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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不满骇然，这县令李竹竟然也不是人！

“他娘的，一枪打不死，那就再来几枪！”

他心下一横，刚拉上枪栓，忽而听到“啊—”的一声响在地窖外响起。

是小红的声音！

田不满暗道不好，刚想出去探查究竟，后背却不自主地冒出一层冷汗。

他猛然回头，心脏也是跳得厉害。

只见之前那脑袋变形的白衣女子，正领着十数尊青面獠牙的恶鬼朝此方冲杀而来。

来不及多想，他猛然就地一翻，闪身来到了密室角落，让开了入口。

本就在地上趴着的黄师爷往后一看，瞳孔顿时缩成了针尖，连滚带爬地来到田不满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道爷！救命啊！”

田不满此时定下了心思，这些恶鬼应该不是冲自己来的。

否则凭她这些帮手，之前在卧室里，就该跟自己斗起来了。

这时，他看向高举铃铛，盘腿而坐的李竹，心神一动，“难不成是冲这狗官来的。”

转瞬的工夫，那白衣女子便冲了进来，她神情狰狞，直朝李竹杀去。

当！

李竹岿然不动，只轻摇铃铛一下，那白衣女子的脚步便凝在了原地，无法寸进。

当！

再一摇，那女子的身体陡然鼓起，直涨成了一个水瓮大小的肉球。

当！

再一摇，女子身躯便轰然碎裂，发出如同炸雷一般的声响，化成漫天纸屑！

随后，接连涌入的恶鬼，也都逃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你不是说，这李竹从来不拜佛问道吗？”

田不满用枪口点了点已经吓傻了的黄师爷。

“我…这…草！”

黄师爷这几十年遇见的怪事，恐怕也赶不上这一夜遇到的多，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田不满望着李竹，心下倒有了几分眉目。

此人身毁而不死，却又有血有肉，看起来不像恶鬼，倒更像是僵尸傀儡。

联想到之前这黄师爷说，李竹一年前去过一次省城后，回来便性情大变。

看来是被邪道所害，炼制成了傀儡。

“这就是那第三人啊！”

田不满大喜，之前没相通的关节，此时豁然开朗。

此人，应该跟清宵观几位道长，有着宿仇。

突然，李竹双唇翕动，缓缓开口。

“纯齐，你终于来了。没想到你的道行已臻至如此境界。”

“即使身死，却仍能凭几缕残魂修行成怪，生生将我逼进了这地窖之中。不过也好，今日便让你魂飞魄散！”

“此阵曰：驱神！”

纯齐！

“师父！”

田不满定睛往入口看去，一持剑黑影陡然凌空飞入，手中桃木剑直刺李竹胸口。

“黄巾力士听令！”

当！

李竹话音未落，其座前的石板瞬间宛如蛛网一般龟裂开来。

噗！

桃木剑没入李竹体内。

与此同时，一只磨盘大小的拳头也击碎石板，于地下刺出，砰地将纯齐身躯握住。

随着李竹狂摇铃铛，那手臂便缓缓往地下缩去，两方虽在角力，但仍是这巨掌略胜一筹。

田不满见状来不及多想，拉栓便打，将匣内剩余的四发子弹尽皆倾泻而出。

两颗子弹打在了李竹腰部，两颗子弹打在了他的手腕上，生生将那铃铛轰了出去。

铃声一停，巨臂随即消失。

得了自由的纯齐手腕一拧，李竹身躯瞬间解体，化作漫天血雨，四散纷飞。

角落里的田不满二人，都被淋了个通透。

田不满刚舒一口气，异变突生。

纯齐灭了李竹还不过瘾，竟又悍然持剑朝他杀来。

“去也！”

田不满瞪大双眼，飞起一脚，直刺纯齐眉心，随即借力一滚，躲开了这一杀招。

这纯齐的脑袋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他刚才就像是踢在了铁板上，半边身躯都被震得酥麻，左臂也被划开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

田不满这时才回过味来，刚才自己莽撞了。

不管这纯齐生前如何侠肝义胆，此时俨然已是一条厉鬼。

这县令府上被害死的十几条人命，与他断然脱不了干系。

“道长！救命啊！”

墙角，黄师爷刚大呼一声，半条手臂便被纯齐削了出去。

若放这纯齐活着，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命。

“师父，对不住了！”

田不满心下一横，身形向前一掠，将那掉在地上的铃铛捡在了手里。

学着李竹盘腿坐在地上，高举铃铛，当当当当，快速摇晃数下。

“黄巾力士听令！”

话音落，一条覆甲巨臂赫然从纯齐脚下刺出，砰地握住了他的双腿。

田不满也不知这法术是如何施展出来的，只管将手中铃铛摇得叮当作响。

纯齐佝偻着身躯，挥剑一顿乱刺，可这手臂犹如金刚所铸，纹丝不动。

渐渐地，他的身躯被拖入了地下，只留一个干瘪枯瘦的骇人头颅，对着田不满干哑嘶吼。

“去！”

