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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1 章 遮掩

  • 作者:柳明暗
  • 类型:网游动漫
  • 更新时间:10-04 18:27:01
  • 完书字数:11828

“我也就想讨个主意, 没想那么多……”家的先贤闷声应了这么一句,随后就强自为自己辩解道,“且照你这样说, 天下各家岂不都是打着要收拢孟彰这小孩儿的主意?”

史家先贤怒瞪他一眼, 问道:“难道不是么?”

家的先贤挪了挪嘴唇, 却是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你且安分着些!莫要再折腾出更多的波折来。”

听得史家先贤的这句话,家先贤却是又鼓振起心神来。

“呵, 我要真个听你的, 什么都不做, 岂不是就眼睁睁看着你将孟彰小孩儿收拢过去?真当我傻了不成?”

史家先贤脸上急切须臾间平复下去。

他往家的先贤处扫过去一眼, 淡淡道:“这都是你家自个儿的不足处导致的,你家不能将这一短处填补上,就莫要再肖想似那小孩儿一样的后辈了。”

对于自家家里的事情, 可谓再没有比家先贤更了解的了。他听着史家先贤的话, 一时也沉默下来, 半饷没有言语。

“诚然, 我等家先天不足, 致使根基有缺;门中之人又是鱼龙混杂,多有短处……”

“为着族群缘故,为着孟彰这小孩儿自个儿思量,我合该自行退避才是。可你也看出来了, 孟彰这小孩儿所修持的梦道之瑰奇昳丽、磅礴杂广, 在诸多炎黄文化流派之中, 就是与我家流派最为契合。”

是,惯常只能充作茶余饭后的一项消遣,上不得大家,入不了上流, 哪怕他们这些人强行汇聚成为流派,有被族群尊作先贤的前辈在上头镇压,到底也还是不得族人正眼。可是,孟彰这小孩儿的道途真的就最与他们家契合。

遍数整个炎黄人族族群内部的文化流派,再没有其他比他们家更适合孟彰这小孩儿的了。

“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这就是他作为家的人,胆敢跟其他流派扛上且直到这个时候都还不愿放弃的底气。

史家先贤平平淡淡看着家先贤,对家先贤此刻很是激动、凌乱的情绪视若无睹。

“最为契合又如何?”史家先贤只有一句话要说,“最适合你们家发展的,是盛世,且必得是人人饱食、衣暖、安危无忧的盛世。”

“也唯有那个时候,族人才有闲暇和余力去翻阅你们的著作。”

吃不饱、穿不暖、自身安危备受威胁、目不识丁的时候,谁个不是先想着填饱肚子、驱寒取暖、保全性命,哪儿还有心思去看什么?

家先贤抿着唇,无法反驳。

史家先贤再看得他一眼,缓和下语气。

“你也知道,接下来的近百年时间里,我炎黄人族族群可不安稳,真要让孟彰小孩儿这等资质的人入了你家,在这世道里也寻不得让他放手耍弄的空间。”他顿了顿,问家先贤道,“莫不是你想要让他等,一直等到战乱平息、族群之中大势落定、盛世再次降临的时候?”

家先贤仍是说不出话来。

史家先贤冷笑一声:“便是你愿意,也得看孟彰这小孩儿自己愿不愿意,看看族群里祖地的各位先祖愿不愿意让你耽搁了他去。”

“放手吧,莫要让我看轻了你,看轻了你家。”

倘若史家先贤没说后头那半句话,家先贤未必会怎么样,可他说了,家先贤一下子就炸了。

呵,莫要让他看轻了他,看轻了家?说得就像是他们曾经看重过他,看重过他们家一样!

“你劝我倒是一套带着一套的,那你们自家呢?你们自家就能够放手了吗?”

家的先贤将手从他的头发发根处收回,对着史家先贤那边冷笑。

“我家入不了上流,登不得那大雅之堂,更需要一个极其严苛的发展空间,那你们史家呢?”

