不多了,转身就要去蹬自行车。

“盘盘,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回周家去喊个人,让人送翁同志回去。”

他们走的时候瞧见了,翁家送亲的人还有好些人没走,正和新郎官在那儿玩扑克呢。

听到潘三金这话,翁志仙欲言又止,眼里有着迟疑。

潘垚注意到了,赶忙拉了拉潘三金的衣摆,暗暗使了个眼色。

潘三金侧头看去,这才注意到翁志仙脸上为难的神情。

翁志仙知道这样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厚脸皮,不过,想着那嫁入周家的侄女儿翁彩凤,为了不让她难做,他抹了一把脸,尴尬地扯了个笑容,道。

“这位大哥大嫂子,还有这位同志,我知道这请求有些冒昧,不过,我这也实在没法子了,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事不劳二主,看看谁更方便些,就送佛送上西,直接将我送回小元村吧。”

话落,翁志仙又是忐忑一笑,笑容里有着苦涩,也有着不自觉地讨好,让人瞧了便心口发酸。

“就不麻烦周家的亲家了。”

周爱红是周家村人,潘三金是周家村的女婿,附近的村子倒是也清楚,这小元村说远也不是太远,十来里的路。

走路是远,蹬着车子倒是还能接受。

潘三金爽快,“这有什么,就这点路的事,哪用得着说麻烦,走走,我们送你回去!”

“阿大。”潘垚回头,冲站在前头空地处的阿大招手。

阿大有些木楞,哒哒着脚步便过来了。

“阿大,你骑这三轮车吧。”潘垚拍了拍三轮车,脆生生地交代阿大,“叔叔坐你后头。”

阿大点头,弯腰将地上的翁志仙又横腰抱了起来,动作又轻又小心。

翁志仙:……

他这辈子,除了当小娃娃时候,还是头一次有这种被珍视的错觉。

三轮车今天运的是嫁妆,这会儿东西都搁在了周家,现在倒是空车一辆。

翁志仙正好半靠在三轮车后座上,他平时靠蹬三轮营生,都是他拉别人,倒是头一回被别人拉。

瞧着自己的伤腿,一时间还真是百感交集。

……

一轮明月挂天畔,偶尔几朵浮云掠过。

云遮着月亮时,大地黯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云朵跑开,地上有沁凉如霜的月色。

潘三金的自行车跟在三轮车旁边,潘垚手中的手电筒照亮前头的路,引着人往前。

手电筒的光很明亮,那是潘垚特意掐了道灵光,就怕一不留神,她爸也将车子开到沟沟里去了。

没瞧到前车之鉴还在隔壁的三轮车里半躺着吗?

阿大卖力地蹬三轮。

潘三金瞧到了,夸赞道,“阿大厉害了啊,三轮的都能蹬!”

阿大嘿嘿一笑,有些羞赧模样,只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潘垚眼里也盈着笑意,颇为自豪模样。

“那是,我们家阿大聪明着呢!”

翁志仙有些意外,“你们是一道的啊。”

“是呀。”潘垚脆生生地应下了,“我们家今天来二舅家吃席,爸爸是姑爷爷,妈妈是姑婆,我是表姑。”

“小滑头,什么表姑,那娃娃还没影儿呢!”潘三金笑得不行,还腾了骑自行车的手,朝潘垚头上那毛线帽的毛线球上揪了揪。

随着一揪,毛线帽往下坠了坠,挡着了视线,潘垚连忙将帽子往后拽了一下,露出两只大眼睛,连连讨伐,道。

“妈,你瞧爸爸,他骑车还胡来。”

周爱红忍俊不禁,声援道,“就是,孩子还打着灯呢,仔细一个没瞧着,把你引到坑里去了!”

潘三金乐呵呵:“好好好,是我不对。”

转过头,他冲三轮车里的翁志仙笑了笑,介绍自己道。

“我姓潘,叫潘三金,后头这是我爱人周爱红,这我闺女儿潘垚,蹬车的是我们家阿大,我们是六里镇的,我闺女儿说的没错,今儿是上周家村来吃席,结婚的新郎喊我一声姑丈公。”

周爱红也笑道,“对,戎晋是我大侄子。”

翁志仙也一脸喜色,“巧了不是,新娘是我大侄女儿,我是她三叔,嫡亲亲的。”

潘垚暗暗点头,这事他们都知道啦!

刚刚还在说呢!

亲戚一认,无形中关系便近了一些,彼此说话都热络了些,也少了几分拘谨。

这年头,就是老乡都能更亲近,何况这姻亲!

