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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汉德已衰

  • 作者:暴风起
  • 类型:历史文化
  • 更新时间:03-27 00:13:02
  • 完书字数:6572

长安,昔日煊赫一时的府邸门前,早来的秋风中,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下。

当王莽派来传诏的黄门郎,站在年近古稀的国师刘歆面前时,这位二十多年前为避讳哀帝,早已改名为“刘秀”的老人,默然无语的稽首拜领了诏书。

身为高祖异母弟五世孙的刘歆,一手缔造的“新五德终始说”将王莽推上了帝位,膝下二子却早在十多年前卷入甄氏逆案,就此丧命。

老来丧子的打击让刘歆与新朝皇帝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两人早年同为郎官时的情谊,已消失殆尽。

而刘歆当初的拥立之功,王莽早已用“国师”和“嘉新公”这两项封赐尽数酬功。

随着太子王临被贬出长安,刘歆唯一剩下的女儿作为太子妃,如今也远在洛阳。

导致刘歆儿子被杀、女儿远离的两件事,都牵扯到王莽最重视的符命,这些都离不开已被谶纬之说深度捆绑的今文经学。

官学之中的今文经学博士十四科,在刘歆看来,这帮人号称六经之中自有“微言大义”,然则不过是借此妄论阴阳灾异,企图迎合上意。

这帮人所依仗的典籍,都是在始皇帝焚书之后,历代士人口述转录,其中差若毫厘,谬以千里。

怎比得刘歆在整理皇室秘藏之时,发现的当初鲁恭王自孔子旧宅中获得的先秦原本。

以先秦古本为基的古文经学虽已立为官学,但靠着口述录本的今文经学仍在官学之中,与之并列。

刘歆早就想着将今文经学踢出官学,但即使以其国师之尊,仍抵不过捆绑着谶纬之说的对手。

精通经学的王莽,登基后对符命的重视更胜从前,虽然对古文经学中的上古礼制推崇备至,但同时对今文经学中的谶纬之说,也是兼收并蓄。

只要能为我所用,王莽是来者不拒。身为帝王的这一手平衡之术,让刘歆这位经学大家企图再现昔日董仲舒之势的努力,尽付东流。

自此,刘歆就远离了新朝的决策中枢。

这次的诏书是让刘歆负责祭天大典的礼仪制度,看来在礼制这个问题上,王莽还是更为信任刘歆这位精通上古礼制的国师。

虽然近些年来,刘歆对王莽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但是对于一直以精通儒家礼制自傲的刘歆来说,这场祭天大典的礼制规划,与其落入那帮抱残守缺的今文经学博士之手,不如自己亲自上阵。

刘歆一直认为,研习今文经学之人,都只顾在原本就残缺不全的典籍中咬文嚼字,割裂文章的整体,往往典籍中几字原文,都要用上万字来注释。

绝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不能精通一本典籍,其学习效率完全无法达到广为教化的目的。

真正的治学之人,应当是“存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把握典籍文章的主旨就够了。

自从大儒马宫、孔光先后离世,当世精通今文经学的士人中,都以唐尊为首。

这位在太子被贬后,接任太傅的经学大家,被王莽称为群臣典范的平化侯。

在外人眼中,平日里都是穿着朴素,日常饮食也是不用漆具,而用瓦器。

但在刘歆看来,这些虚伪之举,不过是唐尊在打造个人形象,与登基之前王莽的行事作风,有异曲同工之妙。

唐尊听闻皇帝已将祭天大典的礼仪工作,尽数交与今文学派的死对头刘歆,当即赶往未央宫请求陛见。

他深知由哪一方来掌握这次祭天大典的礼制,将严重影响到两派争斗的后续胜负。

虽然皇帝至今仍然对两派保持着平等相待的态度,但是这场祭天大典的礼制影响将波及天下,以后想要扭转过来,所需花费的工夫将是百倍于此。

因此唐尊见到王莽后,当即稽首道:“陛下,祭天一事千头万绪,国师老矣,尚能饭否?何须烦劳,吾自当领之。”

王莽当然明白这位今文学派领袖的意思,但是在礼制问题上,他还是更信任精通先秦原本典籍的刘歆。

这不仅是因为当初自己登基之事,刘歆出力甚多,更重要的是刘歆的汉家宗室身份,再加上预备在大典中担任“尸“之身份的孺子婴,这能让天下人更相信“汉德已衰,新圣将兴”。

不过为了保持双方的平衡,王莽还是决定让唐刘二人当面相商。

年逾古稀的刘歆,在特赐乘舆的抬送下,很快就出现在了未央宫中。

见到殿上只有王莽与唐尊两人,刘歆向王莽稽首道:“陛下急召老臣,可是太傅之意?”

