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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4E22–一月–出门捡猫

  • 作者:月落前逃离地球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9-20 16:08:35
  • 完书字数:23406

“零君家里竟然是一户建啊……稍微有点吃惊。”犬井户缔打量着眼前标准的一户建,对着掌心呼了一口气,“他不是说是一个人住吗?”

“一个人住一户建很奇怪吗?”诸伏景光看了几眼门口围墙上钉着的表札,“上面写的是降谷,应该没错。”

他推了推犬井户缔,语气里带了些催促:“KIKI,钥匙。”

“倒不是奇不奇怪的问题,主要是打扫起来会很不方便吧?”犬井户缔顺着他的力道往旁边走了两步,指尖触碰到信箱的瞬间就抬了起来,“唔哇、好冰——!”

金属质地的信箱上面覆盖了一层平整的积雪,在这样的温度下徒手去触碰,其感受可想而知了。

“所以出门的时候,我才提醒你要带手套啊。”诸伏景光头疼,“我拿过来问了你两次你都说不戴,然后一出门就喊冷……”他说着就想脱下自己的手套,但瞥了两眼犬井户缔现在比他大一圈的手后,不动声色地停下了动作,转而问道,“不然我来吧?”

“可是戴手套的感觉很闷嘛……不用啦,我摸摸看就好。”犬井户缔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探手进去摸索起来。

虽然没想到降谷零居住的是对一个人来说有点太大了的一户建,但是整体环境和他的想象倒是差不多——就像曾经的九条宅一样,没什么生活气息。

院子里根本没有打理过的痕迹,杂草丛生不说,在这样的雪天,晒在二楼阳台的衣服现在还没收进室内……

话说那条是不是他的围脖?

犬井户缔努力摸索着,半分钟后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广告单和推销邮件中摸到了手感格外不同的坚硬物。

他从红色的信封里倒出一把钥匙,在咔嚓一声,门锁顺滑地打开后,将对降谷零的情况预期又下调了些许。

家里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让人揪心——完全不像是住着小学生,也完全不适合小学生住。

鞋柜只在顺手的地方塞了几双同一尺码的运动鞋,连一双多余的拖鞋都没有,其余大部分地方都落了一层灰,看起来是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样子了。

而除此之外,鞋柜上连最常见的固定电话都没有安装,更别提陶冶情操的花瓶之类的装饰。

客厅的状况更糟,如果不是矮桌上还散落着一板药片和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整体看起来空旷的可怕,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诸伏景光左右看了一会,干脆脱鞋踩着袜子走了进去。他急匆匆之余也没漏下那板药片,只是看了两眼背面的说明后,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虽然没过期,但是这个……好像和感冒发烧不对症啊。

如果说庭院、玄关、客厅的状况像是没有人居住,那厨房的状态就足够让人思考这里是不是样板房了——除了微波炉之外,不要说厨具了,连餐具都少得可怜。

……之前想要高明买点东西回去做病号餐送过来,现在看来这个设想还是保守了点。

犬井户缔摸了摸头上,又耸了耸鼻子,确认一切正常后掏出手机开机——在一阵算得上漫长的等待后屏幕亮起,他扫了一眼右上角,信号正常。

很好。

他小小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放心地点开了邮箱。在看着时间估算了一下诸伏高明的步速和效率后,心虚地编写了一份新的清单发送过去。

正走出超市的诸伏高明掏出手机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问号。

犬井户缔想了想,重点描述了一下厨房的空旷和垃圾桶里的便当盒。

诸伏高明:……

他提着那袋食材和药盒,重新阅读了一遍,确认了这封字里行间都委婉地表达了某个意思的短讯确实是犬井户缔发的后,忍不住挑了挑眉。

景光到底做了什么?效果是不是太好了点……

「你又被气味影响了?」他确认道。

「完全没那回事——话说为什么不觉得我是替景光问的?」

如果是景光的话……

诸伏高明设想了一下,以亲弟弟的性格,比起跑过来跟他商量,最大的可能性其实是——

「他会先斩后奏,然后诚恳道歉,绝不悔改。」诸伏高明面色复杂地回复道。

在打定了主意的事上面,哪怕是他也没办法阻止诸伏景光,他们两兄弟用父母的话来说,固执就像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一样。

「……那你同意吗?」犬井户缔谨慎地问道。

诸伏高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切回收件箱翻看了一下之前的清单后,估算了一下:「还少了些东西。我不清楚零君的喜好,只能买比较大众的了,希望他不要介意。」

这就是同意了。

不愧是面冷心热的高明——

犬井户缔心满意足地合上手机,站在楼梯口向上望去:“Hiro——你找到零君了吗?”

