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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条山路

  • 作者:长安一颗蛋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7-01 09:19:18
  • 完书字数:8502

为了这三年一次的清谈会,无数贩卖浆水和吃食的摊贩从城内赶往荒山,食物的热气在太阳下蒸腾,空荡荡草坪上,已经用明瓦搭建好简易看台。

道院的各位大人分席而坐,司天玄悠悠然站了起来。待他朝四周执手一礼后,大人们面前那张黄木矮桌上,隐隐显现出山中考生的画面。

他手指在空中微微一弹,稳住了画面以后,这才坐了回去。苏蕴伸手在画幅上的树梢点了点,道:“司家的明华水镜,实在精妙。”

司天玄微笑摇头道:“我自幼随你云游,无心大道学艺不精,若要说司家水镜,还需看我那十三叔与明姑姑的手段。”

姚闻道急匆匆赶到他们两人身边的时候,所有考生都已经走进密林,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解释道:“两位请放心,这山中迷障阵法乃是老师亲手设下的,若有人生死相斗,必然会被阵法传送回来。”

司天玄笑道:“有劳。”

“老师自然也不全是为了叶小先生,这山中考生众多,万不可出差错的。”

水幕上波纹微微颤动,叶三拽着云清在密林里慢慢走。荒山里人迹罕至,树木茂密,常有兔子或者走兽从他们眼前一晃而过。

云清背着一个单间布包,那本道书入门手册早已被叶三扔林子里去了,现在包里只剩下昨天中午买的干粮。云清两只手拽着包,以防跑的时候晃来晃去,“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么慢?”

叶三扭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挂着布包的那只肩,语重心长道:“知道这考题叫什么名字吗?”

云清愣了愣,回答道:“爬山?”

叶三挥了挥手,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养蛊啊。”

他这边话音刚落,司天玄那边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苏蕴对这个形容倒是隐隐有些赞同,将一群修士踢到阵法里看谁先出来,第一个爬出来的人必然要打赢很多人。

一边的姚闻道听得十分尴尬,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道:“也不尽然是,今年的考题与往常都不同,山道上设置了一些考验,并不仅仅是拳头够硬或者脚力够快就能赢下来的。”

叶三蹲在溪边喝了口水,然后将手洗了洗,他瞅了瞅林子里抖动的树叶和惊动的飞鸟,极为敏锐地捕捉到那些考生的位置。在他喝水的当口,与他走同一条路的考生渐渐超过他,那些考生经过他们两人的时候,有些会停下来打个招呼,有些则颇为提防地审视一眼。

叶三砸了砸嘴,道:“没必要,没必要,我又不是坏人,是不是。”云清想去前面看一看,然而叶三不动如山,他只好抱着布包,在溪边安安稳稳站着。

在叶三洗手洗脸的当口,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山道里地动山摇,烟尘滚滚。无数滚石与碎木从身边飞窜下来,大地摇晃不止。

云清一个趔趄,宛如陷身惊涛骇浪之中,他一把扯住叶三,道:“什么情况?”

叶三甩了甩满是水的手,道:“灵气的走向变了,你没注意。”

这话说得非常肯定,以至于云清无法反驳。他在晃动的大地上艰难起身,勉强走到路边,无数的石块从他脚边砸下来。

叶三甩干净手上的水,这才扶着树从溪边走过来,前方的考生们浑身冷汗,他们脚底下的道路迅速变幻,稍有不慎就踩落陷阱跌落深渊,只听一声惨叫,再寻不到人影。

今年清谈会的比试与以往完全不同。

以往高台上比拼武力的决赛,居然换做了荒山里的突围。

与此同时,大量的石块从半空中落下,它们落在大地上,发出轰隆的巨响,叶三眯着眼睛打量前方的人群,随手指了指某个人。

在他准备放下手指的时候,一块巨石嘭一声砸在那人身上,只听一声闷响,巨石碾过血水沿着山道滚落下来。

浑身是伤的考生旋即被传送到草场上,然而一站稳脚,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半点伤口血迹都没有。

所有的修士们都在考验中艰难前行,他们每走一步都要艰难判断,有些散发神识试图与天地灵气感应,有些坐在原地尝试稳住身形。

尽管在外人看来,他们只不过在平地上滑稽可笑地闪躲飞奔,然而道院的大人们能够猜测到,他们究竟遇到了多大困难。

大学官面色微异,他没想到教谕大人选择的试题会这样粗暴,然而仔细一想,教谕大人为了阵法传承挑选修士,因此布置下阵法迷障选择顺利通过的人,倒也是情理之中。

荒山里不会真正掉出两块大石头将考生砸晕,苏蕴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桌上的画面,道:“今年确实没什么意思。”

“往年高台上比试决斗自然精彩,然而教谕大人此行乃是为了选择传人,必定有他要考量的地方。”

道院中的人们渐渐放宽心,他们在明瓦下朝左右看了看,开始面带笑意地聊起天来。聊得最多的内容,无非是今天最有可能赢得第一的那一位。作为清虚宗的人,自然想到的是门内那位风华照人的白见尘。

不时会有人提到青城山的那位叶乘风,然而水幕上,青城山的两位弟子坐在树下,一个啃芝麻饼,一个啃绿豆糕,看起来毫无走进去的办法。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放松而惬意的微笑,他们端起道院一早准备好的茶水,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到这些因为清虚宗的盛名而前来的人们,心情在初夏的阳光里,越发愉快起来。

清虚宗举办清谈会,自然是吸引天下年轻俊杰,而三年一次的盛大活动,毫无疑问也将清虚宗的名气传播得更远更广。

在大学官微微侧头听某个下属讲话的时候,他的眉毛微微一扬,看着水幕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

