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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9 章 天机

  • 作者:柳明暗
  • 类型:网游动漫
  • 更新时间:10-04 18:26:51
  • 完书字数:20834

……出大事了。

十位阎君面面相觑着, 都看见了彼此眼底的凝重。

那位被唤作“阿听”的阴神先前就已经感觉到了阴霾,此刻看见各位阴神的表情,心下更慌。也就是祂打自被阴世天地孕育出来后很是经历了不少事情, 方才能在那惴惴的惶恐中把持住心神。

但即便如此, 阴天子也没有要让这个被唤作“阿听”的阴神自己背负压力的想法。

“阿听。”祂唤了一声。

那位阴神当即抬起目光往阴天子看去。

阴天子冲祂安抚地笑了笑。

“你的本源殊异,一双耳朵聆听两界天地,没有使用特殊手段或者法门封锁的声音等闲脱不出你的捕捉。你既然说你听来的那说法不是你耳朵捕捉到的,而是心神映照所得,那么……”祂道,“情况就很明显了。”

一众阴神们俱都端正了脸色, 等着阴天子的话语。

“那位行践行‘梦中证道’法门的大毅力者, 当前并不在我们这方天地里。”

不, 不在我们这方天地里?

纵然各位阴神心里其实也都有了类似的猜测,可等到祂们真听得阴天子这样判断的时候,祂们还是又一次哑口无话。

沉默之中, 十殿阎君之中的楚江王看了一眼那边厢的“阿听”阴神,问阴天子道:“长兄, 既然那位大毅力者当前并不存在于我们这方天地,那为什么阿听又会听到这些?阿听跟祂, 又是在什么时候生出了牵扯的呢?”

各位阴神又一次看定了阴天子。

阴天子却是摇头:“你问的问题,我也没有答案。但料想来, 一切的根由不在于阿听。不是阿听故意冒犯了祂。”

“阿听惯来小心谨慎,不该听的事情从来不碰, 所以……”秦广王猜测着开口道, “或许是那位大毅力者看中了我们这方天地,要在我们这方天地中传度祂的法脉道统?”

“还真有这种可能。”十殿阎君中的楚江王很是赞同楚江王的猜测。

“能在完全没有降临的情况下先将自己的道痕通过心神映照、牵扯联络的手段传递到我们这些由天地所孕育的神祗心神之中,显见那位大毅力者的法统甚为玄妙。而我们这方天地里已经有了道门法脉的存在……”

“如果那位大毅力者真要在我们这方天地中传度祂的法脉道统, 那,会不会跟道门法脉的那些人正面争斗碰撞起来?”

“现如今这世道,本就只有尘世之外还算是守住一二清净,现在再多了一脉外来道统,他们两家争斗拼杀起来,不是连那仅剩下的清净也都给毁了吗?”

“苍生何辜,要在这样酷烈的漩涡中挣扎陷落?”

一位又一位的阴神低沉着脸色,无声哀叹。

也是诸位阴神几乎已经想见了未来天地将会出现的无有止尽的纷争,本就因为那道法脉源自天外而非这方世界所孕育而存在的膈应,当下就在各位阴神心中不断扩散增长。慢慢地的,这种膈应就变作了排斥。

他那个若单单只是阴神自己不喜、生出排斥倒也罢了,问题在于这些阴神们乃是阴世天地本源孕育,本就生而近道,何况此时阴神正位已然演变成天地大势,眼下正在大势渐渐兑现的当口……

说句不客气的,如今这阴世天地里,阴神就是天地主角。

祂们的意志足以影响天地,撼动天地大势。

如今那位践行“梦中证道”法门的大毅力者都还没有将自家的法统传度过来呢,先就叫这些阴神们生出了不喜、排斥,阴世天地又如何能完全没有反应?