潘三金寒暄,“翁老弟,怎么就自己先回去了?我刚才走的时候,瞧着好几个都还没回去,这会儿正打着扑克,热闹着呢。”

“对了,大冷的天掉沟里可含糊不得,回去后,你记得要煮碗姜汤喝喝。”

“会的,多谢老哥关心。”

“唉,刚刚是我自己要走,不好意思多待。”翁志仙挪了挪位置,腰疼得龇了龇牙。

“这事儿你们不知道,我啊,运道实在是差了一点,本来今天都不用我送嫁,三轮车借出去就是做三叔的心意,也是怕人说嘴,就因为我瘟啊!”

“哪里想到,村子里会蹬三轮的翁堃那小子,他关键时候竟然掉链子了,也不知道吃了啥,捂着肚子就往厕所里跑,拉得两条腿都软了,连连摆手,喊着他不成了。”

翁志仙恨铁不成钢,道这小年轻做事就是没把门,不牢靠!

“这不,一时叫不到人,接亲的人又来了,不好耽误了彩凤那孩子的吉时,老娘一喊,我咬着牙就蹬三轮了。”

他们家都想了,他这三叔蹬三轮,也不算啥送亲的,就当做从外头花钱叫的人力。

为了这,他老娘还煞有介事的给了他五角钱,道一声麻烦翁同志了,算做是蹬三轮人力的红包,请的司机。

哪里想到,到了亲家这里,他还是被人嫌弃了。

翁志仙苦笑了一下,“也不怪亲家心里不舒服,是我这瘟生的名头太响亮了,声名在外,声名在外。”

潘垚小声,“爸,二舅娘和二舅不高兴,人家知道呢。”

潘三金:……

不用多说,他这下也知道了。

嫌弃别人,当事人还知道,这事儿有些尴尬,看来,那会儿新娘和婆婆吵嘴的动静,做三叔的也听着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翁志仙垂头,颇为丧气模样。

“这不,我就先走了一步,哪里想到,竟然还将自己摔到土沟里去了!”

“翁生,瘟生——”翁志仙都郁气了,“啊----我咋就这么瘟啊!”

这声感慨又悲又凄,随着他哀嚎,远处山林还传来了几声鸟鸣,那是老鸹的叫声,“呱——嘎嘎,呱——嘎嘎!”

树枝跳动,树影摇晃。

翁志仙:……

“呜——”

控制不住自己,他淌下了眼泪。

这么瘟的吗?

自行车上,潘垚瞅着三轮车里的翁志仙,嘴巴都喔圆乎了。

她小小地惊诧了下。

这倒霉的……好家伙,就连乌鸦都在说他瘟呢!

此情此景,真是又可怜又莫名的带了几分喜感,潘三金和周爱红都不敢多说啥了,只埋头用力蹬自行车。

翁志仙越想越是悲从中来。

“我就没消停过,右腿断过,左手骨折过,右手手掌被尖刺扎穿过,今天这左腿,我瞧着应该就是被压骨折了,合着这五体就没有全乎的!”

“你道我为什么清楚这是骨折?别人都说久病成良医,我啊,那是瘟出心得了。”

潘垚听得都目露同情了。

“叔,一会儿我给你瞧瞧吧,说不定是沾上啥了,或者是运道被人偷了,就像布袋破了个口,它漏缝了,这才霉运连连。”

潘三金:“对对,让盘盘给你瞧瞧。”

怕翁志仙讳疾忌医,潘三金紧着就道。

“你这事儿听着就邪乎,我今儿也听人说了你的名头,说是还在国道上被大车撞过,啧,这事险,一个错着,那就是要命的事,你找没找人瞧过?”

“不是我这当爸的自夸,我家盘盘厉害着呢,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老仙儿还厉害,在我们那里,十里八乡顶顶有名!”

“啊!”翁志仙有些傻眼。

他刚刚要是没听错,说帮他瞧瞧的是这小姑娘吧,听她爸爸的意思,这瞧事,它应该是他理解的那个,也就是找大仙看事,俗称迷信。

似乎是察觉到翁志仙对潘垚的不够信任,前头蹬着三轮的阿大闷闷开口。

“不许你这样瞧主人,阿大不开心,主人厉害着,阿大就是主人剪出来的。”

说着话,为了取信人,阿大特意将纸人的特质露出来。

只一错眼的功夫,它整个人变成扁扁的一张。

冬风一吹,纸张跟着起伏不平,摇摆摇摆,呼呼作响。

翁志仙倒抽一口凉气。

他咬紧了牙,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咯吱咯吱地上下牙打着架,目光看着蹬三轮儿的阿大,眼里惊恐连连。

完了完了!他这是撞鬼了!

瞧着像是一张人皮鬼!

他就说嘛,今儿怎么运道这么好,遇到的竟然是小灾,还有人救他,合着是在这儿等他呢,这分明是要命的大灾!

翁志仙闭眼,娘啊,他好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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