摇这铃铛，竟然比挥舞百斤石锁还要费力。

此时田不满已是大汗淋漓，他铆足一股劲，陡地暴喝一声，彻底将纯齐打入了地狱。

霎时，密室内恢复了平静，只能听到黄师爷半死不死的哼唧声。

田不满也被抽干了力气，靠着墙壁大口喘息。

忽地，一个黑色的光团从纯齐消失的地方冒了出来。

倏地飞过来，从眉心钻进了田不满的脑海里。

脑海中的大书再度翻开，黑光落下，在第三页绘出一老者观画图。

画旁书二字：通幽。

“通幽？”

他还来不及研究这神通妙用，对角的黄师爷突然停止了呻吟，身体直挺挺坐了起来。

田不满顿感烦躁，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妖魔鬼怪！

黄师爷微微一笑，抱拳道：“贫道纯齐，多谢小友助我登仙。”

“嗯？”

——

密室内，田不满与黄师爷相对而坐。

黄师爷此时气度飒然，一举一动，皆显仙风道骨。

田不满朗声问道：“既然你说你是纯齐，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招惹了什么对手，落得个道门被灭的下场。”

黄师爷微微一笑，开口道：“这就要从家师清宵道人说起来。当年清宵道人出家前，诨名肉飞蛾，乃是纵横江湖的飞天大盗。”

“这我知道。”田不满应了一声。

黄师爷没理会他，自顾自说着，“当年清宵道人隐退山林，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波澜。有人说，他隐退，是因为盗取了皇城内的传国玉玺，避难去了；也有人说他是与人比斗轻功失利，无颜再行走江湖……可这些都是谣言。其实，他是在前朝皇帝墓里取了两卷道术神通，见上面记载玄妙，便隐退山林，修起了长生仙术。”

“胡言乱语，若世上真有长生仙术，那这宝贝就不会躺在棺材里了！”田不满闻言不屑。

黄师爷捋捋胡须，不置可否，“后来他收了一个徒弟。”

“是你？”

“不是。”黄师爷摇了摇头，“那人是带艺出家，诨名二道人。”

“二道人……”田不满琢磨了一会儿，恍然道：“难道他就是将李竹练成了傀儡，在背后害你们的人？”

“是。”

“你们怎么得罪他了？”

“当年将他收下为徒后不久，清宵道人便看出他心术不正，决定将他逐出山门。”

“原来如此，看到清宵祖师的坟墓被掘，尸骨被辱，都是因为这个。”田不满叹了口气，接着不解道：“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清宵道人跟我没关系，二道人也跟我没关系。”

黄师爷顿了顿，“清宵道人隐退后，江湖中人无不想寻到他的踪迹，他所盗取的那些财宝，任意取上一件，也能快活半辈子了。我也是其中一员，那时我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坚持不懈寻找十数年后，竟真被我给找到了。”

“所以你便拜他为师。”

“不。”

黄师爷隐秘一笑，“我到达清宵观时，正碰见清宵道人与二道人争斗，我一眼便认出了他就是肉飞蛾。于是，我蛰伏于角落，隔岸观火，并通过二人争吵，知道了其中缘由。待两败俱伤，我便现身，抽刀结果了他们。”

“什么！”

田不满骇然大惊。

黄师爷一脸云淡风轻，“处理完二人尸体后，我在道观遍寻财宝无果，便决定暂时住下来，慢慢寻找。后来，我寻到了那卷神通秘术。跟清宵道人一样，我几乎是第一眼，便被其中所记载的奥妙给吸引住了。所谓世俗宝物，在成仙得道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可谁能想到，二道人会假死术，当时逃过了一劫，还在几十年后卷土重来，设计将我与徒儿害死。”

想到之前在清霄祖师墓前许下的誓言，田不满心中对此人的敬佩瞬间荡然无存，只想立刻将其手刃。

他厉声呵斥道：“你刚才说的羽化登仙是怎么回事！”

黄师爷咯咯一笑，语气颇为骄傲，“修炼道术越久，我越知自身悟性浅薄，想要成仙，今生怕是无望。所以我只好将计就计，让他们将我害死，凭借一口怨气，化鬼为魙（zhān）。”

“这又是什么东西！”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

见田不满一头雾水，黄师爷又解释道：“说简单些，那魙就是鬼中之仙。修为高深的道士死后，若有大机遇，也可化身为魙。这是铤而走险的一步危棋。但鬼仙鬼仙，鬼性占七分，仙性占三分。我为了摆脱鬼性，便假借寻仇，逼那二道人布下这驱神大阵。让他召出黄巾力士，将我身中鬼性拖入无间地狱。说起来，这最后一步，还要多谢小友帮手。”

他戏谑的看着田不满，言语间充满了得意与调侃。

田不满死死盯着他，先压下一腔怒火，沉声问道：“那小月道长呢？”

“人各有命。”

“不报仇了？”

“仙凡两路。”

“什么狗屁神仙，全他娘是妖魔鬼怪！”

田不满勃然大怒，拍石而起，一脚尖踢在黄师爷的下颚上，吼道：“给我醒来！”

黄师爷被踹翻在地，瞳孔一缩，接着长抽一口冷气，双目恢复了清明。

“诶呦！胳膊！我的胳膊！”

“叫唤什么！缺一条胳膊死不了！”

田不满心中憋闷，抓起黄师爷的脖领便往室外走。

今夜乘兴而来，没想到是狗咬狗一嘴毛，若不手刃几个山贼，他实在难消心中这股恶气。

待二人走后，一声叹气忽在室内响起，“此子，人间太岁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