茫茫天冥之地,三千大道规则相互交织缠绕、混成一体既广博源深又微妙细密的存在似是忽然轻颤,又似乎只是在循依着某种已经定下的脉络继续往下演化。但不得不说,就是在这顷刻间,有某些意志于其上留下了痕迹。

天机的陡然变化,即便细微到仿佛细石落入静缓流水,只激起一圈小小的、仅能停留须臾的涟漪,也仍然未曾被各家忽视过去。

尤其是那些个在卜卦、测算上多有钻研的道门大修士。

“咦?天机怎地忽然生出这般变化来了,莫不是我方才看错了?没道理啊……”

才刚有道门的大修士生出这般感叹,另一边厢就有人分化了心神念头过来寻问。

“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方才天机似乎隐有变化,又似乎没有,我一时不太能确定……”那师兄犹豫少顷,还是回答道。

“竟是连师兄你也不能确定吗?那我们更得仔细搜寻一番了。师兄,刚才你是哪里感觉到不对劲的,与我说说,我也好来帮忙找找。”那师弟被惊住,目光下意识抬起,望入那天冥之地中。

“似乎是阴世阴神那边厢的问题,又好像牵扯到了我道门,我也没太看清楚。”那师兄眯着眼睛,细细回忆那一缕奇异地天机波动,回答道。

“竟然牵扯到了我道门吗?”那师弟更为惊讶,一时将目光收了回来遥遥看向另一个洞府所在的道门大修士。

那师兄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或许是我看错了也不定,毕竟它似乎既牵扯到了阴世天地里的那些阴神,又牵扯到我道门这边……怎么看怎么不可能的吧?”

“阴世天地里的那些阴神惯常对我们道门是不理不睬,视若不见的,轻易怎么可能有事情会将我道门跟那些阴神牵扯起来?”

那师弟默默地看着他,一时不接话。

那师兄自己便停住了话头,问:“有什么不对的吗?”

“师兄,”那师弟摇了摇头,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早前祖庭里传出来的那些消息吗?”

那师兄皱了皱眉头,问:“祖庭里流传的消息一直很多……师弟,你指的是哪一个?”

那师弟便轻声吐出五个字:“仙神位业图。”

那师兄一怔,也是反应过来了。他沉默片刻,才道:“这事情不是还未曾谈拢吗?而且,即便是撇去了我道门内部的争论不提,阴世天地里的那些阴神我们也不是还没有说服?”

他们师兄弟都是道门的大修士,虽然眼下俱都离开了道门法脉的祖庭,在九州各处地界行走为道门积攒人望,开辟根基,但他们仍旧很明白道门各家法脉的心思。

他们的心很大很大,大到想要将这阳世、阴世两方天地都收拢在道门的威德笼罩之下,大到要将天地间所有的正道果位都掌握在道门的修士手中。

若不然,为什么诸位道门大修士会将它命名为“仙神位业图”?

那师弟轻笑一声,却是反问道:“师兄难道真以为它会一直被搁置下去?”

那师兄沉默着不说话。

先前就说了,他们师兄弟很明白道门各家法脉的心思。道门法脉既然起了那样的念头,又怎么愿意退守回去,只把持天地的一部分正道位业而将其他的部分拱手让出?

“或许师弟你说的是对的。”那师兄又道,“但我仍然坚持我的判断,方才那一点天机变动,跟你说的‘仙神位业图’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师弟定睛看他一阵,方才收回目光。

“既师兄你这样说,那便是吧。不过师兄,”那师弟道,“听你这话,你是已经能够肯定方才天机真的出现某种变动了?”

毕竟,先前时候,他家师兄可是连这种变动是否真的存在都还未能确定下来的啊?

那师兄也是才反应过来。

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该是如此。”

推演天机、卜算测量,在某些时候确实需要经过仔细的研究以后才能更好地进行解读,但在某些时候,也可以完全凭借卜算的修士对于天机的灵觉感应才做出判断。

这会儿那师兄便是后一种情况。

那师弟迟疑半饷,不知道在斟酌着些什么:“嗯……”

那师兄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做师弟的觑了他师兄一眼,回答道:“我就是想着——师兄,如果这会儿我循着你的灵觉脉络去询问,不知道你能不能在这份灵觉的指引下做出更多的解读。”

那师兄默默地摇了摇头,叹息也似地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那师弟便问:“为什么?”

