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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5E18–Day.3–阴阳割昏晓(五)

  • 作者:月落前逃离地球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9-20 16:08:48
  • 完书字数:11476

我在家里见到了一只兔子。

从柜橱的缝隙里,从照不到光的角落里,从浴室的镜子里,从玩偶的塑料眼珠里,我都能看见它。

它静静地注视着我,一刻也不停歇,目光里是我看不懂的色彩。

那是只很漂亮的兔子。

黑色的毛发绵密柔软,上面泛着绸缎似的光,光滑而柔顺。

但它一直在看着我,执着地、担心地、悲伤地看着我。

好恐怖,好可怕。

为了躲避它无孔不入的视线,我丢下所有的玩偶,只带上了不安,搬去了哥哥的房间。

他困倦地抱住我,一下下地顺着我的背,微张的嘴唇里吐出些轻柔的安慰。我蜷缩着,久违地重新缩在了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抱着他,听着他温柔有力的心跳,再次睡着了。

而这次,我在梦里看见了它。

它离我非常遥远,而在这漫长的距离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我远远地遥望着它,在理应什么都合理的梦里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些奇异的违和感。

兔子,是一种窜来窜去的啮齿科小型动物。正常来说,我需要低下头去捕捉它的身影,而在梦里,我却产生了我正在仰望着它的错觉——明明它那么渺小,却又那么高大,像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山峰。

虚无沉默着横亘在我们之间。

它血色的瞳孔,沉静的气质和那身绸缎似的黑色皮毛,让我隐约产生了些既视感。

那是种胃会下沉,胸闷气堵的感觉。

……我不喜欢那样。

感觉像是回到了幼年时期一样,无能为力,只能缩在角落里,沉默着一遍遍舔舐自己的皮毛。

那时候的我,仅仅受着巫女的庇护,而村子里被她守护的那些人,无论是谁都可以对着我窃窃私语。他们一面夸赞着我的爪牙可以撕碎来犯的百鬼,一面背地里厌恶着、憎恨着、恐惧着我,要求巫女将我一同处决。

而之后,我连同年幼的姐姐偷走了巫女的玉,在四处流浪的过程中听闻别人告诉我的最高的山峰,并决议向那里出发,将玉埋藏。

我再次睁开眼睛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在山脊上攀登,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不会停滞的暴风雪将我掩埋。

冰冷的风吹动我的皮毛,却不令我感到寒冷。在白色的鹅毛垫上,我闭上眼睛,打了一个对人类而言漫长的、在我余下岁月里却无足轻重的小盹。

等再次醒来时,我遇到了那个人。

她似乎是把我当成了是可驯化的幼崽,偷偷地带走了我。这个矛盾的家伙,一边给我起了新的名字,满怀希望地注视着我、希望我承认它,一边用我之前的真名来束缚我。

我答应过巫女,不会率先伤害人类,因此哪怕发泄不满也只是用她珍贵的书磨牙,在她睡觉的时候磨爪子。在每个家具的边边角角都留下我的咬痕后,我默不作声地缩在沙发底下,却没能抑制住本能,紧紧地咬住了她拿来骗我的羽毛和铃铛的组合,接着一点点地被她拽了出来。

她生气的气息几乎要燃烧起来,却也只是弹了弹我的耳朵。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嘟囔着我不理解的词——社会化训练——她把我丢进了老师是异种猎人的幼稚园。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同样也不知情,但这不能缓解我面对老师时的恐惧和厌恶。旁边的小孩子似乎不太理解,却也温柔地安慰了我,在那个猎人来问话的时候,挡在我的前面替我做了回答。

无力的只能被保护的模样,成为了我幼年时期最深刻的记忆。

——这只奇怪的兔子,为什么让我想到了我年幼时的模样?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那时候的事了。

我已经不再需要景的保护,我的爪牙锐利,听觉敏锐,注意力时刻放在他身上——我成为了保护好他的人,我可以保护好所有我在乎的人、在乎的事,绝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但我失职了,不止一次。

带着一丝莫名的悲切,我远远地、远远地遥望着它。

那些恐惧已经烟消云散,只留下我愣在原地,什么都没追上,什么都没留下。

恍惚间,我的身体自发行动了起来,坚定而迷茫地向前迈步——但身后传来的柔软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智,促使我停留在原地。

KIKI。

那个人这么喊着我,声音夹杂着青涩而成熟,夹杂着细微的笑意,语调缱绻,听起来温柔而清亮,尾音像带着柔软的钩子。

接下来,是更多的人喊着我名字的声音。

它们有的听起来柔软,就像是在暖洋洋的被窝里发出的呢喃,有的听起来狂风凛冽,带着不容错认的怒意和冰冷,夹杂着一丝颤抖,而有的夹杂着平静的笑意,像是没有意义的轻语,莫名让人想到宁静的午后。

有什么东西从声音里诞生,紧紧地栓住了我。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只兔子的身影被风吹散,逐渐变得虚幻,像是一抹天边的云彩。

你是来特意见我的吗?……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呢?