他的声音扬得很高,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产生了几波回音,不仅吓了诸伏景光一跳,连房间内昏昏沉沉的降谷零都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小金毛昏昏沉沉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脑子一片浆糊,只本能地拉开了一点紧紧捂住自己的被子,想再仔细听一下确认。

“……KIKI,你说话不要那么大声啊。”诸伏景光从楼上探出头来,无奈又焦急地对着犬井户缔招了招手,“我找到Zero的房间了,不过他把门反锁了,隔着门板,我听不到什么动静……”

他指了指唯一一间上锁的房门。

犬井户缔试着拧了拧门把手,门上传来了微弱的阻力,虽然直接暴力拆开也可以,但到底是别人家,初次上面拜访就拆掉一个门锁这种事……

他把耳朵贴紧门板,试探着敲了敲门:“零君?你在里面吗,零君——”

随着他敲门的声音加大,门里面发出了一声沉闷而模糊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人缩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一样。

犬井户缔和诸伏景光同时呼出一口气,稍微放心了一点。

还好,虽然感觉已经差不多烧糊涂了,但起码人还在床上躺着,没摔到地板上。

“怎么办,KIKI?”诸伏景光和他对视了一眼,满脸担忧之色,“要翻窗进去,还是直接撞开门?”

“……这就是未来的警官先生的判断吗?”犬井户缔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景光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家里的钥匙后忍不住笑起来,“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警察啊。”

“这个叫做紧急避险,合理合法。”诸伏景光板起脸回答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口袋,“那个不是家里的钥匙吗?”

“嗯?是啊。”犬井户缔随口回答道。

今天出门的时候想到是和景光一起,他就犯懒没带钥匙,不过幸好家里几个人的钥匙串都是一样的。

犬井户缔把取下来的钥匙和挂件塞回给景光,然后轻快地掰直了铁质的钥匙环,来回对折几次后拧断变成了两根稍微有点粗的铁丝。

零君家的房门其实不是很厚,只是很普通的家庭用门而已,但考虑到强行撞开会发出巨大声响和无法复原性,还是撬开锁比较好。

这种老式的锁——他巡逻的时候见到有人无聊的时候炫耀过,跟着看了两次就会了。

没什么难度,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

诸伏景光捧着钥匙和之前在秋叶原抓到的挂件,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KIKI……?”

“这个叫做生活必备小技巧。”犬井户缔避开他锐利的目光,将铁丝的前段掰弯成一个小钩子的形状,只是莫名手有点抖,“记、记得不要告诉高明就行。”

“你不会又要去做小贼猫吧?”诸伏景光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再来一次的话可不是抄法律文书能解决的事。”

犬井户缔:……

“……不会的啦。”想到自己的黑历史,他的声音不自觉弱气起来,“所以不要告诉高明……”

随着一声轻微的喀嚓声后,犬井户缔顺手把两根铁丝揣进兜里,而身高只到他胸腔的诸伏景光仰头看了他一会,毫不客气地伸手从他的口袋里掏出自己光荣牺牲的钥匙圈,连带着散乱的钥匙、挂件一起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不要想了,我一会就回去就告诉哥哥。”

“……欸?Hiro……”犬井户缔愣了一下,可怜地眨了眨眼,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家伙完全没有对法律应有的敬畏,真成了少年犯的话要怎么办才好……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为什么在这方面还是那么野性难驯啊?果然还是得和哥哥好好说一下才行。

诸伏景光忧心忡忡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秉持着对门这个概念和私人空间的尊重,他轻轻敲了敲门,才踏入了降谷零的房间。

粗略地打量了一眼房间内的布局后,他站在床边探身掀开了那一床浅灰色的被子。

在掀起了一点看见昏睡着的降谷零后,诸伏景光几乎是瞬间又盖了回去。

总感觉好像知道为什么零会发烧感冒了,哪有人冬天还这么睡啊?