那师兄回答道:“因为我先前并没有能够捕捉到更多,那天机的变动实在太过诡谲了,我唯一的收获就是确定了它的存在。至于旁的,我是一点更多的感应都没有。”

那师弟叹了一声:“那真是可惜。”

那师兄摇摇头,又来催促他道:“你还是收收心思吧,再麻烦、再棘手的事情,也还有上头的各位祖师。他们会处理的,现在你还是继续卜算你负责的那部分事情吧。交由你负责测算的那部分,都已经过去足有大半年时间了,你都还没有更多的收获……”

那师兄说着说着,不觉更为他师弟苦恼。

“你那边的情况再这样继续下去,回头祖庭问起,怕是你名下的宏道功德都会被削减。宏道功德一被削减,别说你这数十年的日子白忙活,就是你自己,难道就不想着要以这笔宏道功德从道门祖庭那边换取道场?”

“我何尝不知道?”那师弟脸色也是发苦,旋即强自拉出一个笑容,问他师兄道,“师兄是担心师弟我继续赖在你这道场上不走了?”

那师兄哼哼两声,说道:“你我师兄弟,不过是暂时收留你在我这道场落脚,我如何会小气?我担心的是你的修行。我们这一脉,惯来重视道场。跟我们不契合的道场,非但不能帮助我们消减劫数,还会凭空生出些阻挠来。”

“莫怪我催你,师弟,”那师兄语重深长道,“你已经在当前这个境界上逗留了数百年了吧?”

那师弟重重叹了一声:“我何尝不着急呢?只是师兄,你也知道我负责卜算的是周天星辰神位的有缘人,是未来的周天星君……”

“未来的周天星君啊!”

“这些星君既未曾正式出世,又有周天星辰护持,我要怎么确定祂们的身份?”

那师兄也很为自家师弟头疼,但也不得不开解他。

“祖庭那边正是知道这事难办,又知道你精通周天算经,才将这件事交付给你,且你在祖庭那时也点头答应下来了。”他道,“显见不论是祖庭那边,还是师弟你自己,都是相信你最后能拿出结果出来的,慢慢来就行,不着急。”

做师兄的已经记不起是近数十年间第几次这样开导师弟了,但做师弟的还记得。

那师弟无奈地看着自家师兄:“我在祖庭接下这件事的时候确实是有信心的,但师兄,现在我是真的觉得那时候的我太高估自己了……”

自家师弟眼下的情况,做师兄的都已经在旁边看了数十年了,又哪里还能不清楚?但他同样知道,这事情既然他师弟已经接下来了,那就得他来解决,不然道门祖庭那边问起来……

真不是道门祖庭严苛,还是像他们师兄弟二人刚才说的那样,他师弟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

“未来的星君有周天星辰护持,轻易不会在真正成长起来前暴露自身痕迹,以免给他们带来祸患,但是师弟,”那师兄想了想,再次拔高视线望入天冥之地,“这天地要乱起来了。”

“天地乱起,再是那些未来星君有周天星辰护持,也未必能继续隐匿下去。”

锥立囊中,怎么藏?

“何况,那些未来星君背负星名,也不可能继续藏匿下去。到时候他们显露痕迹,不正好方便了你么?”

