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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前尘往事不可追啊。

陆无尘也就说了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却明显让这瘦瘦黑黑的男人的身体变得很僵直，过了许久，才缓缓直起身。

“我滴乖，不是，你咋搞成这幅模样了？”

陆无尘不由自主地伸手加上不可置信的话，像一把锤子瞬间就击碎了瘦瘦黑黑内心的坚强。

一个男人，一个颧骨高突眼窝深陷的男人，即便是经历过多少风霜雪月和沧桑变化，都抵不住一句认识他的人的一句惊疑和眼神的关切。

“呵呵，没事没事。”

男人这个物种，无论年龄大小，都好面子，这不，瘦瘦黑黑的男人，立马隐藏了刚刚的软弱无助，还一本正经地问陆无尘:“你认识我？”

“额……嗐，你不就是那谁吗？我看过你照片也听别人介绍过你。”

陆无尘可太知道这位瘦瘦黑黑的男人的一生了，可他不敢承认这一切都是很多年后才知道的。

当然，得亏有那么一位家乡本地的有心人的了解，也得亏是短视频时代，不然，哪有人会知道这么一个瘦瘦黑黑的好人。

“呵呵，还有人记得我李正国吗？他们会说我什么？说我18岁没考上大学还是说我20岁就选择回家种地？”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陆无尘真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瘦瘦黑黑的李正国的话，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长长出一口气说:“他们……他们一直都记得你的好。”

李正国就一个种地的，从25岁就开始资助他家乡的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他能不好吗？

可是，真的是好人不长命，活该遗千年。

李正国吃了一辈子的苦，付出了那么多，却堪堪活了四十岁，就被病魔夺取了生命。

多好的一个人啊，可惜了。

“唉，好不好只有咱自己心里清楚。行了，也没啥事了，我走了。”

大男子主义的李正国，既然都被陆无尘认出来了，也听到了别人肯定的话，瞬间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在自我安慰一切都值得的情况下，李正国当然不能再被别人看扁了，怎么也得把说不出的苦洒脱得咽回肚子里。

陆无尘飞快的伸出不那么僵直的手，一把握住李正国满是老茧的手，这感觉很熟悉很熟悉，不就是家里那位老母亲手指节裂开的手吗？

土话是庄稼人，普通话叫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哪有一双好模好样的手

陆无尘平视着与他一般高的李正国，内心一叹，这怕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变故吧，不然，怎么能把一个成年人折磨的这般憔悴。

李正国现在的样貌，其实跟蓬头垢面相差不大，唯一不搭的是这人不求人帮忙的时候，嘴角还自我洒脱的带着笑。

虽然微笑能让一个白衬衫领子有了污垢的李正国神采奕奕，但是呢，却还是解不开他眉眼见的愁苦。

“不是，你刚不是说有事吗？你看，这天也马上黑了，要不，先吃饭，边吃边聊？”

李正国被陆无尘那莫名的热情搞的有点不知所措，但年龄摆在那，他便不失礼貌地笑着回应:“不了不了，没事没事，我得赶紧回去。”

“有事就说，能办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别无二话。相信我！”

陆无尘嘴里说着前世三十几岁时面对甲方的顺口溜，心却在惶恐不安中，因为就刚刚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李正国的心声:“十五万啊十五万，我从哪弄到这么多钱啊。”

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十五万。

或许是男人的手，握在一起能给彼此力量吧，李正国总算松口了:“那个……唉，今年不知是包的土地土质的问题还是洋芋种子的问题，好好的一年全白干了，洋芋全坏在地了。”

陆无尘张张嘴本想说保险两个字，可转念一想，只要天不大旱，作为一名地道的农民，是绝对不会买保险的。

还是因为太想当然了，总认为只要不是绝收，怎么都能从黄土里刨出下一年的口粮。

不用猜，李正国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像他这样，一旦绝收，那确实完了。

“那个……是借不到吗？”

李正国对着陆无尘摇了摇头，凄苦一叹，掏出一根烟点上，缓缓地说:“我来县城这几天，熟人都见过了，可……”

可……十五万实在太多了，根本没人能拿得出手，再说，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从黄土里刨金子是不可能的，借出去的钱不仅不会有利息，而且还不还得上都尚未可知。

也就是因为这一切，李正国这几天算是白忙活了，还好，他还有理智，没有去借高利贷。

这么样一种无奈的现实，陆无尘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无关痛痒的安慰话:“没事没事，打算让我怎么帮你？”

陆无尘现在这情况，兜里虽然有钱，但离十五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了，所以，也只能先问问李正国有没有啥

路子。

然而，李正国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直接在陆无尘的心底里炸膛了，他说:“那个，中午那会我看到你刮奖了，我就想着借你的运气，帮我发财。”

一个靠双手努力的汉子，居然相信运气这一说。陆无尘实在难以想象，李正国这是何等的无助啊。

李正国见陆无尘不说话，赶紧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说:“本来都坐上回去的车了，但还是想拼一把。这样吧，我先付酬劳，并且赢的钱一人一半。”

陆无尘还能说什么，没有伸手去接信封，而是感叹李正国那不一般胸怀，居然敢把发财的机会与人分享。

真的是，亲兄弟都明算账，哪怕不独吞，见者有份一人一半，更何况见钱眼开是人之常情。

“拿着！”

李正国这么给陆无尘塞酬劳，是真不怕陆无尘独吞啊。

陆无尘从这没拆信封的厚度来看，本来算是在县城白忙活一场的李正国，已经不是所谋甚大，而是走投无路了。

“好，酬劳我先收了，说说怎么搞？刮刮乐还是？”