面对着□□着睡觉的降谷零,在沉闷昏暗的室内,诸伏景光和犬井户缔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一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掀开看看病患的具体情况。

“为什么你脸红了,Hiro?”犬井户缔看着被他用被子紧紧裹住的降谷零,声音里带着点轻微的纳闷。

“……我稍微有些替Zero感到不好意思。”诸伏景光捂住脸,“而且,总感觉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

等做好心理准备的诸伏景光松手后,犬井户缔上前掀开了被子。

他学着诸伏景光的样子只掀开了一点,但也大概理解为什么幼驯染会是那个表情了:“零君是这么睡觉的啊……”

这方面完全没有羞涩感的某人盯着看了一会,扭头看向捂着半张脸的诸伏景光:“Hiro,为什么他可以裸睡?你不是说大家都不这么睡的吗?”

“这个……”曾经以这个理由拒绝了某人脱掉人类的皮毛睡觉的诸伏景光眼神一飘,意识到好像糊弄不过去了,“……所以Zero现在感冒了?”

犬井户缔狐疑地盯着他:“不行,我以后也要这么睡!”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随便你吧……”

反正到时候哥哥也要说你。

诸伏景光头疼地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不要在Zero面前说这个。”

对眼前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金发少年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即使感受到拂面而来的冷风,也丝毫没有足够清醒的意识去回应。

他看起来嘴唇发白、干燥起皮,脸色差劲的同时,脸颊上却一片突兀的红晕。

诸伏景光脱下毛绒手套,用手背稍微试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像是在触摸暖玉一样,温度适宜,还不算太差?

不过一直戴着手套,这样是感觉不准的。

接受到他眼神示意的犬井户缔“唔”了一声,把自己冰凉的手背贴在降谷零的额头上,不由得发出一声真诚的感叹:“……真暖和啊,零君。”

“摸起来好舒服——”

“你根本是在捣乱。”诸伏景光瞪了他一眼,摸索着在床铺上和床头柜上翻找了起来,试图找到本该存在的水银温度计。

不知道到底是降谷零根本就没拿过来,还是这个东西就没有存在过,诸伏景光摸索了半天,除了阵阵凉风随着他的动作吹进被窝,一无所获。

啊真是的——现在要怎么办?

高明哥哥去买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过来了之后零家里也没有吃的,暖气好像也坏掉了,还没人能照顾……

诸伏景光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视线不自觉的瞥向了房间里立着的双开门木衣柜。

与其带那么多东西把零的家里填满,不如换位思考一下——把零带去东西一应俱全的地方不就行了?

犬井户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得意,勾起了唇角。

看来Hiro想的和他想的是一样的事,这波果然是他的胜利——虽然对高明来说好像也是这样。

“KIKI——”诸伏景光直起身子,对着犬井户缔露出一个甜度超标的可爱微笑,光是看一眼就会让犬井户缔想起小时候是怎么被他用同款笑容撒娇打诨、推到火坑里的。

比如明明是一起偷吃的东西,等妈妈发现的时候,零食却全在他的嘴里,诸伏景光总是非常巧合地用一种纵容的表情看着他,给他递点心。

在犬井户缔的注视下,白切黑的猫猫双手合十,眨了眨那双现在还称得上是圆润的猫眼:“Zero的事情就拜托了?”

等降谷零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睁开眼睛所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不过准确来说还是有点眼熟的,只是因为过热而卡顿的大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反应——他就那么睁着眼睛看了两分钟的天花板,直到旁边传来一阵窸窣的翻书声。

是捧着本不知道什么书的犬井户缔。

他靠着床边,席地而坐,从降谷零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归拢到一边的银发和书页上零碎的对话交谈。

是KIKI。

那这里是……?