那师弟却是不像他师兄一般望入那浩渺的天冥之地,而是将目光回转,遥遥眺望山脚下的村庄。

“……师兄啊,这世道乱起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那做师兄的叫自家师弟这么一问,也是半饷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师弟先回过神来,跟他家师兄道歉:“师兄,我也就是一时慨叹,不是有意的。”

那做师兄的摇了摇头,也将目光看向那山脚下蒸腾起的人烟。

他们都是道门大修士,境界不俗,纵然山脚下的那村落跟他们这洞府隔了好长一段距离,也遮挡不了他们的耳目。

“我知道,”那师兄道,“但是师弟,这世道是安平和乐,还是混乱纷争,由不得你我,甚至也由不得祖庭里的各位祖师。”

那师弟没说话。

做师兄的也不去细究自家师弟此刻的心情,近乎自言自语一般地道:“世道纷乱,乱的从来不只是时局,不只是天象,也不只是世间秩序,还有人心。”

人人都想要抓住机会落子布局,人人都想要在这你算我谋中将自己的布局铺展开去,收刮他们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将自己送到他们所贪望的那个位置去……

这如何能不乱?!

如何能不乱!

师兄弟二人相对沉默,许久都没有谁说话。

“师弟,”做师兄的忽然低头去整理自己的衣袖,“我不知道你这边进展缓慢有没有特意拖慢节奏,但你该知道,你拖不了多久了。还是尽快将结果整理出来吧。”

那师弟默然半饷,忽然就笑了:“师兄啊,你可真是太高看你师弟我了。我倒是想尽快将结果整理出来,可这不是没有呢么?”

那师兄哼笑一声:“哦,你做的事情,你说如何就是如何吧。”

那师弟扯了扯笑,又不说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做师兄的忽然又听到他家师弟的声音:“师兄。”

他在唤他。

那师兄掀开眼帘,片刻后又放下:“嗯?”

那师弟就问:“你真的也觉得将天地间的所有正道果位都收拢在我道门手中,对于这方世界来说是好事?”

“难道让这些正道果位散落在天地之中,然后眼睁睁看着每一个正道果位出世的同时掀起一场场的纷争、厮杀?”那师兄似乎也有些倦怠,“师弟,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商量过第三回了。你再要来问我,我也是同样的问题回答你。”

“倘若有一枚契合你道途的正果出现在你面前,你会轻易甘愿放手吗?”

那师弟回以再一次的沉默。

那师兄看也不看他,只继续道:“但当道门法脉宣告将这些正道果位都收拢起来的那一刻,那些不敢面对道门法脉威慑的人就会自动退避。”

“所有的怨怼会冲着道门去,可这世间,却能减少许多纷争。”

那师兄叹了一声:“便如你所说的那样,这天下已经够乱了,不需要被那些有野心但是没心气没能力的家伙给搅和得更混乱。”

做师弟默默听着,却仍向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直接将话题别开。

“师兄,方才你说的那缕天机波动,我似乎有些发现……”

他这么说着话,手也随意地在虚空一甩一拉。就像是渔夫撒网捞鱼一样,有什么东西在虚空中被他拖了出来。

待那师弟冲着自家师兄虚虚张开手指时候,一缕亦真亦幻、亦实亦虚的星光在他手掌上款款摆动。

星光流转变幻,隐约显化出某种景象勾连那不甚遥远的未来。

那师兄定睛看过星光片刻,摇头叹道:“很像,但确实不是。”

那师弟奇异地垂落目光看自己的手掌上,少顷后将手掌上方束缚的力量散去,任由那星光弥散消失:“竟然不是么?”

“不是。”那师兄也是郑重点头,他道,“所以我才心里总惦记着,只觉得不安。”

他是很信任他家师弟的手段的。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他家师弟也没有办法复现他那缕触动他灵觉的变幻天机时候,他才更觉得心惊胆战。

那师弟抬头,复又遥遥看定他的方向,问:“师兄的意思,是要联络道门祖庭那边问一问?”

“我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做师兄的没有遮掩自己面上的犹豫和为难,到最后,他看了他家师弟一眼,却是咬牙道,“还是再等等吧,等等看祖庭那边会有什么个说法。”

他不相信连他都有所感应的事情,道门祖庭里的那些祖师们会什么都意识不到。

那师弟乖巧地低着头说道:“师兄不必为我忧心,祖庭那边即便见了我,也只是会问一问进程罢了,不会必要我当场拿个结果出来的。”

做师兄的几乎都要被气笑了。

“所以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只要祖庭里的各位祖师不直接找上你们催促询问,你们就一直拖着?”