想这么问,却又没理由把这话说出口。

我眨了眨眼睛,在一片雾蒙蒙中屏住呼吸,听到那个熟悉又令人怀念,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

她说了什么?

我无法分辨语言具体的含义,只能任由某种感情冲刷着我,在这浊流中竭力站稳,不要被冲走。

——真的好想再见你一次。

我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啊——

但即使再也无法见面,也无法再得到你的回答,在最后的时刻,能把这样的心情传递给你,也足够令我感到幸福。

“KIKI?KIKI——”

“……怎么了,Hiro?”听到幼驯染的呼唤,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即使脑袋晕晕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地消散也顾不上,本能地把他抱在怀里。

景总是做噩梦,无论我怎么安慰他,哪怕是进到他的梦里去陪他也无济于事。哥哥说,我的行为是治标不治本,根本不起作用。

我倒是觉得哪怕只能缓解一点也好,但在我白天也总是打瞌睡后,哪怕是景也拒绝了我的帮助,最后,我干脆把这部分的力量借给了西园寺。我并不稀罕她的羽毛,更多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她,就像把不用的东西捐出去那样——但有里纠正我说这不是善捐,是租借。

西园寺唯一能拿出来的只有自己的羽毛,因此我就收下了这个,算是作为见证她和有里的同居生活的起始。

“……这是我要问你的。”幼驯染小心地抬手抱住我。他的身高和我的差距逐渐拉开,因此他坐在我怀里,用那双我一直非常心动的猫眼仰头看着我的时候,即使已经长大了不少,对我来说也仍然像是仔猫那样可爱。

他抬手用拇指轻轻地在我的眼角蹭了蹭,月色下,那张稚气的面容上多出几分担忧。

他说:“你在哭啊,KIKI。”

“……诶?”我一定是发出了很呆的声音。

旁边的金发男孩子也紧张地靠了过来。

比起我非常大众的金色眼睛,他的眼睛是很罕见的紫灰色,神秘不说,看起来非常的漂亮。而因为混血儿的关系,他的金发也璀璨夺目,是白发的我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很羡慕的颜色。

对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类来说,白发也许是很潮流、漂亮的颜色,但对稍微老派一点的人来说,那就是“少白头”,是不好的象征;而对我过去所生存的世界来说,白色,同样是不受欢迎的颜色。

我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并不是每年的冬天都会下雪,而亚细亚的大陆上不需要雪一般的保护色。这样的颜色只代表没有办法在森林里隐藏好自己,随时要面对危险。

皮毛漂亮的男孩子靠过来,同样很担心地看着我,轻轻握住了我的一只手:“KIKI……是做噩梦了吗?”

“……不知道。”我眨了眨眼睛,慢慢低垂下头。

那算噩梦吗?还是令人怀念的美梦?

我从来没做过梦,没法很好地判断。

怀里稳定的温度和重量,手上被切实地握着的感觉也许给了我一些勇气。我忍着那种无理由的空泛而苦闷的心情,尽可能地回忆了一会,磕磕绊绊地把那些零碎不成体系的画面描述了出来。

他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所以……

我坦诚地告诉他:“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和昨天一样的,让人悲伤的梦。

但这次,我不再需要出门去吹夜风,不需要追逐着气味去准备狩猎,我缩在人类搭建的漂亮精致的小房子里,一左一右,被我的伙伴们包围着安慰。

他们没有柔软的皮毛,紧贴着我的肌肤却也足够温暖。

“感觉是在家里,然后、我看见了一只兔子。”

景鼓励地看向我,而零也靠了过来,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靠在了我的身上。两个人身上的暖意和气息都鼓励着我的同时,也刺痛着我。

……我真的要那么做吗……?

“它一直一直在看着我,无论是什么时候,眼神非常奇怪。”

眷恋与遗憾,悔恨与不舍,悲伤与欣慰。

我应该这么做吗?

“然后,很突然的,画面就变了。原本我感觉是在家里,周边有家具,我还看到了零上次捏好后放在柜子上的黏土,景上次拍的相片也看得见,但就是突然都不见了,切了场景。”

把模模糊糊的梦用人能够理解的逻辑串起来,把零碎的奇怪的片段具体化,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好在零和景都不是那种没有耐心的人,他们安静地听着我描述,仔细地思考着,时不时用一些词来帮助我复述。

“四周一片空白,但我低头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我大概是站在了湖上?除此之外只听得见风声,闻到一点在哪里闻到过的气味。那只兔子在距离我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和我对视,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听着听着,景突然不明显地笑了一下,握住我的手捏了捏:“KIKI,听起来好像爱丽丝的故事啊。”

零也被他带跑偏了,开始思索起一件事:“那样的话,是兔子先生,还是兔子小姐呢?”