“你们史家倒是雅正端重了,可你们不也一样在乱世里没有多少伸手的空间?!哦,我这竟被你给气疯了,连话都没说对,对于你们史家来说,乱世与盛世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

史家,执笔刻青史,不掩功不避过,旨在为后人记录族群绵延、存续间发生的种种过往,既为族群储存过往,也为族人指引未来。

背负如此重责,史家之人自然享有特权。普天之下,但凡是他们炎黄人族族群的聚居地,就没有史家之人不能去的地方。哪怕是皇座左右,不论坐在上头的人是何等品格,贤明也好,昏庸也罢,亦同样有他们史家的人在侧旁录书。

史家不可谓不贵重,史家之人亦不可谓不清贵。

可那又如何?这等待遇、这等优容,仍旧遮掩不了史家之人的局限。

——一应好与坏、错与对,他们史家都只能旁观,只能记录,却不能插手。

插手了,就不复客观,就有了偏好与倾向。如此,还要怎么公正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传叙后世,指引后人?

“我家再是不入流,再是鱼龙混杂,也仍然可以插手世间诸事,但你们史家……”

家的先贤嗤笑一声,又问:“你们难道就适合孟彰那小孩儿了吗?你以为孟彰那小孩儿是能像你们这些人一样,能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在史书上用刀笔冷冷刻下几行文字?!”

“倘若你们真是打的这个主意,我劝你们且早早罢了吧,莫要让自家的后辈瞧不起你等。”

这回便轮到史家先贤沉默无声了。

家先贤斜眼看过去,哪怕对面史家先贤的脸色未曾有过分毫的波动,也仍旧没能影响到他的心情。

“你说得没错,但有一点你没想明白,”史家先贤忽然开口,他凝望着满眼愕然的家先贤,“整个族群诸多流派之中,唯有我史家,能够给予孟彰这小孩儿绝对的庇护,让他脱出这一趟乱争的政局,真正地做他想做的事情。”

家先贤仍然怔怔地看着史家的先贤。

“说到底,”史家先贤却已经不再看家先贤了,他转过目光去,看了看洛阳中金銮殿的位置,随后目光又往宫城的各处宫殿群落一一看过去,“接下来我族群里面对的劫数,其实仍是我族群内部的乱争。”

“哪怕可能会有异族翻搅进来,事实上他们也已经成为了我炎黄人族族群的一部分,只是那些异族身上还余留了野性未曾彻底驯服罢了。”

史家先贤的那双眼睛眸光湛湛,仿佛洞穿了过去与未来。

“毕竟早在东汉时候,这些异族的先祖就已经被我炎黄人族族群所收容。从东汉时候到如今的晋,近千五百年的时间过去,彼此的融合早已经开始,再不是任何人能够阻拦,也不是任何人否认就能够抹去的。”

“孟彰这小孩儿资质卓绝,非是凡俗可比,倘若放任他陷落在这族群内部的纷争之中久久不得脱身,甚至是被攀缠搅扰未能全力修行、学习,岂不是浪费?”

史家先贤很有他自己的道理。

“莫不如就让他入了我们史家,在我史家修行,上可触摸我炎黄族群诸多故旧隐秘,下可积蓄修为与学识,等待乱世结束以后的盛世,以期一展拳脚。”

家先贤听出了什么,不觉惊问:“你的意思是,待一切乱局结束,你们不会强留孟彰这小孩儿在史家里呆着?更不要求他担起史家的职责,可以放任他自主行事?”

史家,居然这么的大度宽容?

史家先贤都懒得给家先贤一个眼神。

真以为他们史家从来只是旁观,全不理会族群内部的事情?也不看看没有他们史家,炎黄人族族群的底蕴能在一代代的生息繁衍中保存下多少来?

“如何,你们家到底愿不愿意放人?”

家的先贤惊了一瞬,待回过神来后他竟然勃然大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我家如果不打消收拢孟彰这小孩儿的心思,就是我们不怀好意,耽搁浪费了族群中的英才了?”

