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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境被破除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知县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青袍上的锦绣鸳鸯被崩得大了一号，紧紧盯着报信的衙役。

“你再说一遍，什么？”

“回禀大人，属下刚从现场回来，灰雾消散，凶境被破除了。”衙役脸色兴奋，重复了一遍。

王知县深吸口气，屏住呼吸，转头看着高春义，胖乎乎的脸上满是迷惑。

你不是说人来不了吗？怎么凶境就莫名其妙被破除了？

然而高春义内心迷惑程度不亚于王知县……关于靖安司的状况，他比王知县更清楚。

在他来之前，赵司长就语重心长嘱咐过，他此行最大任务是稳住地方官员。

几日前邻州出了大事，连同青阳郡的人员都被抽调一空，后续援兵会有，但最快也得要一日半。

换言之，现在青阳郡内无人可用，压根就不存在突然冒出几个人就把凶境破除的情况。

更何况按照惯例，靖安司在郡县境内出任务，要向当地表明身份，而王知县明显对此一无所知。

高春义并不认为赵司长会骗自己，毕竟赵司长是出了名的莽……啊呸，英明神武。

这样一来，凶境破除这件事就显得很可疑。

靖安司是大虞祓除凶境的主力，但不意味着只有靖安司才有能力破除凶境。

比如一些散行，他们被迫或主动经历过一两次凶境，但考虑到自身安全，没有选择加入靖安司工作，仅仅被记录在册。

也有可能是无意间闯入灰雾的新人，阴差阳错破除凶境，不过概率低了点。

“该不会是天衡会吧？”高春义心猛地一沉。

天衡会是大虞境内一个非官方组织，成员信奉因果，一举一动都遵守均衡之道。

他们会出手破除凶境，但也会在凶境破除后杀人。

在这些人看来，凶境降临意味着有人死亡，他们只是代行者而已，何况与死在凶境中尸骨无存相比，不如用一种没有痛苦的方式结束生命。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高春义微微摇头，沉吟一会，向报信的衙役问道：“凶境消失后应该有块灰色石头，在哪？”

他所说的灰色石头正是蜃石。

蜃石最早是指凶境破除后自然留下的晶石，属于凶境特有产物。

通过特定手段，蜃石能被激发，将凶境被破除的过程用影像方式展现出来。

后来天机司加以研究，仿制出具有同等功能的晶石，靖安司每次执行任务都会佩戴在肩上，方便后续复盘分析，也就是之前他在王知县面前展现的那颗。

蜃石能记录破除期间发生过的事情，自然也能获知破除者身份。

不过话一出口，高春义就后悔了。

论是哪种可能，除非对方是个傻子，否则断然不可能把蜃石留下。

这话说出来，就显得他很英明神武。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名报信衙役“嗯”了一声，点头道：

“现场确有一块石头留下，王班头感觉此石有异，就没让大伙去动它。”

居然还在？

高春义大为惊讶，没想到世间居然有能和赵司长媲美之人。

他和王知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片刻后，两人赶到现场。

原本宽阔的官道上每隔一丈摆着一个竹架，旁边站有带刀衙役举着火把站岗巡视，中间用微微下沉的粗大竹竿相连做为临时路障，其上还挂有铃铛，一旦有人触碰就会响动，一幅戒备森严的场景。

“大人，就在这。”在一名衙役指引下，两人来到目的地。

在他们前方，一颗灰色浑浊晶体无视官道上夜间凉风，诡异悬浮在空中。

它散发着昏暗光芒，照亮下方草地。

“是谁发现的？”

王知县满意捋了捋胡子问道。

通报凶境破除时间是子时左右，也就是半夜。

封禁人员距离灰雾较远，能第一时间发现凶境消失，还敢前往现场查看，证明是个可造之材。

“回禀大人，正是属下。”

“你叫宋明义是吧？干得不错。”王知县看着面容刚毅的年轻汉子，点了点头。

另一边，高春义已然取下蜃石。

他打开铁箱，不过没有立刻展开天机盘读取其中影像，而是取出一枚颜色相迥的透明晶石，将两者置于天机盘上。

机关发动，阴刻天干地支、飞鸟走兽的圆环交错旋转，两枚大小形状差不多的晶石开始产生变化。

仿佛墨水滴入水缸，透明蜃石渐渐被染上同样的灰色。

俄顷，变成两枚一模一样的蜃石。

这个过程被称为“复染”。

蜃石读取是一次性的，平日里靖安司人员读取的蜃石都是复染件，原件会在任务过后被送往天机司留存。

高春义拿起蜃石，犹豫了一下，向一旁伸着脑袋张望的王知县问道：

“大人，我想就在此处观看，不知……是否安全？”他看着周围巡视的衙役。

按照靖安司章程，激活蜃石影像时只能有司内人员和当地官员在场，回县衙从长计议是最稳妥的办法。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

