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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点半，民政局后厨，厨师老周做蒜苔炒肉，厨师老马做清蒸鲈鱼。

加夜班通常令人恼火，他们却十分开心，因为这是苟科长开的小灶。

两道菜同时做好，装盘端上饭桌，三荤三素全部做完。

他们坐在门口吃夜宵，碗里是酱牛肉和猪脸肉，是苟正义给他们的工作餐。

饭桌中间放着个白瓷酒壶，壶里装着半斤飞天茅台。

两人一会儿抽鼻子，一会儿吧唧嘴，时不时偷眼瞄向酒壶。

最后确定眼神，老马端着碗去门外把风。老周两步走到饭桌边，抓起酒壶喝一口。

大步流星走到门外，说：

“别忘了兑水。”

“知道。”

老马两步走到饭桌边，对着酒壶吹一口，茅台滑入腹中。

绵柔可口，芳香怡人，舌头喉咙和肚子都透着舒坦，老马闭上眼品味两秒。

放下酒壶去提前茶壶，正准备兑水时突然听到老周打喷嚏。

喷嚏是暗号，老苟同意来了。老马心里咯噔一声，手脚有些冰凉。

已经来不及兑水，他急忙盖上壶盖，把水壶放灶台上，端着饭碗坐在门口。

“老周，饭做好了吗？”

“刚做好，桌子上放着嘞。”

“嗯。”

苟正义带着哑叔进厨房，从老马身边走过时忽然闻到酒味。

瞅了眼埋头吃饭的老马，走到饭桌拿起酒壶，瞬间剑眉倒竖：

“你们俩给我过来。”

“张开嘴，大口喘气儿。”

“给我大口喘气！”

……

“万奶奶，敢偷我的酒，这是飞天茅台。”

“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给我滚蛋。”

“土鳖孙，我去他万奶奶……”

苟正义化身祖安狂人，气得脸色通红，吐沫星子乱飞。

俩厨师加起来一百岁，被骂得抬不起头，老脸红成猴屁股。

苟正义骂了五分钟才罢休，要不是担心菜凉，再骂五分钟也不解气。

往地上啐口浓痰，转身去抬饭桌东边，哑叔走两步抬饭桌西边。

抬着桌子出门时，苟正义再骂：

“明天上午去我办公室，每人交十块钱罚款，万奶奶的！”

厨房里静悄悄，等老苟走远，老马也啐口谈，也骂了句万奶奶。

老周在心里骂他，请一个小石匠喝茅台，你亲爹喝过你的茅台没有？

小石匠王停拿着手电转打磨雕像，头上戴着手电筒，造型酷似奥特曼。

精雕细琢了三天，雕像的身体基本完工，明后两天开始处理头部。

如果不出意外，一天半就能搞好脸和头发，应该不会耽误交货。

“老五歇歇吧，吃口饭。”苟正义笑眯眯摘掉手电筒，接住手电转递给哑叔。

又从哑叔手里拿走毛巾，轻轻的拍打王停身上的灰尘。

一时间尘土飞扬，苟正义扭头说：

“哑哥，我车篮里有新毛巾新香皂，去给老五打一盆温水。”

“别客气，我自己来。”王停伸手拿毛巾。

“后背的土你够不着，我来吧。”苟正义转身来到王停身后，继续帮王停除尘。

哑叔端着洗脸盆进来，苟正义说：

“赶紧洗手洗脸吃饭，咱爷俩喝飞天茅台。

嘿嘿，知道你用不惯别人的毛巾和香皂，让你婶子专门给你买新的。”

这就有点过了，王停有点受不住溜须拍马。

饭桌在隔壁房间，三荤三素六道菜，有烧鸡牛肉蒸鱼三道硬菜。

苟正义拿起酒壶给王停倒酒，说：

“尝尝这酒咋样，正宗的飞天茅台。”

端起酒杯：

“老五，咱爷俩先走一个。”

两个酒杯相碰，王停不喜欢空腹喝酒，端起酒杯放在嘴边闻闻，随手放在桌上。

老苟仰起头一饮而尽，咂咂嘴说：

“好酒！老五觉得咋样？”

王停：

“孬酒好酒我也品不出来，就觉着辣。”

“哈哈，茅台是国宴用酒，美的不得了。”老苟笑着说：

“给咱炒菜的那俩混蛋，冒着被开除的风险偷喝茅台，你说这酒有多好吧。”

听这话王停不禁皱眉，这壶酒被人偷喝了？

幸亏刚才没喝。

“老五再喝一杯。”苟正义拎着酒壶斟酒，发现王停的酒杯是满的。

放下酒壶重新坐下，说：

“咋回事啊，茅台不对你的口味吗？”

王停摆摆手：

“不是。我有点洁癖，除了我媳妇以外，我不跟别人公喝一瓶酒水。”

又说：

“譬如有一瓶矿泉水，有人对着瓶子喝了一口，我就不会再喝这瓶水……见笑了。”

“哈哈，讲卫生是好习惯。”苟正义把王停的酒杯放在哑叔面前，说：

“等我几分钟，我去拿瓶新酒。”

王停马上摆手：

“不用了，我喝水就行。”

老苟直接站起来：

“喝啥水啊，喝酒。等等我。”

说完走向办公室，拉开灯掏出钥匙，打开柜子上的锁，拿出珍藏的飞天茅台。

回到酒桌上当面开封，用新酒杯给王停满上一杯，说：

“老五，咱爷俩再喝两杯。”

“中，我敬你！”王停仰起头一饮而尽。

两人有说有笑，渐渐干完一瓶零一壶茅台。

大部分进了老苟的肚子，王停只喝了四两，感到有些头疼。

酒劲上来，老苟开启话痨模式，一个劲的吹嘘他的光辉历史。

吹到最后开始说正事：

“老五，给我个准话，后天能交货吧。”

王停说：

“明天开始做头部，最迟后天中午完工。”

“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老苟摇头晃脑，说：

“如果完不成任务，我的前途就去球啦，上级会给我戴上不堪大用的帽子。”

又说：

“如果按时、漂亮的完成任务，我的前途一片光明。这里会被打上可堪大用的标签。”

指着自己的脑门说：

“等我进步了，就把公墓工程交给你做，到时候全县的公墓碑都交给你。”

“老叔，喝口茶。”王停起身给他倒茶。

酒后失言不靠谱，不管他的上级给他打啥标签，王停已经给他打上不可深交的标签。

苟正义摆摆手：

“这两天让俺大侄女去税务局开花钱，完工时领导会来验货。

如果领导满意，我撺掇他在发票上签字，签完字就能去财务拿钱。”

王停点点头，三千块钱不是小钱，早拿到手里早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