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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周六的下午，难得阳光柔暖。

猫咪咖啡馆里人不多，背景音乐是一首悠扬又灵动的小提琴曲，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女孩正凑在一起，兴奋的讨论今天晚上可能出现的流星雨群，唧唧喳喳的，扰的他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吴烬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身型修长个子很高的人，完全放松下来时，会有点驼背，他整个人像只干巴的大虾米一样窝在咖啡厅角落懒人沙发里。

吴烬走上前去，正欲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打个招呼时。一只通体黑色的孟买猫，从地上轻盈一跃，跳到了那人身上，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吓了一跳，身子剧烈的一抖，惊甫未定，回过神来发现始作俑者是那只猫时，无奈的笑了笑。

林斯辰是个很温柔的人。

这是吴烬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

“嗨，老铁。”吴烬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坐到了林斯辰对面的懒人沙发里。这个角落空间忒小，两个小姑娘坐这喝个咖啡撸个猫什么还行。他吴烬一壮汉Alpha往这一坐，沙发都显小。

林斯辰低着头没看他，脸上客气的假笑，也不知道是对着空气还是谁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吴烬没在意他的态度，因为这人一直都这样，可当他正视林斯辰的脸时，便觉得不太对劲。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印象里林斯辰一直都是一副苍白清瘦，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怎么两年没见，这都快瘦的脱相了，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皮肤干燥，衬衣都撑不起来，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呈现出一种病态。

他们俩是军校的同期生，有一个共同的小圈子，不过他俩并不是很熟，甚至最初还有点小过节。后来林斯辰大学去了国外，吴烬留在国内，毕了业后各自工作也很忙，小圈子一年能聚个一两次就不错了，再好的关系其实也就那样。

那个时侯的林斯辰可是以漂亮著称的，吴烬曾经还色迷心窍舔着脸豁出去跟这个同属性的Alpha告过白呢。不过他现在的状态跟漂亮这两个字连边都不沾。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幅鬼样，看着都不适应。你这是嗑药了，还是纵欲过度啊。”吴烬点了杯糖分满点的卡布奇诺。“诚哥也不注意给你养养身体。”

养鸟哪有这样养的，毛都快养秃了，那还养个什么劲儿。

在听到“诚哥”二字后。

林斯辰紧紧的抿着唇，随手把路过的一只布偶猫捞了过来，抱在怀里。失焦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则流星雨的新闻，看起来不太想说话。

吴烬见跟这个人能显然不可能轻松愉快的聊下去，于是抱起双臂，选择沉默。

他跟林斯辰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交情。他也挺好奇的，这个人冷不丁把他叫出来，想必是要说些什么重要的事。

吴烬的工作是信息素犯罪科的执行官，在一线工作，信息素犯罪科的罪犯百分之九十九全部都是Alpha，他接触过太多太多Alpha，或病态或变态，或疯或魔。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林斯辰，好像就有那么点意思。

他出于职业习惯开始慢慢观察他，一边观察一边回想关于这个人的点点滴滴。

林斯辰现在整个人的状态格外的混乱，甚至透着丝诡异。

他手上一直在来回的摸那只猫，机械又神经质，大概不到三分钟，他硬是把那以好脾气著称的猫摸到了不耐烦了，想挣开他逃走。

林斯辰低头，右手迅速地掐住了猫的脖颈，左手死死地地把它箍在了怀里。布偶猫挣扎的越发剧烈，这种猫的体型，并不算小，挣扎起来幅度很大，喉咙里发出惊惧的嘶声。

“你在干什么。”吴烬怒斥，Alpha的信息素自然的随着他的情绪释放，他伸手想去解救那只猫。

林斯辰两侧鼻翼收缩了一下，像是嗅到什么令人厌烦的东西，眉头拧的死紧，手上立刻松开了它，然后单手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猫咪连忙逃走，躲的极远。

林斯辰的眼神极阴郁的盯着那只逃跑的猫。直到猫跑出了他的视线，他才道歉，“对不起，我实在太喜欢它了。”

吴烬知道，林斯辰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非常喜欢布偶猫，军校后街有家小书店，店里就养了一只布偶。还有人偷拍过，林斯辰在悄悄亲吻布偶猫的照片，传到了校园论坛上。

那也是吴烬在打印关于军校时期的照片里，唯一一张关于林斯辰的。经过放大剪裁的照片呈现出的效果极美。布偶猫的蓝眼睛像是蕴含着星辰大海，它正好奇的伸着脖子，少年的侧脸精致，可能是在抓拍的一瞬间，他在眨眼，半阖着眸子，嘴唇跟猫咪相碰时，表情有些迷离，就像是在接吻一样。

林斯辰的男朋友钟诚还吃了好几天那猫的醋，吴烬好几次看见他捏着布偶猫的后颈，要强吻它的样子。但是屡次遭到了布偶猫的实力拒绝。直到被吴烬拍到了钟诚撅着嘴巴，却被布偶肉垫堵住的照片，他才放弃做这种傻事。

后来吴烬还特意把那两张照片放在了一起。

他回过神来直直地望着林斯辰，“你直说吧，你今天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吴烬，我是想求你一件事。”

吴烬疑惑，他男友是全帝国数一数二的大财阀，明明要什么有什么，还能有什么事求的到他。

“你说，我看看能不能做到。”

“林槿书，我弟弟，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熊孩子一样，我不太放心他，希望你以后能帮我照看一下。”林斯辰浅浅的笑了一下。

吴烬翘起二郎腿，食指交叉放在膝盖上，随意笑了笑，“让我这个Alpha去照顾一个omega，你什么意思。”

“介绍相亲啊，我拒绝。”