一来这一凶境并不是靖安司破除的；

二来高春义也必须尽快知道是不是天衡会的行走出手。

倘若是天衡会，他必须即刻赶往郡府求援。

“这些班头衙役要么是老人，要么知根知底，高司使放心。”王知县投去一个安慰且鼓励的眼神。

好奇心是人类本性，他比高春义还急。

高春义点点头，用天机盘激活蜃石。

……

画面开始。

一个黑衣青年站在义庄门前。

随后，他迈上台阶，直接推开门直接往里走去。

不是天衡会的人……仅凭这个细节，高春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无论靖安司还是天衡会，进入凶境的行者数量通常是复数，九阶凶境的话一般直接按承载上限派出两到三人。

新人的话，倒是可以想办法吸收进司内……高春义默默盘算，看着黑衣青年走入庭院，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来。

他从两名新人口中知道凶境大致情况，因此清楚这是个关键节点。

通过地面上的脚印，可以推断出房间里有活物存在过，从而在看到那些棺木中的尸体后，便会保持一定的戒备心，直到尸体突然暴起时便不会慌乱。

如果能发现这些脚印，那证明此人具有一定观察力，是个可造之材。反之则潜力不会太高。

高春义觉得，此人既然能独自破除凶境，想来定是观察力无比敏锐之辈，一定会停下研究这些脚印。

然而和他想的不一样，黑衣青年直接略过那些可疑脚印，来到后厅大门前站定，着紧闭大门踹了上去！

随后，在高春义迷惑目光中，更是无视大量棺木以及尸体存在，径直往角落里走去！

“……”高春义。

“……”王知县。

“此人略显鲁莽了些。”沉默了一会，王知县说道。

高春义深以为然。看不见脚印可以说眼神不好，但看不见棺木和尸体……

你是瞎子吗！？

从这些举动高春义可以直接断定。黑衣青年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危险，和王知县评价的一样粗鲁莽撞。

画面继续，黑衣青年来到角落，掀开布帘，找出压在枕头下的一叠纸张，翻看一会后放下，又在油灯下找到一枚黄符。

性格也太急躁了些，这点时间能看出什么？高春义微微摇头，眼中流露失望之色。

记录看尸人日常的纸张阐述了整个凶境事件起末，黄符更是这个凶境里最有价值的一件道具。

黑衣青年虽然发现了重要物品，但没有仔细阅读，根本无法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有用线索。

“看来他可能只是运气好而已。”

高春义彻底失望，他叹了口气，出于职责所在，他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他想看看，这种莽夫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误打误撞破除让两名新人折戟的凶境！

画面中，黑衣青年放下记录，将黄符塞入怀中，朝大厅中其中一台棺木走去，在里面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一些金银财物就出现在他手中。

即便看不清棺材上贴的名字，高春义依旧能勉强认出躺在棺材里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应该就是故事里的老村长。

“他在冷笑？”

一个人，通常只有看破另一个人时才会冷笑……高春义面色古怪，有了个很奇怪的想法。

难不成……黑衣青年已经发现老村长不是好人？

“不可能，作为一个鲁莽的新人，他不可能逃脱黄符这个道具形成的陷阱。”高春义摇了摇头，迅速否决掉这个想法。

靖安司的两名新人也在这犯了错误，他们认为村长是好人，黄符是破局关键，从而在最后决战时，试图用黄符镇压行尸，结果却适得其反。

这其实是一种新人很常见的错误。

就连高春义第二次执行任务时也遇到过类似事件……当时的凶境是在一条小河边，有个溺亡后化作水鬼的小女孩一直喊冷，并请求他给一件衣服穿。

同时，岸上恰好有一件小女孩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游泳溺亡前脱下的。

高春义当时就是犯了差不多的错误，认为将衣服给小女孩后对方就会消失，然而事实上他如此做了之后，小女孩的实力直接提升了一档！

要不是当时有个资深九阶同僚在场，高春义很可能当时人就没了。

连靖安司精心培训后的新人都会大概率犯错的点，黑衣青年怎么可能会发现？

“他只是看了点纸张上的内容而已，绝对是我想多了……”

高春义眉头紧皱，盯着画面，打心底不愿接受这个猜想。

只见黑衣青年略一思忖，竟然拿出怀中黄符，试图用油灯灯火点燃黄符，发现没效果后，又掏出柴刀劈砍了几下。

这！

他竟然真的发现黄符有问题……高春义猛然起身，脊背发凉，满脸不可思议！

发现黄符有问题，意味着他知道老村长和道士有问题。

换句话说，黑衣青年仅仅扫了几眼日记，就勘破了凶境内整个事情发生的真相！

他是怎么做到的？

高春义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