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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快开窑门，平贵回来了”

几分钟后，随着小生的几句念白，李盛素扮演的王宝钏也款步登台。

“来了”

京剧因为架势颇多，唱腔舒缓，所以往往剧情简单，时间也较长，仅仅是《别窑》一折，就足有半个多小时。

看到小生演员下场，陈泽也连忙站了起来，准备上场。

在台上，李盛素又唱了五分多钟的独角戏，随后才下台。

紧接着就是《武家坡》一折。

大幕未落，乐队重新开始打板，随后云锣连响，待到云锣稍歇，京胡再响。

拉了几十秒过门后，陈泽才在帘幕之后高声开嗓。

“一马离了西凉界……”

这在戏曲中叫闷帘，有三层用途。

一是开嗓，毕竟在后台等了很长时间，需要先开开嗓子。

二是定弦，琴师和演员在台上的演出每场都不同，而在台上，唱词和念白是同一调子，琴师需要根据演员闷帘时最高的调子来定弦，算是给琴师提个醒，说一声今天用什么调门唱。

第三则是压场，类似于说书人的定场诗，好演员的第一个彩头就是闷帘嗽场，一句唱词能将全场观众镇住的，才算是好角儿。

陈泽在京剧中宗高派，本就嗓音高亢，善传悲怆激昂之情，这一折又是薛平贵刚刚自西凉归来寻妻，唱词颇为激昂，再加上为了演好这出戏，刻意卖力气。

只是这第一句唱词中途，陈泽就几度转音，将这一句唱词唱的高亢入云，又极富韵味，几乎是唱音刚落，登时满堂喝彩，掌声雷动。

随着乐队声音再次响起，陈泽所饰演的薛平贵身穿黑底云纹箭氅，左手仗剑，右手紧握马鞭，迈着台步，缓缓走出幕帘。

薛平贵虽是猛将，但是《红鬃烈马》一出戏并无武戏，陈泽也不需耍开架势，迈着台步，走向台中间，陈泽缓缓开嗓。

“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

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

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

……”

简单抒发了一番重回故地的感慨，薛平贵很快开始与道边大嫂交谈，自称是薛平贵的战友，并交代薛平贵有家书交于自己送来。

几句交谈后，王宝钏缓缓登台，薛平贵回身面对幕布摆开架势站好，以示等待之意。

待到王宝钏交代完内心想法，蹲在台上假装挖野菜，等薛平贵主动问话时，薛平贵才缓缓回身。

“这大嫂传话太迟慢

武家坡站得我两腿酸

下得坡来用目看

见一位大嫂把菜剜

前影好似王三姐

后影儿好像妻宝钏

本当向前将妻唤

错认了民妻礼不端

…………”

随后，薛平贵依旧以战友身份向前攀谈，待到确认王宝钏身份之后，再起戏耍之心，谎称薛平贵失落官马，借银十两，不过王宝钏虽然贫寒，但是智商在线。

“你二人俱是一样

你哪有银钱借与他用”

“大嫂有所不知

我那薛大哥乃是个风流的汉子

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

真·我骂我自己。

讲清债务关系之后，听出薛平贵来者不善，王宝钏也开始往薛平贵身上推责任。

“军爷腰中何物”

“防身宝剑呐”

“着啊

杀了他

也该问他要”

随着薛平贵继续讲述，话题也逐渐转至王宝钏身上。

“我来问你，这父债——”

“子还！”

“夫债呢？”

“妻——”

“妻，妻怎么样啊？”

“妻，妻，妻不管喏！”

随着薛平贵称薛平贵以妻还债，将王宝钏卖与自己之后，王宝钏先是骂了几句在她心中远在西凉的薛平贵，随后便与薛平贵正面语言交锋。

这一段也是这一出戏中，最出名的一段流水，“那苏龙魏虎为媒证”。

“薛：那苏龙魏虎为媒证

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呐

王：提起了别人我不晓

那苏龙魏虎是内亲

你我同把相府进

三人对面一同说分明

…………”

