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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逸突觉不对，定睛一看才发现用错纸张。手腕一翻便换了一张纸出来，纸上显现字迹：“这雨非是天然，非是阵势，而是界外而来。”

这蓝雨红花绿荆棘在驴头牵着脖颈的血火中不断被烧灼到枯萎焦化，又从灰烬中重新抽枝发芽翻转出无垠的生机。烟气与火焰水流云雾相绕，形成浩荡接连天地的龙卷摇曳甩旋，数之不尽的六色纸钱随风飞舞，在风中变幻形态，仿佛以天空为战场进行一场旁人无法见之的角力。

在死灭灾劫和生长能愿的对撞冲击中，太皇黄曾天的天空开裂，晴空烈日风霜雨雪同时存现在蛛网密布的裂隙之后，常世的法则彻底失序，道法被灾劫之力切割显形，无数蕴含着大道至理的碎虹流光像盐巴一样从裂隙中纷纷落下，华盖之上的烛龙伞盖上落满了一层五光十色的雪，晕眩了所有人的眼。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大道无处不有，无处不在。‘无’和‘有’，抽象与具体，微妙与极限，都是道呈现的一方面。婴孩沉谧于羊水就似生灵呼吸在天地，道蕴处处皆是，可绝大部分生灵被胎中之迷所限，七情六欲所遮，无法睁开慧眼遍彻周遭道蕴。

但阵法将生灵眼前的迷雾撕开，将庞大到维系世界运转的法则系绳寸寸裂碎，扒开道蕴内里的无言之说坦坦荡荡的呈现在世人的眼中。就像是一柄攻城锤，将一位没有钥匙不得法而开的众妙之门硬生生给强势轰开！

道家有言：道本冲虚，生灵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触之不及。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开天地根，万物知其所生。

这个冲虚，冲的原意是‘盅’，是虚，空无的意思。《说文解字注》中定论“凡用冲虚字者，皆盅之假借”。整句的意思是大道是空虚的，凡在道中生出灵智的存在可以通过载体看见大道，听见大道，摸到大道，却无法直接理解，思考，了悟大道。大道藏匿锋芒，化解矛盾纠纷，蕴含光泽，混同尘垢。只有打开天地自然的本源根元，万事万物才会知道自己是从何处而来的。

在哲学中亦有关于生灵的三问最为著名。分别是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三问亦是生灵在这个混乱扭曲的世界中保持本心维稳自我的重要锚点。修行者修行一生除了外修身骨武力，亦是内问心神道德。漫长道途就是在内外兼修的道路上曲折前进，补完自我。

虽然众妙之门的大道尘光无法直接回答生灵从何处来的问题，但作为世界根源级别的指引却足够高屋建瓴，醍醐灌顶。

整个会所的声音渐渐被这场尘光淹没。炫目的光影忽远忽近在视野里一瞬跨越千里地域，百年时光。几乎所有人都盘膝坐下，目视光雪，在寂静中入定。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阵法还要阵师们进行运转。宣云洲‘啧’了一声，愤愤的用玉笏敲身下黑马的头，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你玩我呢？这叫伐异？这叫伐异？你个心眼子比蜂窝还多的老鬼玩心眼玩到我头上来？你看看这谷神尘光，这叫大难临头？”

玉笏一下下敲在黑马的头上发出清脆悦耳的‘梆梆’声响，若以音色来判断这绝对是个好头。“欸，我不是没把握嘛，要知道老祖宗们的心思可难猜得紧，我这是为了做好面对最坏情况的准备嘛，别打了别打了脑花要被敲碎了！”

沐家有一个传统，就是死后将魂魄投入交界内转生做厌兽。金子无论在哪里，过了多久都还是会闪闪发光。沐家大能们亦是真金不怕火炼，熬了许久许久终究还是有那么几位走过三界试炼，加冕成为尊者。但是经过种族变化与时间的冲刷，就算是沐占玄都没有三分把握刚说准确判断老祖宗们的内心所想。所以他面对关于交界，关于厌兽的事情时永远不吝啬于多做几手准备。毕竟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坚挺！

沐占玄脑内飞转百千心绪，可旁人却不虚他。“铛！！！！”笔筒倒转飞回辰星神手中，黑马的头上鼓起一个比它耳朵还高的鼓包。“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辰星神文质彬彬气质丝毫未损，脸上的白烟却差点翻到天上去：“你但凡脑壳里还有些豆腐渣都不至于闷不出声一声不吭，你又是想一个人扛下所有？还不如清空你的脑子回家当吉祥物罢了！”

要是沐兑玑看得清辰星神长得是啥样，他绝对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声翟叔叔。可惜他现在下面也被这谷神尘光所摄入定了。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要脸的东西虎头虎脑的，心里只剩下莽了。”端庄的太白星神以袖掩口，原本神圣的气质被狐族独有的魅丽音调给洗的一干二净：“虎骨有毒不能泡酒，这下却可惜了易姊姊，丈夫的脑袋都空了，可比守寡还惨三分”

婴宁异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手中操控承唐九灾剪毫不含糊，玉手执剪裁剪尘光，好似玉女静坐庭院，手托瓶花细慢剪裁，将飞舞的毫无规律的尘光划出有序轨道来，按属性分开尘光，以免借尘光入定者看了相冲的谷神尘光道基受损。

“小异呀，你知道阿宓最爱我什么样子嘛？”黑马打了个响鼻，晃晃脑袋道：“她就爱我叮叮当当没有脑袋的样子！说是省心”耳朵和鼓包猛地伏下躲过夺命金剪：“你来真的？”

“好了。此时容后再追究。”枯瘦的镇星神开口打断你来我往四方混骂，“占玄小子此事做的虽不厚道，该打。但是却不该在此时打。吾等此时因勠力同心稳住阵法，第一以莫让观礼者受伤，第二该借此尘光追溯盟主阳寿去向了。诸位，运阵罢。”

众人俯首听令：“谨遵法旨。”

话音刚落，清风万里长空来，卓云一行量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