水幕上,落在最后面的白见尘,姿态优雅而从容地从无数滚石里走了过来。

他似乎能够敏锐地捕捉到滚石飞落的方向,在每一个石头即将落在脚背上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将脚抬起向前走。

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地上,他走到树下,看了看蹲在地上吃干粮的叶三,三个人沉默无声,互相看了一会儿。

道院的大人们无声地笑了起来,无他,这幅画面实在是滑稽得有些可笑了。

修士与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普通人可以蹲在街边捧着饭碗吃饭,而修士们则要矜傲地、清贵地、连一片衣袖也不能沾染上灰尘。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在笑,草场上充满了愉快的气氛。

白见尘看着吃午饭的两个人,过了片刻,指了指前方道:“先走一步。”

叶三无声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白见尘看着他,认真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叶三慢慢站起身子,他轻轻拍了拍手上的芝麻粒,道:“一定要见面吗?”

白见尘说这句话的时候,姿态优雅而从容,看不出半点杀机,然而叶三知道,这句话已然是最后一道战书。

白见尘摇了摇头,在尘土漫天的山道里,说道:“抱歉,我如今心魔已结,只能杀你。”

这句话异常清晰地传到草场上,愉悦的笑声霎时沉寂下来,一句话暴露的信息太多且太令人震撼,观赛的大人们脸色渐渐阴了下去。

大学官蹙眉不语,半晌才流露出一声冷笑。

谁能猜到强如白见尘,在跨境之后还会生出心魔?

谁又能猜到,他的心魔居然是那青城山的小师弟?

又有谁能猜到,他居然毫不顾忌脸面,将这件事告诉所有人?

然而此刻没人能够进山让他们闭嘴,道院中的大人们脸色十分难看,苏蕴面色如常,在无数人的眼光里,他拨了拨水幕,道:“磨磨唧唧,拖泥带水,这性子和黑森林里一模一样。”

这话声音不大,听起来像是训斥,道院的大人们脸色又是一变。

黑森林是个很奇怪的地方,然而对清虚宗来说,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清字大阵。

细微的情绪在草场上变幻不定,就在这时,白见尘朝山道上走了过去。

他走得非常稳,非常平静,他毫不犹豫向着山道深处,走了进去。

大学官阴郁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点波动,无论他效忠的是谁,白见尘今天代表的都是清虚宗的脸面,关于这一点,教谕大人和掌门一定达成了一致。

所以无论如何,白见尘一定不会出事。

更何况,青城山的弟子,未必能够走进山道。

天才是很难得的东西,尤其是一夜之内连破三山,大学官相信,这个记录百年内都不会有人再超过了。然而今年的考题和以往都不相同,教谕大人给出的考验,并不是武力足够强横就有用的。

苏蕴扫视一圈场上人的脸色,微嘲道:“道院的这些人,眼力居然连一个白见尘都比不上。”

耳力分明的大人们听到这句话,这才想起来,方才白见尘说的是“先走一步”。

先走一步就是先走一步,稍后再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桌上的水幕。

在滚石不断跌落的山道边,叶三忽然伸出了手,停在半空中。

半空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不可能抓住,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在众人有些疑惑的神色里,大学官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到很久以前,在教谕大人座下求学的时光,那时候教谕曾经说过一句话,当我向上天伸出手的时候,不是为了祈求命运,而是为了抓住命运。

山道里猛地刮起了风,叶三慢慢闭上了眼睛。

无数浅蓝色的风在山道间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天地。他们宛如置身于蓝色的笼网里。

像他曾经呆了十多年的黑森林,只不过那些变化的风,以另一种节奏和算式困住了所有考生。

他的手轻轻一点,点在蓝色丝线的某个空隙里。

事实上,推演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进行了。自走进山道感应到灵气变化的那一刻,他就将手放进了口袋。哪怕这个举动在夏天让他热出很多汗,以至于不得不去溪边洗干净。

然后他的手指,微微在半空中颤动。

他伸出手,尝试握住自己的命运。

变幻的蓝色丝线忽然有了一瞬停滞。

某根肉眼无法看见的线,猛地颤动起来。

山道里狂风奔袭,无数叶片从天而落,只有他自己能够看到的那些蓝色丝线,被放慢了很多倍一般,慢慢拉扯开扭曲的弧度。

叶三霍然睁开双眼,他不动声色将脱力的手放进口袋,然后说道:“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们猛地在无数滚石的山道上飞奔起来。

叶三身背长刀,在山路间飞速跳跃奔跑,他迅速而敏锐地闪避掉每一块巨石。少年人的长发在半空中起伏飘扬,肌肉绷紧的胳膊在山道间划过,充满力量感的飞奔像极了猛兽出闸,在林间一跃而起的模样。

道院的所有人,目光微寒地盯着桌上的水幕。

三位学官脸色很平静,然而空气中的情绪却紧张到了极点,只差一个火花就能爆炸。

然后这个火花就蹦出来了。

苏蕴喝了口茶,道:“磨磨唧唧,拖泥带水。”

这话看似训斥,确是实打实的炫耀。便是我小师弟拖泥带水吃个午饭,也将你道院一脚甩在后面。

刚刚上任的三学官,终于忍不住一掌捏碎了茶杯,他慢慢放下手,攥紧衣袖道:“无妨,还没结束。”

道院的大人们,脸色也很难看。

上一次观赛着们脸色这样难看,还是苏蕴在清谈会上,一脚一个,将所有对手踹下高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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