降谷零迟钝的运转起来的大脑告诉他,他正躺在一张温暖而舒适的床上,鼻尖嗅到的是浅淡的阳光晒过的味道,以及一点若有若无的洗涤剂、柔顺剂交错在一起的甜香味。

干燥而温暖,背后也没有汗湿的感觉,就像睡在一团柔软的棉花里,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做梦还是现实。

天花板上的大灯没有打开,灰色的窗帘被拉起,室内光线昏暗,有些让人无法判断出现在的时间。

降谷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那种困倦的感觉已经构不成困扰了,但是发烧带来的身体虚弱无力还是紧紧纠缠着他。

他拨通电话的时候是中午,现在睡醒了一觉、甚至连人都换了个地方,感官上来说,不是第二天也起码是当天的晚上了。

好在房间里虽然有些昏暗,却不至于无法视物——床头墙上的插座上插了一盏月牙形状的小夜灯,正散发着恒定而温馨的淡橘色暖光,照亮了周边的一小圈区域。

在床头柜上面零散着摆着许多杂物,既有那种看上去像是随手一扔、下次用再找的物件,也有纯观赏性的装饰物。

比如展示着照片的相框,展示着相片的相框,被盖起来的展示着相片的相框。

……这家伙真的很喜欢相片。

“零君,你感觉好点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察觉到他睁开眼睛了的犬井户缔放下书,控制着力度摸了摸他的额头后,小心又温柔地问道。

“……还有一点头疼。”降谷零抑制住抬起头蹭一蹭那只手的冲动——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实在是让发热的头脑很难抗拒,沙哑着嗓音回答道。

虽然嗓子还是有点发炎肿痛,但似乎是吃过药了,痛感消失了大半,呼气的时候也不会像那种旧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了。

一般来说发烧后会出现的干涸感似乎也没有感觉到,降谷零稍微抿唇后,似乎还能感觉到一股甜味。

是蜂蜜水?但是好像又有点柠檬的味道……

“头疼的话大概是正常的……唔,零君,测一□□温好吗?”犬井户缔放下书站起身来,从床铺旁边的三层木架上拿过了体温计。

在掀开被子前,他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捏了捏降谷零的后颈,像是为了更具体的感受体温,又像是顺手而为的安抚:“感觉基本退烧了,不过还是测一下放心。”

用手背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比较了一下后,犬井户缔将体温计甩了甩,熟练的勾开了棉质的贴身睡衣,将冰冷的探头夹在降谷零的腋下。

虽然嘴上说的像是在询问意见,他手上的动作却堪称一气呵成,处在低烧期间的金发少年还在思考他的话,自己的上半身就暴露在空气中,紧接着被盖起来了。

降谷零:“……啊、嗯……呃,麻烦你了,KIKI。”

他的视线在床铺上陪着自己睡了昏昏沉沉的一觉的抱枕玩偶上划过,欲言又止。

心里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反而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好了……他昏睡过去之前明明还在自己家里,为什么现在会躺在KIKI的床上?身上的睡衣又是怎么回事?

话说既然被人帮着套了身衣服,岂不是说明……

“肚子饿不饿?”犬井户缔丝毫没察觉到降谷零内心的波涛汹涌,在眯着眼睛确认了温度回到正常体温偏高的程度后,就放松地笑了起来,奇妙地充满了年长者的可靠感,“稍微有一点点低烧,不过这种程度很快就会好的,明天大概就不碍事了。”

降谷零沉默着看了他一眼。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不就是KIKI刚刚看的书里的对话吗?话说,KIKI应该是看了度数后才这么说的吧,不是直接套的对话吧?

……等等,KIKI……应该看得懂体温计吧?

犬井·从来没发烧过·只见过别人发烧但不知道怎么照顾病人·户缔歪了歪头,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刚刚翻小说补课的行径被要照顾的病人察觉到了,他带着点照顾别人的兴奋感开口道——没办法,他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个:“零君,你饿了吗?”

降谷零压制住自己拿过体温计再看看的想法,默默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稍微有点饿。”

其实是很饿才对,但是这么说的话就好像是在催促,降谷零没好意思开口。

昨天半夜初诣回来后就没吃东西了,再加上今天一整个白天,如果不是他一直睡着,估计腹腔早就该唱起空城计了。

“有胃口就是好事,那我去拿进来。”犬井户缔把温度计塞进盒子,抄起自己的书,难为他还记得掩饰一下书名了,“从下午开始炉子上就煮着粥了,不过我以为你会更晚一点才醒的,没想到零君身体还是可以的嘛。”

降谷零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了解了身上的衣服是谁的手笔——他沉默着注视了一会天花板,慢慢慢慢地拉起了被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犬井户缔揉了揉他露在外面的那头金毛:“裸睡是很舒服啦,但是怎么说呢……”

