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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刘秀亲眼目睹陨石坠地，城外的震动甚至晃动了昆阳城墙，震耳欲聋的声响使得昆阳城头的乱状，丝毫不亚于城外的营啸。

“天公降怒，这是天公降怒！”

城头士卒有狂呼乱叫的，有埋头乱撞的，有抱头蹲防，有放声哭泣的。

一支支原本握在士卒手中的长戈，已经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城头走道上。

因城墙晃动，立足不稳的刘秀被士卒撞倒在地，城头一片混乱。

此刻作为城头军职最高的偏将军，刘秀起身拔刀，第一时间挥向身边呼喊声调最高的家伙。

颈脖被砍出一个硕大血口的士卒，瞬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汩汩的血流声。

“偏将军刘秀在此，诸位随我平乱，事后定有赏赐！”

刘秀手持新添血痕的环首刀，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士卒，怒目而呼。

也许是偏将军的身份所致，也许是刘秀刚刚手刃狂啸者的凶横。

更重要的因素是，城头士卒长期不得轮换，带来的体力不足。

再加上士卒乱起扩散的范围，受限于城头的有限空间，使得乱象很快就被刘秀领人平息了下来。

“尔等轮换后，可去寻军中文书上报平乱之功，可言有偏将军刘秀为证，自有赏赐。”

刘秀一边吩咐跟随自己在城头平乱的士卒，一边走下城墙马道，往自己麾下营地而去。

城头不足百数的士卒，自己都费了偌大工夫，而城外可是数十万大军，其营啸之势必定一发不收拾。

当务之急是乘势出城，绝对不能给莽军将领平乱的机会。

刘秀麾下千余骑兵，在昆阳城中的驻扎位置，离城门不远，当初在选址时就已考虑到出城的时效性，毕竟兵贵神速。

刘秀一边遣人上报城中主将王凤，一边在营中聚兵整队准备出击。

当刘秀领军作为城中第一波队伍冲出城门时，城外营啸已经彻底扰乱了莽军军寨，大量士卒慌不择路，落入滍水者不计其数。

面对乱作一团的新莽大营，手持环首刀的汉骑在慌乱的敌军中肆意砍杀，城中兵马正从四面城门源源不断冲出。

而刘秀出城后，领着亲卫策马奔向的方位，却是他在城头亲眼目睹的天火坠落之处。

为将者当上识天文下知地理，何况眼下莽军败势已定，陨星的吸引力已经远远大于亲自领军杀敌。

自从董子以天人感应之说，成君权神授之论，武帝至今，已经成为了释解天象灾异的官方标准。

但真正亲身接触过天降陨星的，上溯数百年间也是凤毛麟角。

最为汉人所知的，就是秦时天降陨石，上刻“始皇帝死而地分”七字。

此事的直接后果就是陨石方圆数里之地，被始皇帝杀得干干净净。

秦二世而亡后，后人将此陨石视为天命示警。

刘秀已是而立之年，年初族兄刘玄已于淯水之滨称帝，同为高祖九世孙，自家起兵仅仅晚了数月，为王前驱可不是他的平生所愿。

睡梦之中，彼可而代之的念头，也不是没有浮现过。

这城外陨星却让刘秀看到了一线之机，大汉的天命并没有消失，也许这是昊天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陨石冲击的核心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方圆百尺的大坑。

除了坑里散落的来源不一的残渣之外，从坑底到地面，有三分之一的坑壁部分，已经被高温熔成了黑色琉璃状。

刘秀驻马在坑口边缘，还能感觉到尚未完全散去的热量，胯下的战马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响鼻。

“将军，可需我等下去一探究竟？”

后面紧随的亲卫请示道。

正在沉思天威之力的刘秀，用力扯了一把马缰，“我亲身下去，尔等且在此处稍待。”

言毕刘秀下马，将缰绳交予亲卫，又紧了紧甲胄，跨入坑中。

围城之时，顾易所在匠营的位置在昆阳之西，正位于北面滍水与南面昆水之间。

众人出营后奔逃的方向各异，但是南北两个方向的河流，足以阻止众人逃得更远。

顾易所在这群人奔逃的方向，正是北面滍水。

顾易记得昆阳之战的记载中，新莽败军在逃亡中，大量士卒落入滍水淹死。

更夸张的描述是，败军的尸体甚至阻塞了河道，河水都漫溢到了两岸。

但是到了这荒野之中，想提前辨别滍水所处的方向，实在是难为这位穿越者了。

在没有工具协助的前提下，前世的他也只会在地图上标注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四个方位。