那师弟的讪笑着不敢答话。

那师兄好悬没喷火,他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只问他家师弟道:“你且说说,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是这样拖延着的?”

那师弟想了想,笑着回答道:“约莫比像师兄这样早早了结任务递送回道门祖庭那边的多一些吧。”

“多一些?”那师兄敏锐地捕捉到了个中的关键,“多一些是多多少,具体一点。”

那师弟轻咳一声,说道:“多个七八倍吧,其实也没多多少。”

饶是那师兄心里早有准备,这会儿听到自家师弟的答案,还是禁不住震了几震。

多个七八倍叫不算多。

七八倍啊!七八倍都不算多,那什么才叫多?!

“难怪……”那师兄也只能愣愣道。

难怪即便道门祖庭里还有诸位祖师镇着,这由道门法脉统筹谋划的“天庭”计划还是没有太大的进展,难怪“仙神位业图”上面还有大片大片的名单空额,只有寥寥几个位置被人添上了名号……

“你们这么拖着,”那师兄恍然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不怕祖庭里的那些祖师问询的吗?”

“怕自然是怕的。”那师弟甚是坦然地应答了一句,随后叹了一声,道,“但这些年来事儿多,我们这边确实也难办,诸位祖师就没有太过催逼,只偶尔问问进程。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太紧张。”

“没有太紧张?”做师兄的提着一颗心细细打量着自家师弟的脸色,越看他自己的脸色越是古怪,“你们可真是够胆大的啊。”

“累师兄为我担心了。”那师弟低了低头。

“我担心个什么劲儿?过去那数十年说来算是事少的,除了那晋武司马檐为了他那儿子颠过来翻过去地筹谋布局,聚拢力量以外,说来没什么大事。”做师兄的摇了摇头,“不比接下来这些年,眼见的一桩桩一件件接二连三地翻出来。”

顿了顿,那师兄竟还饶有兴致地一个个数落出来。

“先是那晋武司马檐寿尽去往阴世,阳世天地里的那位新登基的孩童失却了他最强大的庇护,司马氏一族各支暗流涌动,隐隐胁逼洛阳;后是阴世里的那些个阴神似有多出一尊少年神祗,阴神的酆都地府体系有更进一步补全的意思,乃至于地府酆都里那些阴神能更安稳地踏出正位天地的一步,比我们料想中走得还要稳健;再接着又是现下,你我似乎发现了某些异常变动的天机……”

“阳世、阴世以及我道门法脉,这些真正紧要的地方是一个都没能躲过去。就眼下这般境况,祖庭里的各位祖师们如何还能腾出时间与精力来关注已经拖延了数十年的仙神位业图?”

那师兄眼波一转看了过来,只对他家师弟道:“你安全得很呢,需要我来担心你?”

做师弟的也算是了解自家师兄,自然知道自家师兄是真的有点憋气,便又连忙低头,好声好气地赔了几回礼,才算是让他家师兄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那师弟暗自舒了口气,却另想起一件紧要事,不由得又悄然拧了拧眉梢。

然而,他面上的神色变化到底还是没能躲过他家师兄的耳目去。

做师兄的扫了他面色一眼,忽然开口问:“有什么为难的,便直说了吧。先说好,你家师兄我不似你胆子大,太过刺激的事情莫要找我。”

那师弟原还想遮掩过去,但他才刚动了动嘴唇,就看见了他家师兄的扫过来的眼锋。

于是他那到了嘴边的话语就给换了。

“师兄,我就是想着,眼下这时局虽混乱,但也不失为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们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打开山门立下根基,也好往下传承我们家法脉道统不是?”