“冬天的话,还是以保暖为主比较好吧。”

皮毛厚实,从来没有感过冒的大猫忧心地教训道。

降谷零:……

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说出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知道了……”

似乎是交接了一下,等那扇门掩上又被推开后,出现在门后的人由国中生变成黑色短发的同龄人了。

“晚上好,Zero。”诸伏景光像模像样地端着木质的托盘,上面是半碗煮的稀烂的粥——空气中飘散过来的味道非常诱人,以至于疑心嗅觉已经因为感冒失灵的降谷零都忍不住耸了耸鼻子——陶瓷长柄勺,半杯温水,以及几个垫在纸巾上的药片、胶囊,“你感觉怎么样?”

“晚上好,Hiro……我还好啦,不过这个是?”

注意到降谷零的目光后,诸伏景光用背回顶关上了门,语气莫名有些犹疑:“……抱歉,忘记问你了。Zero,这种药你能吃吗?”

“……是问过敏吗?”降谷零实打实的愣了一下,“我不是那种过敏体质,医院也没说过要注意哪方面,常用药的话应该没事。”

“啊、不是那个意思。”诸伏景光把床头柜上的东西往里推了推,勉强理出一块平坦的地方用以摆放托盘,“是说这个不是冲剂,是要吞咽的那种,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耶……”

他狡黠地对着降谷零眨了眨眼,语气促狭地压低了一点声音:“KIKI就很不擅长这个。”

降谷零撑着手坐了起来,还没等他调整好自己的坐姿,诸伏景光就非常自然地探身过来,帮他垫起了枕头,连勺子也塞进了手里。

拿着长柄勺,降谷零“……”了一会,犹犹豫豫地说道:“谢谢……?不过不用这么麻烦,我真的好多了……”

“真的?”诸伏景光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用那双透彻的蓝色猫眼一眨不眨的瞅着他,语气里满是不信任,“中午我和KIKI去你家的时候,你完全是睡昏过去了吧……”

无法否认。

毕竟正常睡觉是不会连自己被搬走都察觉不到的。

“但是我现在真的只是有一点头疼。”降谷零点点头又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比了大概半个指节的长度,“就这么一点点。”

诸伏景光盯着他看了片刻。

金发少年靠坐在床上,脸上是带着些许的讨好意味的表情,下垂眼更是将这种无辜感放大到了极致。

诸伏景光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之前为了方便贴退热贴,犬井户缔是有给他套上一个发箍的——那是一个萌系的可爱发箍,上面是简单的猫耳造型。

降谷零的交叉刘海正被发箍毫不留情的向上压去,侧面同样如此,光洁的额头、微红的脸颊和耳尖全部展露无遗。

“……你是在撒娇吗?“诸伏景光没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降谷零的脸颊,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Zero,是在撒娇吗?”

没等降谷零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反对,诸伏景光就不由分说地展开手,抱住了体温偏高的友人,在他的背后拍了拍。

完全出自安抚意味的拥抱非常温暖,通过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了安慰、温柔、担心以及其他柔软的情绪,它们就像是一颗水果味的硬糖,让降谷零完全安静了下来,并感到发自内心的安定感。

怀着孩童式的亲昵,他半阖着眼,学着诸伏景光的动作,也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一点?”诸伏景光小声笑着问道,“以前我难受的时候KIKI就会这么抱抱我,然后我就会很快好起来,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

……那是心理安慰吧。就像安慰剂那样,全凭心理作用。

但是、就像是真的被治愈了一样……

降谷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回答道:“……嗯,感觉好多了。”

“话说,Hiro……我是怎么……”他犹犹豫豫地避开了几个关键词,模糊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这个衣服又是……呃……”

“啊。”诸伏景光了然地眨眨眼,“是KIKI背你回来的——衣服的话也一样哦。”

“为什么不让零君的病直接好啊?”犬井户缔盘腿坐在被炉旁,语气里满是困惑,“他还有点头疼,嗓子也哑了,看起来好难受的样子。”

诸伏高明原本正坐在他的对面翻着书,听到他的问题后,抬头看了他一眼。

白发少年撑着脸,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看不出究竟是出自担心还是纯粹的好奇才如此发问。

“不管普通人还是自愈能力很强的人,四十度的高烧一下午就想恢复,是不合常理的。”

“现在这个程度刚刚好。”诸伏高明翻过一页书,表情温和,“既不会有后果,也能感受到发烧的不适……你不是说零君是吹风生病的吗?要是直接痊愈的话,他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错误的预期吧。”

“……太谨慎了吧,高明?”犬井户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干脆趴在了桌面上,“亏你能说的好像是完全为零君着想一样……”

其实完全就是在借机给那孩子一个教训嘛,坏心眼的家伙。

他叹了口气,转而不死心地问起了别的事:“高明——我什么时候才能不自己洗碗?”