拿钱办事，这是陆无尘觉得最有面子的一次，好像这是第一次办事收钱，曾经一直都是拿钱给别人求人办事，最让人不舒服的是，就是一句话就使唤人办事。

再者，尊重他人的选择，也是一种平等视人的好习惯。

一个穿着大号西装的瘦汉子拉着一个寸头黑脸的男学生，就这么七拐八拐的急匆匆地赶路。

“刮刮乐吧，来得快一些。”

“钱，你还是拿回去，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按照俗成，你接了我的钱，就默认了我的要求，您这算要违约吗？。”

李正国这话在理，可陆无尘听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行…吧！既然是一笔生意，你可要做好赔本的准备。”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不知是梁静茹给的勇气，还是刘华强给的霸气，李正国回答的异常干脆。

“那就走吧，不然，再迟可就关门了。”

幸好两人的面相差远了，不然，一路上的人都会认为这是父子。

李正国拉着陆无尘这一路走来，恐怕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哪怕一分得不到，还把原本的钱也搭进去。

“你…这是求个心安理得？”

“尽人事听天命。我一个人不敢赌，但这么回去实在是不甘心。”

陆无尘对于李正国的话深有体会，曾几何时，他也想靠用拼一把的勇气赌一把单车变摩托的命运。

然而，只要有赌的心那就一定会输。什么十赌九输都是安慰人的屁话。

陆无尘不仅输了老本，也输了梦想、坚持和人生。

“那就…开整？”

“哈哈，整！”

陆无尘确实被李正国这爽朗的笑声所感染，怎么换位思考，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谁也做不到如此豁达。

上台阶、进彩票站的门，两人走地都是六亲不认的步伐，这才是干大事的人啊。

视金钱如粪土，这两人不就来拾粪的嘛。

好家伙，如果这屋内的装修再好上一截，活脱脱就是一个银行大厅。

看，右手边刮奖的人家是不是很像银行填表的。

再看，左手边拿着刚打的彩票人苦思的人像不像等着叫号的。

哪里都不缺排队的人啊，这几十号人都是玩票的。

陆无尘两世为人，这一切都是小场面，见得太多了，说起老手还差点意思，但比李正国这个新手可强的太多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两人行，那就一个看一个，有样学样。

李正国刚开始的局促在看到陆无尘的神态后，转眼间就恢复到一副高深莫测的面孔。

至于心里有没有打鼓，这就不是外人所知道的了。

货卖堆山，刮刮乐嘛，怎么滴也要买一沓。

陆无尘只是想想，李正国这个老实人还真的买了一沓。

“这是保安区，不要刮，其它的能刮掉就都刮了。”

李正国头都没抬，点点头算是回应了陆无尘的提醒。

下地干活是体力活，刮这玩意也是体力活，李正国额头满是汗，大拇指都快刮秃噜皮了。

陆无尘也好不到哪里去。硬币实在是捏不住刮了，只能换银行卡继续刮。

人只要够疯狂，干啥事都能被围观。

大厅里只有两三个古董风扇，被人这么一围，除了汗味冲鼻，也就能听见呼吸声了。

人只要一粘赌，一个大活人就会变成鬼，这不李正国红着眼喘着气就问陆无尘借钱。

陆无尘作为过来人，自然要拿过来人的经验去劝告：“要不，把我这里还有的几十张刮完，咱们……”

“别废话，拿钱…”李正国话说出口

了，明显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就低声补了一句：“借你的肯定会还，先借我，你刮你的，我买我的。”

陆无尘还是了解一个陷入赌博的人的嘴脸的，也不再废话，就信封直接递给了李正国。

这个时候，不要和赌徒讲道理，两人本来就不熟，如果一个不顺心发难，抢钱都有可能。

李正国将再次买来的一沓，只分了一小半给了陆无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陆无尘的手气那么差，到现在还出奖。

“哈哈，哎呀呀，总算回本了。”这声惊叹真不是陆无尘和李正国两位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人呢，只要将前面积攒已久的好奇心被满足，就理所当然的感同身受。

这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去兑奖，围观的人也就散了七七八八。

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财不露白，李正国悄悄移动身子靠近陆无尘这个小动作就知道了。

“怎么？回本了。”陆无尘真的是想结束这枯燥而无味的刮票缓解了，虽然在问李正国，但也是在为自己借出去的钱找回路。

“嗨嗨，回了，回多了还不少。”

李正国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满口白牙都露出来了。

“你确定？这玩意的奖金可是要缴税的。”陆无尘不是想打击李正国，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啊？这……交多少？”李正国确实是人生中第一次搞这个，要不是有个陆无尘这个前车之鉴，恐怕活在自己编制的美梦中。

“不多，百分之二十。给，把这些都刮完。”

陆无尘说完，就不理已经合上嘴的李正国，分出去一些，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李正国刮的很快，越刮脸色越难看，陆无尘瞄了一眼，就觉得自己还是多嘴了。

“中……中了！”陆无尘手里最后一张才刮了一下就被李正国夺了去，然后就把人变成了一具蜡像。

瞪着眼，伸着腿，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

陆无尘记忆里中举的课文，就被李正国活灵活现的演绎了一遍。

人逢喜事精神爽，拿命抢劫正当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见钱眼开，恶向胆边生。

“你特么找死。”陆无尘由于是坐着，一瞬间爆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让李正国的胸口中了一刀。

“啊……”李正国这个傻缺只是本能的低头看着胸口的凶器，惨叫声是行凶者发出的。

为了震慑在大厅内的其他人，陆无尘这会可下了起手，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就行凶者的手腕扭断了，腿也弄折了。

为了不听到让人烦躁的惨叫声，陆无尘顺便还把行凶者的下巴给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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