躺在地上的顾易，本想贴地听听后方是否有追兵的马蹄声，没料到却听到清晰的水流声。

这表明自己所处的位置附近，必然存在河流，不是昆水就是滍水。

不管是哪条河，对于跑得嗓

子眼都快冒烟的顾易来说，在不危及自身性命的前提下，补充水份才是第一需要。

对于野外河水的适应性，当前时空的这具原生身体，引起腹泻的可能性极低。

顾易拍拍身旁的少年，“近处有水声，小子可有取火之物？”

“水？盘早已饥渴难耐。”少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用力咽下最后一口唾沫。

顾易终于知道了少年之名叫“盘”，只是还不清楚姓氏。

在荒野之中，又是入夜之时，顾易最为担心各种夜行食肉野兽的威胁。

汉代的河南大地上，还生存着大象，其他动物的种类，只会多，不会少。

火光显然是在野外，获取成本最低的安全保障。

无比怀念打火机的穿越者，原本打算在众人中一个个问过去，毕竟这么多匠人，不可能所有人都没带取火之物。

没料到少年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套小巧的火镰，引燃火绒之时，已经有好些匠人靠近过来。

在这漆黑的夜晚，荒野中的一缕火光拥有足够的吸引力，同时对黑暗中的捕食者具有一定的威慑力。

有认识少年的一名中年匠人，“盘，营中常用的火镰，可不如你私下打造的这件精巧。”

当即就有人拿出了自己携带的火镰，顾易特意上前比较了一番，盘打造的火镰大小只有正常火镰的一半大小。

盘还在小巧的火镰上做出了漂亮的云纹，以及异兽吐火的图案。

在古代手工业中，受限于测量工具的精度，越是小巧精致之物，制作的难度越高，对应的工匠技艺越是精湛。

少年盘在这个年龄，能够打造出让其他匠人称之为”精巧”的火镰，其中“巧”这个字不是同行之人在夸赞时，能轻易使用的。

按照顾易曾读过的古籍记载，古代工匠的技术等级，“巧工“就是最高等级，相当于现代工程院院士级别。

巧工已经脱离了匠的局限，在熟练掌握技能的基础上继续提升，至于提升的目标，有一句话叫做“技近乎道”。

就好像“巧妙”一词拆开来说，“巧”还属于技的范围，“妙”已经是道的范畴。

顾易自此对少年盘有了新的认识。

荒野中不缺燃料，一旦有了火种，很快数个火堆就出现了。

虽然还是六月，荒野之中，入夜后的寒意让众人主动靠近了火堆。

有了火，接着当然是找水。

顾易领着盘，朝着一棵靠近人群外围，略显粗壮的树木走去。

只要河流的距离不远，找到一个高处，通过瞭望，找到月光映照的水面，河流的位置就能确定。

树木离火光照射的范围不远，再加上顾易手持一束引燃的枯枝，很快两人到了树下。

原身工匠谷一也许会爬树，显然顾易还在熟悉肉身的阶段，没有完成该技能的复刻。

上树的只能是盘，顾易在树下托了一把，灵活的少年轻松的跨坐到高处的树杈上。

盘在树上，四处张望。

古代人民的夜盲症被顾易忽视了，这注定了无论是盘，还是顾易如今的身体，在黑夜里的视线所及，都仅限于火光的映照范围。

盘沮丧的下树后，不得不承认，雀蒙眼对营养不良的古代下层民众来说，极为普遍。

两人返回后，挤到一个火堆旁，倒头躺下，找水的事只能等天亮再说，也许梦里就不会渴了。

昆阳城外，已进入陨石坑中的刘秀，由于此刻已经踏足光滑的琉璃状坑壁位置。

靠着插入坑壁上部土中的环首刀，稳住身体的刘秀，成功到达坑底。

站在坑底，以自己的身高为基准，刘秀发觉坑的深度已接近两人高。

虽然此刻天光已渐渐暗淡下来，但刘秀仍然能够分辨出坑底中央，是一个凸起的琉璃状小丘。

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疑似陨星的东西。

刘秀只能认定那堆外观酷似黑色琉璃的丘体，就是陨星的残骸。

手中的环首刀，明显不适合用于掘取此物，刘秀虽然不愿旁人插手此事，但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已经无法完成。

招呼守护亲卫，取来了斧凿，颇费了一番气力，终于将整座丘体挖取，并秘密送回了城内营中。

在穿越者看来，刘秀废了如此工夫，不过是挖了一堆疑似黑曜石。

若是顾易知道刘秀此刻的野心，龙晶这个黑曜石的别称，一定会让对方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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