“明明可以用魔法的……”

对于他来说,有魔法却不用,就像是有脚却不能行走,有手却不能使用那样别扭。

诸伏高明已经懒得纠正他关于东西方“妖怪”“魔力”体系之间的差异了,犬井户缔在这方面奇异的执着,坚决表示自己的力量是魔法。

上次雨夜车祸的事件刚刚过去没多久,出于某种防患于未然的心理,诸伏高明仍然在禁止他使用魔法——倒不是故意想看犬井户缔苦着脸洗碗,最主要是想让他减少一些日常使用魔法的频率,以免将这变成下意识的行为。

……虽然他一边苦着脸洗碗,一边还能和泡泡玩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就是了。

长兄轻轻咳了两声,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半是警告半是告诫地开口道:“这里可不是长野,之前也跟你说过了,都内指不定哪里就有闭路电视。”

“上次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呢。”

犬井户缔长长地“呜”了一声,向后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顺势蹭到了诸伏高明的旁边:“好麻烦啊,高明……”

“说起来,如果下次真的被发现了怎么办?”犬井户缔突然升起了些好奇。

——如果实在压不下去的话……

“那你就和我回长野去吧。”诸伏高明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就像他说的只是换个地方生活那样的小事一般,“景光要是真的去做了警察的话,你倒可以在我们两个的辖区间打转……在那之前安分点。”

他顺手摸了摸犬井户缔的脑袋。

“长野?”听到那个熟悉的地名,犬井户缔直起一点身子,“高明是打算之后去解决那个的吧……?“

诸伏高明点点头:“等我毕业后就会回去,不过现在提那个还是有点太远了,不用着急。”

他停下翻书的动作,沉吟了片刻,目光里闪过思索的色彩。

凶器,案发现场的录像带,被害者的尸检报告……事件仍然缺少一片最重要放拼图。

在目击者能够自主想起、给出确切的信息前,没必要向景光询问这些事——如果诸伏高明提问,记忆凌乱的诸伏景光搞不好会将他问话里透露的信息编进记忆里,然后再对此深信不疑。

社会心理学研究认为,人的记忆就像一面被打碎的拼图,人们只会捡起其中几个重要的部分记住,而在复述、回想时,人们则是根据自己的价值观和经验,参照几片残缺的重要拼图对记忆进行了重构。

诸伏景光呢?

他没有把那份记忆丢掉,但他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选择了逃避,将碎片藏在床底下以免被自己发现,明面上当然只剩下了模糊而不真切的印象。

嗯,在景光能确切地说出自己是从衣柜而不是橱柜里出来,最后有印象的时候是在走廊上而不是衣柜里之前,他的话诸伏高明都只能信半分……在满分是十分的前提下。

欲速则不达。

再等等吧。

他合上书,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滚去另一边偷吃零食的犬井户缔招了招手,语气轻微地沉了下来:“KIKI——”

犬井户缔麻溜地滚进了他的怀里,满脸的无辜:“对不起,零食太香了,没留意的时候就过去了。”

……算了,反正今天的晚饭倒是有好好吃。

诸伏高明凝视了他两眼,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用拇指的指腹擦了擦少年的唇角:“一会就睡觉了,不要吃太多。”

“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尾巴高兴地缠上了诸伏高明的手腕,在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

诸伏高明眨了眨那双和诸伏景光如出一辙的凤眼,捏了捏他的耳朵,又将毛绒粗长的尾巴卷在手腕上,指腹来回滑过细密绵软的白毛。

他虽然表现的很乖,但是这种乖巧完全是流于表面的,就像猫那样。看起来可爱又乖顺,会绕着在脚下转来转去,用顺滑的皮毛和软糯的叫声来撒娇,其实只是单纯的皮相所带来的错觉罢了。

会晃动着尾巴把玻璃杯推下茶桌,在繁忙的时候钻进怀里、趴在作业上捣乱,在衣服上留下一层难以清理的浮毛,已经睡熟了的深更半夜被一脚踩醒……这才是猫咪的恶劣本性。

犬井户缔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

但他今天除了吃了点零食以外真的什么都没干啊……?难道是上次把作业丢给景的事被发现了?