那师兄不意自家师弟竟是在想这个,一时沉默了下来。

“打开山门立下根基,传承道统……”

不得不说,那师兄听着也都跟着心动起来。但就似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胆子不大,所以只一会儿工夫罢了,那师兄就有些怕了。

“机会看起来确实是个机会,,但要说难得,却也未必。”

那师弟也不急着反驳,垂耳静听。

那师兄远远觑了他一眼,便继续道:“我们这一脉更擅长卜卦、测算,对于旁的却是不甚精通。如今这世道混乱,往后显见的还会更混乱……”

“如此时局之下,”那师兄脸色发苦,“且不说我们未必能够在接下来的混乱时局中测算得多长远,只说即便我们有了推算结果,知道哪个地方、哪个节点福运更为广博渊深,我们也未必能够受得住不是?”

要立下根基、传承道统法脉,真正站稳脚跟并守住家业,可不是只凭测算就能够成功的。

还需要有足够强大、可以克敌制胜的力量。

听得自家师兄将话说完,那师弟才终于开口。

“你说得很对,师兄,我们手里除了更清晰更长远的测算结果以外,还需要有能够护持、守卫的力量。”那师弟道,“说起来这护持守卫的力量,我们这一脉积攒多年,也算是收拢了一部分家底。”

那师兄听着,眸光当即就动了动,似是想要反驳,但他看了他家师弟一眼,到底是没开口,准备先等他家师弟将想说的话说完。

“师兄或许觉得还不够,”那师弟道,“我很能理解师兄,所以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再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伴。”

说完,那师弟还给他家师兄使了一个眼色。

志同道合的同伴?

那师兄心神微颤,连声问:“所以,你是已经有人选了?”

“只是见过两三面,尝试着卜算了一番,但还没有真正确定下来。”那师弟轻咳一声,“师弟我还未曾问过师兄你呢,怎么敢擅自拿定主意?”

那师兄压根就不信他师弟的话,直接就问:“说吧,你相中了什么人?”

那师弟压不住舞动的眉梢,笑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幅舆图来,隔着一整个山头对他家师兄那边展开,落指点在一个位置处。

那师兄定睛看过去,既有些惊奇又有些莫名的尘埃落定。

“……安阳郡?”

那师兄沉默地看着舆图半饷,方才再次抬起目光来看过去。

“安阳郡里近些年,尤其是今年,有些声势动静的,也就是一个孟氏了吧?”那师兄问,“师弟,你找安阳孟氏,看中的是他们家那个在阴世天地里的孟彰小郎君,还是别的什么人?”

那师弟含笑反问:“师兄觉得呢?”

那师兄定睛看了他家师弟一阵,说道:“我觉得……都是。”

那师弟听着,再也压不住唇边的笑意,哈哈大笑出声。

“师兄果然是师兄,看得就是明白。”他将那卷舆图卷巴卷巴,重新塞入袖袋里,“师兄,安阳孟氏那孟珏一脉崛起之势已经成形,我们为何不能借一借他们的运势呢?”

同是卜卦、测算的行家,做师兄的当然知道自家师弟话语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父辈往子辈看,尽管孟珏三个还活在阳世天地里的子嗣都尚未缔结姻缘、生育子嗣,可一个个的也已经有人杰之相,人品也是端方雅正,没有任何疑问的兴勃旺盛之相。

就这,还没有论说落到阴世天地里、显露阴神本质的幼子孟彰小郎君。

而且,即便撇开这些杂乱的外因不提,只单纯看隐隐有暂时脱离家族独自在外开辟门户风声的孟昭、孟显两人,那也有着跟他们师兄弟二人一样的野心。

不论孟昭、孟显两人都已经做了什么样的准备,很显然,那些准备对于想要在莫大的混乱中站稳脚跟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还需要更多。

而那两个小郎君不足的、所欠缺的地方,他们师兄弟可以为他们补全。

这不是借用。

它该叫合作。

那师弟如此想着,还笑着赞同也似地点了点头。

“你跟孟昭、孟显两位郎君联系过?”那师兄想到了什么,盯紧他家师弟试探着问。

“还没有。”那师弟却是摇了摇头,“毕竟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我们这一支法脉的事情,师弟我如何能不先询问过师兄你的意思就自行拿主意了呢?”