他们两个想了一会,又很快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问我。

“那样的话……”

“KIKI,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陌生兔子走喔!”

虽然也许会被人说成是幼稚、童心未泯,但我确实非常喜欢那个故事。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吃下就能变大变小的食物,钻进一个迷你的、却从门锁到门铃都齐全的小门……

不过,我不认识什么兔子先生,只认识一位兔子小姐,那位兔子小姐也没有带我去她的兔子洞的打算。

我讲述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的指尖动了动,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我知道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的颤音:“稍微有点,不太一样吧……”

——毕竟那一切对爱丽丝来说都只是个梦,而爱丽丝最后回家了。

在我读幼稚园的时候,我居住的地方似乎刚刚发生过什么事件,即使是小地方的幼稚园也配备了接送巴士。那个时候,我虽然也很喜欢景,很喜欢和他一起做些没意义的事、玩些奇怪的游戏,或者什么都不做,抱着膝盖坐在那发呆,但最快乐的时光果然还是放学的时候。

曾经很讨厌的狩野会笑着叫我们排好队,然后一个一个地推上巴士坐好,最后再一个接一个地、牵着手把我们领下车。

那个时候,她特意请人在门口立了一盏灯。

每天放学的时候都非常早,那盏灯并不会亮,但灯下有着两盆花,花盆底下藏着家门口的钥匙。因为巴士引擎的嗡鸣声非常吵,我每天回家的时候基本都听不见远处,只好隔着两条街就开始远远地望向那边。

我想知道究竟是需要自己打开门,还是看见在门口等着我的她。

偶尔也有她来接我回家的时候。

幼稚园有家长会,有参观日,每个学年还有典礼,在那样的日子里,我们就会一起回家,而我就会耍赖,一定要她抱着才肯干。

她曾经调笑我说,如果我小学的时候还这么爱撒娇的话,一定会有人拿这个取笑我的。

那时我不以为意。

不痛不痒的取笑而已,只要她还肯来接我回家,我怎么会在乎呢?

直到她不再出现。

没人会接我回家了。

与我一起居住的、景的家人,同时也是我的新家人,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他们安慰了她不在时感到不安的我,渐渐的,他们的身影替代了她单薄的影子,新的气味在家里根深蒂固,她的气味却随着风而散去了。

我越长大,世界发展得越快,曾经大街小巷都能看见的潮流的明信片,逐渐变成了过时的样式。以前要漫长地等待才能收到的回信,现在只需要不到一周就可以寄去全国,可邮寄的速度逐渐变快,她寄来的信的气味却越来越浅淡,连替我拿来信的哥哥的气味都要重得多的多。

我已经快要记不起来她的气味了。

我慢慢慢慢、一点一点,沉默着被迫面对了现实。

眼前真切的景象再次变得模糊了起来。

南方特意帮我晒过的榻榻米变成了浅黄色的色块,景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模糊的条纹,零慌乱地安慰我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从格外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切都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唯有心脏里传来的恨意是真切的。

你知道吗?

人死后,是存在着灵魂的。高明似乎有着这样的能力,我偶尔能看见他沉默着注视虚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死者,也不是所有的死者都会拒绝前往彼岸,留在此世。

我也问过高明他到底在看着的是什么,他每次都只是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代替回答的是沉重、让人胃里沉甸甸的气味,因此哪怕非常好奇,我也没再问过。

我现在,终于知道他在看着的是谁了。

我看不见她,是因为我不肯相信;我听不见她,是因为我仍然在拒绝。

但我挽留着她、诅咒着她,无知无觉地将她留在了我的身边。

……因为,作为被你抚育、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拯救出来的怪物,我比任何人都真切地爱着你。

是的,那个在青岛真味身上嗅到的熟悉的气味究竟是什么,我终于想起来了。

对不起啊,沙耶,让你一个人寂寞地过了这么久。

再等等我、很快就好,很快就会让你得到自由——

我不知道什么是基督,什么是耶稣,我没办法像高明那样耐心等待,暗自盘算怎么判刑才能最符合他的心意、也最合乎法律,也没法像景那样整天思考着怎么抓捕,更不能像零那样从晦涩的文字里去理解刑侦知识并加以实用。我学不会轻飘飘的宽容,学不会空泛的法律,无法理解为什么生命的审判如此荒谬。

我是野蛮生长的野兽,我只知道一件事——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

不顾心里的另外一个声音,我自顾自地坚定了我的看法。

我必须要这么做。

我会撕碎她,悄无声息,不留痕迹。

再温柔地看我一眼,对我露出笑容吧,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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