林斯辰沉默了一会儿，“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不婚主义，只是单纯的让你照看他一下。我性格不好，没什么朋友，思来想去，能拜托的人，好像只有你了。”

吴烬皱眉没打断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前几年把腺体摘除了，没有按装人工腺体，时间不多了。”林斯辰淡淡地说，“跟钟诚也分手了。”

吴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从高中起就一路旁观见证了这两人的情感之路，“喂，别这样啊，你们俩分手了，我就真的不相信爱情了，而且你为什么把腺体摘了。”

“耐药性导致的Alpha抑制剂失效，易感期熬不住了，索性就摘了。”林斯辰的反应很平，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吴烬的职业素养很高，号称调查局里信息素犯罪科鼻子最灵的“猎犬”，“普通人在摘除腺体的情况下活不过五年，这是常识，摘除腺体的同时，必须同时配置性腺。没有一家正规的医疗机构会给你做这种手术，你如何做到的。”

林斯辰来找他之前就做好各种准备了，被他察觉是肯定的。“有个小渠道。”

“这个渠道是违法的。”

林斯辰点了点头，敛着眸子，“你答应我刚刚的请求，我就告诉你一些情报。应该可以助你在帝国调查局连升几级，算是报酬，你看怎么样。”

能让一个位居帝国总部的优秀执行官连升几级的案子，绝对非同小可。

“不要考虑了，很划算的。”林斯辰病恹恹的趴在了桌子上，他有些累。“林槿书，他现在还没有被标记，一个人在世上飘着，我不放心。”

“我答应你。”

林斯辰这才第一次直视吴烬的眼睛。

正直壮年的Alpha年轻气盛，体格强健，有着最光明的前途，他深咖色的瞳孔却映着一个跟他截然相反的人，行将枯木，再来点火星，恐怕就要成一抔灰了。

林斯辰转移了视线，抿了一口咖啡，润了润干燥的唇。然后他掏出来了一把钥匙，递给吴烬，那是一把很老式的防盗门的黄铜钥匙，放在十年前还算常见，如今指纹锁和密码锁盛行的年代，早都被淘汰了。

“还要麻烦你一件事，那屋子里的东西，麻烦你帮我毁了它。”林斯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应该自己去办的，可是怕最后还是会……舍不得。”

“舍不得”三个字，说到最后时，吴烬见他眼眶湿润了，水光在眸子里闪啊闪，然后在他眨过了几次眼之后就灭了。

“行，我帮你。”

吴烬相信任谁都无法拒绝这样的表情。

“要毁什么，违法的事我不会做。”

“不会，就是很平常的东西，你打开门就知道了。房间地址，给林槿书留下的东西，和你需要的情报资料，晚一点我会全部发到你的邮箱里。”

林斯辰站起身，微微欠身，温和地笑了笑，“到头来，我也没想过竟要来麻烦你，谢谢。”

他自觉没什么可说的了，转身准备离开。

吴烬拽住林斯辰的衣服，摁着他的肩膀强迫他重新坐下。林斯辰体质差的过分，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还有什么事吗。”

“你跟钟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分手，如果你出了事，我不信他会不管你。”吴烬知道那是他们的私事，可是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两人之间竟出了别的变故。

“去年分手的，一年多没见了，他不知道我摘腺体这个事情，什么也没发生，是好聚好散。”林斯辰继续轻描淡写，表情平静，毫无波澜。

是的，是好聚好散，是林斯辰亲眼看着钟诚在自己面前完全标记了一个Omega。那时候钟诚的神情好看极了，食髓方知味。Omega的信息素让人身心愉悦，极致放松，那是林斯辰自始至终都无法给他的。

“你为他摘了腺体。”吴烬瞥了一眼林斯辰左手畸形的二指，“毁了前程，如今时日也不多，然后你还跟我说是好聚好散，你甘心吗，林斯辰。”

林斯辰为什么会摘掉腺体，原因几乎一目了然。他跟钟诚是一对同属性恋人，两个Alpha不仅无法从彼此身上得到信息素的安慰，甚至还会起反作用。

这就是自然界铁则。

可能只是为了抑制剂失效的易感期相处时，能更好受一点，也可能是厌倦了彼此的味道。

把自己的半条命弃之不顾，最后却只落地了一个“好聚好散”的下场。

吴烬看着沉默不语的林斯辰。内心感叹，幸好他吴烬是个没心没肺，无情无意的渣男。

身为信息素犯罪科的执行官阅人无数，自认看的非常透彻。

信息素社会，就是无限放大了人的生理本能，原始，而又充满野性。

Alpha生来优越，综合素质极高可以让他们轻而易举身居高位。即使这样一个傲慢的种族，也逃不开信息素的控制，对他们而言，Omega的信息素总是带着致命的诱惑。

吴烬是一个忠于本能，忠于信息素的人，嗅到好闻的Omega会主动求欢。嗅到像钟诚这样更强势的Alpha，主动让步。信息素匹配高的Omega哪怕脸差很多，那也比同等级的Beta更有吸引力。面对钟诚这样的Alpha，不用动手，兵不血刃就知道自己永远干不过。

ABO的血统，信息素的社会，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在本能之下，好像不知不觉扭曲了些什么。

就是这样的背景下，他曾经觉得林斯辰和钟诚之间是存在他想看到的那种真正的情感。

可是当他看到对面林斯辰眼神里，渐渐滋生出的，阴暗的，深沉的，仿若附骨之疽般的恨意时。

吴烬觉得，他是对的。

信息素的味道，只会不断激发着体内的欲望。

Alpha是不可能获得纯粹的爱情的。

林斯辰眼神冰冷，他把下嘴唇咬出了血，鲜红的液体点缀了他过分苍白的脸，倒是给他平添了一分艳丽。

吴烬听到林斯辰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