史家先贤额角青筋跳了跳。

“莫要胡搅蛮缠,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家的先贤多看了史家先贤一眼,才收回目光,但他还是不忘嘀咕着道:“谁知道呢?若不然你为何会这样说?只将这件事来问我,难道你会不知道真正能决定这件事情的,压根就不是我或者你,而是孟彰这小孩儿自己?”

“我们在这儿说得再多,商量得再妥当,分明都比不上孟彰小孩儿自己的主意。而且,就算我真的在这儿答应了你,只要孟彰小孩儿自己觉得家好,他早晚也会撞入家这条道路上来。”

“资质原就是这样不可理喻的东西。何况,别的不说,我族群里关于家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他需要,又不出格,族群不会拦着不给他的……”

“你嘀嘀咕咕的,到底说够了没有!”

饶是涵养良好如史家的这位先贤,都被家先贤的那些话给说得心头火气一簇一簇的。

家先贤猛地噤声。

史家先贤拽着刀笔的手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掐紧。

没办法,他要真是不努力克制着些,他都不知道自己手上的刀笔会在什么时候直接落到那家的先贤头上去。

不会要了他的命是肯定的,可倘若被他的刀笔扫入到哪一段青史幻影里,脱一身皮什么的,也是保不齐的。

家先贤听着心头不断被拉响的警报,也不敢太过刺激了对面的史家先贤,于是选择了转移话题。

“快看,法家的人好像是要出面了。”

史家先贤缓了缓心神,将手中的刀笔收起,平平转了目光去看法家先贤所在的位置。

果真,他看见法家先贤向四方一礼,抬手便放出一张遍积着文字的银白丝网。

都是打了无数年交道的老熟人了,史家先贤只消打眼一看,便将那银白丝网给认了出来。

“……法家的人这一次居然也这样的大方,连法网都给请出来了?”

家先贤也正看向法家先贤的位置,目光更是随着法网的挪移行走,嘟囔着慨叹道:“都是打的一样的主意啊……”

法家的法网不似早先墨家的那套木规、木矩一样,先行试探之举,它直接来到孟彰头顶三尺之上,轻轻一抖,将法网上闪烁着银光的文字抖落,任由它们落入那些梦境世界所形成的层叠光影之中,被梦境世界所汲取,成为孟彰梦境世界成长与造化的资粮。

“咦?”

如此一番在今日孟彰身上说得上平常的一幕,却叫各处留心着那边厢动静的炎黄人族族群先贤很有些惊疑。

家的先贤也止不住地问道:“那道胭红灵光呢?怎地不见它了?”

不独独是旁观的史家、家等一众先贤,就连放出了银白法网的法家先贤也是怔愣了片刻,随后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因由。

“原来如此,因为人情应该是在法理之外吗?”

法网,由法理编织而成,原不该夹杂着人情。哪怕是一定要有,也必得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能肆无忌惮地偏情……

而规矩不是。规矩可以网开一面,也可以在所有人的默许下退后一步。

法家先贤定睛看着盘膝坐在那里的小郎君,眼底有一阵阵的意动。但他再看看孟彰,又看看一左一右护持着他的两位门神,最后回身往史家先贤和家先贤的方向看了一眼,终究是掐灭了那丝心动。