流水唱罢，王宝钏假称有人过来，趁薛平贵四处寻人之际，朝着薛平贵眼睛扔了一团沙土，跑回寒窑，两人才各自下台。

随着大幕合拢又缓缓拉开，台上已经多了一副桌椅，代指寒窑。

直到王宝钏进入寒窑，将门掩禁，薛平贵才姗姗来迟，表明自己的身份，面对王宝钏的质疑，薛平贵也开始了自己的讲述，也是另一段西皮快板。

“提起当年泪不干”

这一句唱完，观众再次高声喝彩，直到掌声停下，演唱才继续下去。

“夫妻们寒窑

受尽了熬煎

…………

两军阵前遇代战

她把我擒下了马雕鞍

多蒙老王施恩典

反把公主配良缘

…………

不分昼夜往回赶

为的是回家夫妻团圆

三姐不信从头算

连来带去十八年”

唱完之后，王宝钏才打开窑门，夫妻相认。

随后便是夫妻叙话，薛平贵才知十八年中，相府并无半点接济，放下狠话。

“薛郎

你要醒来讲话”

“不曾睡着”

“句句梦话”

“句句实言”

随后便是夫妻叙话，言语温存。

大幕落下，陈泽和李盛素也忙在后台更换头面，戏服。

中间还有几折戏，但是为了时长考虑，现在一般都只演《别窑》，《武家坡》＃和《大登殿》三折。

待到更换头面，换上戏服，已经是薛平贵一统江山之后的剧情。

这时候的妆容才称得上是雍容华贵，美颜绝伦。

不过大登殿剧情并无太多可言，就是封王宝钏为皇后，代战公主封为西宫娘娘，苏龙魏虎和王允等人或是升官，或是斩首，或是去职。

之后便是全剧终。

等到大幕再次拉开，便是全体演员鞠躬谢幕。

不过陈泽和李盛素最后还没走到后台，观众掌声不息，叫好声不绝，两人也只能回到台上返场。

“非常感谢大家，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见了，观众掌声雷动，声音完全压住了台上的两人。

“叫小番！”

“穆桂英挂帅！”

“宇宙锋！”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观众席的呼声也逐渐趋于一致。

“叫小番！”

“叫小番！”

“叫小番！”

眼见声音被压制住了，陈泽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跟李盛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向乐队的几个老师示意了一下，《坐宫》前奏响起。

乐器声响起，观众席上的众人声音才缓缓下落。

“铁镜公主：听他言

吓得我浑身是汗

十五载到今日他才吐真言

…………

杨延辉：一见公主盗令箭

不由本宫喜心间

站立宫门叫小番↑↑↑

备爷的战马扣连环

爷好过关”

陈泽此时也唱嗨了，嘎调不断往上翻，最后哪怕是唱戏不用麦，坐在前排的观众也听着震耳朵，才算是唱完。

不过第二次，两人依旧是没能下去，观众迟迟不肯散去，演员没有不出来的道理。

这一次两人唱的是高派的代表剧目，《斩黄袍》。

讲的是赵匡胤醉斩北平王之后，被三春夫人围困之事。

“赵：丹凤眼来看端详

果然是一座好战场

……

陶三春：骂声昏王瞎了眼

不认你夫人陶三春

……”

最后，陈泽两人一共返场五次，第三次，李盛素独唱了一段《穆桂英挂帅》，眼见李盛素体力不支后，陈泽又独自返场了一段《辕门斩子》，最后在表示是最后一次之后，唱了一段《数太保》，戏迷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京剧中留给观众喝彩的间隙并不算多，所以一般都是观众要求返场才算是受欢迎，而像陈泽和李盛素这样，返场了四次的，也只有在民国，那些大师演唱的时候，才有这样的盛况。

这一场演出完之后，陈泽好几天都没敢继续接商演，在家休息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