王莽笑道:“太傅闻得朕将大典礼制尽托与国师,唯恐国师年老体衰,不堪其负,特自请分担。”

刘歆朝唐尊拱手道:“太傅过虑,吾虽不及廉颇,但至今耳聪目明,礼制之事不劳太傅费神。”

唐尊闻言笑道:“臣闻陛下新得符命,祭天之时当公之于众,未知国师于此有何见教?”

谶纬之说一向是今

文经学的拿手好戏,符命更是王莽极为看重之事,唐尊在此关键处发问,自然想要趁机让刘歆这位古文经学的首倡者知难而退。

因为古文经学向来都是反对讲灾异谶纬,注重实学。关于符命的解释,恐怕刘歆是从来没有过成功经验。

这正是唐尊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看来太傅还是读过前朝太史公所记的田忌赛马之文。

王莽闻言也颇感兴趣的看向刘歆,他的确有在祭天大典上宣扬新符命的计划,这时也想听听这位国师能够给出什么样的解释。

被列入祭品的配重式投石机和纸张,王莽都声称其为昊天所赐,自然如唐尊这般,提前推测出符命消息的臣子不在少数。

刘歆当然也有所耳闻,虽然他一向认同“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在“符命”这个王莽极为关心的问题上,被今文学派当面诘难,因此早已做好了准备。

“太傅所言符命,先考所著《洪范五行传论》十一篇,集合上古以来历春秋六国至秦汉之符瑞灾异。”

“老臣方知,天命所授者博,非独一姓,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有言符命者,当明天人之分,制天命而用之。”

刘歆这番话中的“制天命而用之”,如果在王莽没有见识过“昊天所赐”的配重式投石机和新式纸张之前,恐怕会将其视为妄言。

如今“符命”带来了这些能够在世间发挥巨大效用的器物,在这位新朝皇帝的理解中,自己如今已是“知天命而用之”,而进一步的“制天命而用之”,也未尝不可遥望。

唐尊没料到自己的老对手,先是拉出先辈的著作证明自己并非对符瑞灾异一无所知,再用“天命非独一姓”强调了新朝代汉的合理性,最后给出了真正的“符命”是能够用来产生实际效用的这一结论。

唐尊其实很清楚,在王莽拿出配重式投石机和新式纸张之前,世间那些所谓的“符命”,不过都是些幸进之辈编造而成。

而王莽声称配重式投石机和新式纸张都是“昊天所赐”,在唐尊看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真实情况应该是皇帝在暗地里获得了某些前代秘传,然后假托昊天之名造出器具。

已经见过这两样实物的唐尊,确实觉得其效用巨大,承担得起“昊天所赐”的名头。

刘歆的这番应答,不仅让太傅唐尊哑口无言,也让皇帝王莽颔首微笑。

“国师所言,甚合朕意,砲机新纸二物,当可于祭天大典之时,以证朕之符命非虚。”

刘歆成功保住了自己对祭天大典礼制的掌控权,笑着对唐尊道:“太傅所言,老朽自当谨记。祭天之事,若有疏忽之处,还望太常诸博士不吝赐教。”

唐尊闻言躬身道:“国师学问精深,岂有吾等拾漏补缺之机,吾当退避三舍。”

王莽见唐尊代表今文学派,已主动表示了退让之意,于是笑道:“大典礼制之事已交付国师,尚有一事须太傅亲往。”

“祭必有尸,天子以卿为尸,诸侯以大夫为尸,卿大夫以下以孙为尸。大典当以安定公为尸,此事托与太傅。”

唐尊没想到皇帝交了这么一件差事给自己。

自从王莽受禅登基以后,受封安定公的汉宣帝玄孙孺子婴,就被软禁于长安城里由大鸿胪府改建而成的“安定公第”之中。

当时只有四岁的孺子婴,被隔绝在府第之中,仅有乳母为伴,至今已有十余年。

唐尊从未见过已经成人的刘婴,若不是这次是奉了王莽之命,恐怕他也不可能进入到那座与外界隔离的“安定公第”之中。

当唐尊来到昔日的大鸿胪府,如今的安定公第门前时,见其守卫森严,门可罗雀。

出示了皇帝手诏之后,守备士卒才允许唐尊进入其中。

唐尊终于见到了正在卧榻之上,处于昼寝之中的成年刘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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