……不合适。

法家先贤暗下摇头,只在心里连连叹息。

不是为了孟彰,而是为了他们法家。

盖因错过孟彰,绝不是孟彰的遗憾,而是他们法家的。作为法家的先贤,在银白法网和孟彰那重重梦境相互沟通的时候,他看到的远比寻常人看得到的还要多、还要清晰。

就像在墨家规矩之前,孟彰这小孩儿心头也自有他自己的一套规矩、章程一样,在法家法理面前,他心中也自有一套缜密、周全的法理。

更重要的是,孟彰心头的那一套法理,比他们法家所坚持、贯彻的法理,还极端。

是的,极端。

在孟彰那小孩儿的法网里,没有君主、黎庶和奴隶的区别,一体而同,同罪同罚。

更甚至,仙、神、妖、精、灵,似乎都在他这一套法理之中。

这等恐怖至极的极端平等,哪怕不能彻底落到实处,只在堂皇日光之下,也仍旧能让人神魂惊颤。

作为法家的先贤,那番法家盛景远远超出了他们最猖獗的想象边界,完全拔高了他们理想的高度和极限,他得承认,在那让人寝食不安的惊颤之下,也掩藏着汹涌热切到癫狂的渴望。

然而,他又很明白,那番法家盛景距离他们还太过遥远了。他们只能向着它的方向不断摸索、不断尝试,且是那种心照不宣的尝试,在时机真正成熟以前,他们甚至不能漏出半点口风。

但凡漏出一星半点痕迹去,叫什么人瞧出了破绽,他们这些法家的人连同整个流派的支系乃至根基,怕都落不到一个好。

法家先贤沉默少顷,忽然就露出一点笑意来。

没有多少人察觉,就在这顷刻间,法家先贤收在袖摆里的手指虚虚弹动,似乎是唤醒着什么。

于是,也就同样没有几个人发现,那银白法网上闪烁着银光的文字中,一个个近乎实质的文字径自从银白法网上松脱,又在银白法网照耀内外的灵光遮掩下似星辰般摇落,沉入孟彰那重重梦境世界之中。

这些文字在那里交织串联,找到了它们惯常熟悉的位置,最终,结成一篇法家文章。

这篇法家文章同那张银白法网的气机近乎一模一样,不过是堪堪成形罢了,那张银白法网上的灵光都黯淡了几分。

“本源折损?!”

史家先贤和家先贤眼神都很是锐利,此刻见得那张银白法网上的变化,一时压不住心头震颤,不由得惊呼出声。

“真的假的?他们法家,手笔也这样大的吗?”家先贤的手又一次用力拽紧了他的头发,似乎此刻,也唯有头皮上传递过来的力道能够让他的思绪更为清明了。

“一个个都这样的舍得,我,我们……”真的有机会能将孟彰这小孩儿收拢过来吗?

家先贤前所未有地惶恐。

孟彰在族群文化流派上的资质不够,他心里发愁;孟彰在族群文化流派上的资质无比卓绝,引各家先贤一个比一个慷慨大方,他心里更发愁。

家先贤松开手,任由手指间一络头发在跌落的同时被不知从哪里烧起的火焰焚成灰烬。他自己只幽怨地看着金銮殿中的那个小孩儿。

“孟彰啊孟彰,你可真是叫人为难啊……”

史家先贤似乎听到家先贤这边的低语,竟是在惊疑之间还分神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目光。

“又想收拢族群中难得一出的英才,又不想拿出好东西来跟别人家争抢……”

“你打得这般好主意,你家师祖知道吗?”

史家先贤也好,家先贤也罢,亦包括其他各家的先贤大修也一样,他们都只注意到了法家先贤那张银白法网的本源折损,却忽略了发生在更隐蔽地方的某些变化。

在那一篇法家文章从银白法网上脱落沉入孟彰一重接着一重的梦境世界里时候,孟彰梦境世界中原本随着银白法网的出现而被唤醒的、同这世界很有些格格不入的另一重法网气息就此被覆盖了过去。

是的,不是覆灭,是覆盖。

有了这一重气机覆盖,往后不论是谁家的先贤查看孟彰梦境世界中的法度章理,能望见的也就是这一重覆盖上去的假象,而不是更叫人惊悚的内里真相。

‘你梦境世界里的法度章理是受我法家法网牵引才暴露出来的,我法家担了主责,自不该由你来承担后果。’

哪怕知道当前的孟彰其实听不到他的话语,法家先贤也还是默默道。

不论为了遮护孟彰那一重法度章理气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法家先贤眼底快速闪过了什么。

何况……

‘我也想在现世里看见那样的法家盛景,而不是只在你的梦境世界里。’

‘也希望,我们法家现在所掌握的这一重法网本源,能给予你一些帮助。毕竟,没有对比,怎么知道哪里残缺,又怎么知道要如何去修补、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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