那师兄听得这话,非但不曾为了自家师弟给予他的尊重欣喜得意,反而还生出了几分无奈。

他家这师弟惯来主意大,一旦拿定了主意,哪怕他不同意,他家这师弟也有的是法子来说服他。似现在这样,还能乖乖立在门外而不是直接先斩后奏绝对不是为了询问他的意见。

怕是为的其他什么缘故。

“你看我信了吗?”他给了他家师弟一个僵硬的笑容,才问,“说吧,到底是缺了点什么。”

那师弟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便在他家师兄冷飕飕的目光中收敛了所有不尴不尬的笑,试探着说道:“我比较过我们与孟昭、孟显那两位郎君的家底,发现……”

“发现什么?”见着自家师弟那吞吞吐吐的模样,那师兄心头渐渐浓重的不祥预感。

“发现我们想要说服孟昭、孟显两个郎君加上我们,怕是还不够。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该拿出某些更紧要的东西来展现一下我们的诚意。”那师弟回答道。

那师兄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沉沉地、沉沉地看着他家的师弟:“什么东西?”

他家师弟忽然冲他拉出一个笑容来。

“我觉得……师兄道场里一直摆放着的那混天仪鉴。”

那师兄这回是真的什么都不说了,他直接抄起手边拿着的龟壳向他家师弟那边砸过去。

龟壳在那师兄手边时候,不过是小儿拳头大小,可当它被砸过去的时候,却是快速变大,大得近似小山,直直想着那师弟飞过去。

更要命的是,那龟壳上整齐规律的纹条还在一道一道地亮起。每亮起一道,那龟壳上的灵光便越发的凛冽摄人。

到得最后,那师弟甚至连躲都躲不开,只能硬生生站在原地,用他自家的脑袋去迎接那座小山也似的龟壳。

“浑天仪鉴?你居然想打浑天仪鉴的主意?!果真是好胆,吃我一记!”

嘭的一声爆响之后,那师弟所在等山头激腾起一大片的灰尘。

好容易待到灰尘平息,才有轻悄的脚步声踏入这一片地界。

却原来是那师兄已经从自己的山头处走出来。

踩在格外松软的泥土上,那师兄脚步轻快、宽袖荡风,无比的潇洒流溢。

若不是那师兄手上掐着的、在袖摆间若隐若现的龟壳,单单看他面上温煦纯良的眉眼,只怕都不会有人想要承认就是这人将脚下的土地给生生震荡出一大片碎粉。

碎粉正中央处躺着的那师弟还茫茫然抬头直视上方天穹,就捕捉到了他家师兄的足音。

眨了眨眼睛,那师弟问:“师兄,你人打了,气也出了,那混天仪鉴,能给我了吧?”

才刚走到近期来的那师兄掐着龟壳的手指紧了紧,似乎很想再给他家过分猖獗的师弟再来上一记狠的。

“混天仪鉴乃是我们这一脉的镇山之宝,师父去逝之前怎么叮嘱我们的你全都忘了,竟然敢随随便便就打它的主意,真当我不会对你下狠手吗?”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家师弟,那师兄冷冷道。

那师弟讨好地笑了笑,不说什么,只又问道:“师兄,浑天仪鉴可以给我了吗?”

那师兄久久无言。

直到这铺满天地的日光被黑夜完全吞去,那师兄才再一次有了动静。

“你真的确定了?”

那师弟就苦笑着点头:“那一家子都不寻常,除了浑天仪鉴,我们其实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而且,即便将混天仪鉴拿出来了,我们大抵也只能求一个机会,并不真的就确定能够让那两个郎君接纳我们。”

那师兄听了这么一阵,双眼眼睑半垂而下。同时,一副卜卦起在心头。

不过还没等他家师兄正式开始卜算,就被做师弟的给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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