某人心虚地把脸埋在了兄长的怀里,满脸乖巧。

诸伏高明还在无意识地摸着尾巴上的毛。

虽然是妖怪,但也是自然中生活的某种生物。每到冬天,犬井户缔便会换掉夏毛,新披上的冬毛绵密又厚实,两条尾巴显得又长又宽。这样的尾巴拿去做围巾都太厚重了,搭在肩膀上时几乎盖住半个身子,现在柔软地搭在他的手腕上,几乎连一点自己的皮肤都看不见。

诸伏高明逆着抚过长尾,然而因为久坐在被炉旁边,他的手温热而带着点黏度,随着他的动作,带起了一小片雪白的浮毛,飘飘洒洒地扬在空中。

如果说是功课方面的事,他其实并没有多生气,因为就犬井户缔的知识水平而言,他哪怕尝试去理解题目都是一种进步——说到底,让只正经念了两年小学的家伙去读国中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此在这种细节上他也只能宽容以待了。

嗯……当然,等这个假期他补完课后,犬井户缔如果再干这种事,他就完蛋了。

抱着诸伏高明蹭来蹭去的大猫明显没能收到信号,仍然在心有余悸地偷瞄着他。

诸伏高明逆着抚过长尾,然而因为久坐在被炉旁边,他的手温热而带着点黏度,随着他的动作,带起了一小片雪白的浮毛,飘飘洒洒的扬在空中。

犬井户缔的眼神随着那一小撮浮毛而转动,在一阵沉默后,低下头,气哼哼地一口咬在了诸伏高明的手臂上。

叼着白皙的皮肉,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忏悔之心,舔着尖锐的犬齿,表情里还带上了些真切愤怒,尾巴都炸开成了蓬松的样子:“高明——你是不是去摸别的猫了?”

诸伏高明:……

他稍稍目移,心虚之下纵容了用脸颊不断蹭着自己手臂的大猫。

偷腥猫偷腥猫偷腥猫——!真讨厌!

犬井户缔不断耸动着鼻尖,满怀怒气地贴在他身上嗅闻,并晃动着尾巴覆盖掉那些气味。直到气味完全被盖住,才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诸伏高明。

“……只是路上遇见的蹭了过来而已。”诸伏高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KIKI,你的领地意识又变强了?”

没有必要生气。

诸伏高明心里很清楚,这种时不时的兽化思维,是犬井户缔本人也无法抵抗的、类似于天性的本能。

只不过这种兽性,随着年龄的增长,呈现出了一条令人费解但稍感安心的曲线——在犬井户缔小的时候,他的兽性是最明显的,凭借嗅觉来判断事物都是日常,时不时的会在关系亲密的人类身上留下气味也算是常规操作,最令人崩溃的是似乎被路过的黑猫当幼崽叼回窝——这事还是九条鞘当笑话在明信片里写出来的。

幼稚园毕业后这种倾向就好多了,犬井户缔看人的时候不再像是动物一样的直勾勾的好奇视线,入住诸伏家后亦步亦趋地照着别人学了半年,那种幼态的兽性更是只有极偶尔才能看见的稀景了。

诸伏高明安抚地顺着他的背,直到他发出像是小动物一样表示舒适的呼噜声才停下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你这个样子,我突然有点担心今晚要睡你房间的零君了。”

“零君的气味我不讨厌、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啦……”犬井户缔拿头在兄长的怀抱里蹭了蹭,“只是别的动物的气味、太讨厌了!”

他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如同撒娇一样的声音,在兄长不算宽厚的怀抱里勉强打了个滚,宣告道。

“明天我就要把家附近的猫全部赶出去——”

诸伏高明忍不住笑了一下,故意逗他:“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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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4E22–一月–出门捡猫』 免费阅读.[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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