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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方展开了他的双翼，将那些沾染着黑色火焰的羽毛舒展着，沐浴在太一的光辉之下。

太一在毕方的语言中代表着太阳，那是万物的初始，更的从恒古便已存在的永恒，这都是才活了三十年的毕方们不敢想象的。

从毕方们被制造出来开始，那些穿着白衣的方士便对它们灌输着天道的宏伟，万物的昌盛。直到那些粘稠的黑色丹药被灌入毕方的咽喉，炼丹的狗脸和尚像剥核桃一样的剥开了毕方们的脑仁，剥离了还算纯净的魂魄。

于是那些魂魄被缝合在一起，成为了足以掌控庞大机械的大脑。

在三十年前，在毕方们支离磨碎的记忆中，有下巴上长满触手的方士问过那个姓墨的总管，被饲养的人脑能否像中土的中枢一样代替大型器械的自我决策。

而那个总管却回避了整个问题，而是反问那方士，“腐朽落后的社会结构是否可以让一些聪明人带领着，与先进的社会机构齐头并进。”

脸上长满触须的方士沉默了，只知道摄魂夺魄的他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而沾满鲜血的刑具也并不能为他提供答案。

但战争确实爆发了，而这场在三十多年前的战争几乎将天华覆灭。

四周安静了下来。

直到四周只剩下毕方们被剥下的魂魄发出的哭嚎。

而在那很久之后的一个午后，有微弱的阳光从青铜大殿外撒入，照在被安放在琉璃中的魂魄上。在那时候，几乎所有的毕方都被融为一体，大家不分彼此的在小小的琉璃瓶中流淌，等待着最后的安装。

也是在那个时候，脸上带着悲哀的总管坐在了琉璃瓶的旁边，任由阳光钻进大殿，照射在那些带着血迹与肉块的器具之上，照射在角落里偷吃白骨的硕鼠之上。

“好看吗？”总管问。

琉璃瓶中的毕方们溅起黑色的水花，像是回应一样。

但毕方确实不知道那到底好不好看，他们只知道那是太一的触手，是要被祭拜的大神。更何况，毕方们已经是被搅在一起的魂魄，他们没有眼睛，自然也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些光像白色的墨水一样渗入大殿，像是下雨一样。

“其实你们应该能看到这些东西的，能说话，能与他人一样长着手与脚，却落在我这个刽子手手里。”总管顿了片刻，“但这是天命啊，我也违抗不得。当今的圣上要把天华京按在龙脉的脑袋上，要是成了，怕是能给天华再续几十年的命吧。”

总管在青铜的大殿中坐很长的时间，直到有人来寻他。

“墨大人，天枢阁邀您去给天华的位阁命名，您怎么还不去。”

来人是宫里的小太监，吊着嗓子，嫌弃着这青铜大殿中的血污。

而墨总管却有些懒惰的样子，躺在太师椅子上。

“不去，现在的相剑阁所锻打的神兵，都是为了针对那中土的巨械。而死了那么多人，拿那么多人命堆出来的神兵仙器，却被李大人拿去做敛财的手段，开什么命名大会。”

墨总管一副不屑的模样，大声的说着那李大人的不是，直到那太监灰溜溜的告退，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送走太监的墨总管叹了口气，将身旁的琉璃杯举起，看着流淌在其中的魂魄。那是黑色而粘稠的液体，却像是流淌着的璀璨星光。这是被宰杀的一百二十人，这是名为毕方的兵器核心，这是抵御中土空艇轰炸的墙。

之后墨总管便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而青铜的大殿也再次被关上，将洒落的光挡在门外，只留下黑暗与黑暗中忙碌的方士。

毕方们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墨总管，也没再听说过什么大殿之外的事。

方士们却不会因为总管的不再而偷闲，于是一只巨大的钢铁之鸟在青铜的大殿中被打造了出来，那鸟流淌着黑色的火焰，胸口簇拥着白色的水晶。

当琉璃杯中的毕方们被倒入那团水晶中时，名为毕方的兵器才算是彻底完成。钢与火是它的羽翼，水晶与魂魄将连接太一。

但被彻底打造好的毕方依然被尘封着，被束缚在狭小的青铜大殿内。不过那一百二十个被融化的魂魄被统一着，接受的服从的指令，虽然名为毕方的魂魄们并不知晓那些指令来自何方。

直到有一天，毕方们听到了青铜大殿外的喧杂。

有人嘶吼着‘落阳’，敲打着大鼓，有人哭喊着，像是在求饶。除此之外还有火铳与重炮的声响，像是一场战争发生在大殿之外。

还有人拉开了青铜大殿的门，让阳光再次撒入大殿，这次拥有了二百四十只眼睛的毕方看到了阳光的模样。

拉开大门的是墨总管，他满身都是鲜血，慢慢朝着毕方挪动。

“陛下把我们都骗了啊，原来这些技术来自‘那里’。”墨总管摇了摇头，有血从他的发丝滑落，滴在青铜的地板上。

“怪不得需要人祭，怪不得要寻龙脉。”墨总管像疯了一样，或者说，墨总管确实已经疯了。

有一名身穿布满血肉龟壳大甲的士兵从墨总管的身后跑来，挥舞着骨质的大镰将墨总管的脑袋砍下，像是踢皮球一样将头颅踹开，朝着青铜大殿的门外大喊。

“墨家叛徒，墨流云已经伏诛，墨家的方士们速速放下武器投降，还可以留得姓名。”

而毕方确实看见，墨总管被砍掉的脑袋还在说着话，却说不出声来，让毕方努力的辨认着口型。

到士兵拖走尸体的时候，毕方才辨认出那句话来。

“仙国啊，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