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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在宫里待了整整一夜。

他提着剑到了坤宁宫。

自皇后亡故，徐贵妃便搬到了坤宁宫，即便做不成皇后，也要享受皇后应有的一切。

宫变，徐贵妃早有耳闻，却联系不到外面的母族，更不敢来御书房找皇帝，只能缩在宫里假装不知道，祈祷着儿子早日回来。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小太子。

看到萧泱的刹那，徐贵妃就认出了他。

他跟皇后长得太像了。

她脸色惨白的去抓身侧的宫女，口不择言道，“让他出去！把他赶出去！”

她比皇帝还要害怕，萧泱能如无人之境般出入皇宫，代表他已经掌控了上京的局势，就连皇帝都奈何不了他。

徐贵妃浑身颤抖着去那手边的剪刀，直对着小太子面门，“你还回来做什么？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小太子并未理会她的话，提剑杀了出来的宫女，从袖口取出个白玉盒子，里面是条红的发黑的蛊虫。

他一步步走近徐贵妃，在她大喊大叫中，将蛊虫灌入了她的喉咙。

“救命……”徐贵妃疯了一般抓住喉咙，想将那条蛊虫抠出来，却没发现脸上长出的鼓包已有隐隐溃烂的迹象。

“我回来做什么？自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小太子居高临下看着她像狗一样在地上挣扎，心里并无快意，只有满满的讥讽。

徐贵妃很快摸到脸上的烂肉，顿时哭喊起来，大叫着萧霆和皇帝的名字，让他们救救自己。

小太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坤宁宫，转头去找金吾卫。

他还记得那个金吾卫的名字，想必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直到天明，小太子才施施然回了院子。

皇帝的罪己诏也在第二日大白天下。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皇帝究竟做了怎样的恶事，才害得皇后惨死，才害得小太子流落山野。

同时还有当今太子，他跟徐贵妃的算计更教人无法容忍。

究竟要怎样狠毒，才能联合外族对稚童下手，简直是丧心病狂，狼心狗肺。

与此同时，萧霆带着庄月蓝到了城门楼，迎接他的不是夹道的百姓，而是林将军的身影。

二十万兵马挡在他面前，前路是他无论如何也去不了的上京。

宫城里，再也没有他的帝王大梦，没有等他的父皇，没有殷殷期盼的母亲，唯有无尽的黑暗才是他的终结。

萧霆被林将军斩于剑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从他负心那刻起，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眼看萧霆惨死，庄月蓝整个人都吓坏了，条件反射想逃跑，却在奔马中摔下车，摔断了一条腿。

林将军并没有杀她，看着她拖着腿艰难逃命，眼底带着深深的讥讽。

他不会杀庄月蓝，没了萧霆的保护，又没了母族，庄月蓝的日子只会比死更难过。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林将军永远无法忘怀妹妹死去的模样，足足八年的光阴，得到了那样的结果，庄月蓝和萧霆却那般理所当然，凭什么？

庄月蓝的下场，江朱很久之后才知道，即便知道她没有好下场，江朱也只是唏嘘一声，并不同情她的结局。

成王败寇，输了就要接受输家得下场。就算输的是小太子，也同样如此。

小太子推开门，看到海棠树下泡茶的江朱时，紧绷了一夜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姐姐——”他轻轻喊了一声，嗓音沙的刺耳。

江朱抬起头，见他衣服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脸色却白的像新雪，站起身急急朝他走过去，“殿下。”

话音未落，小太子就朝她倒了下来，背后的伤口还在不停出血。

江怡一把抱住他，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眼睛立时红了，后悔没有跟他一起去。

她扶着小太子进屋，褪去身上的衣裳，才看到他身上细密的伤口，虽不致命，显在少年郎的后背，那般触目惊心。

可见昨夜他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战斗。

看着小太子苍白的脸色，江朱拿帕子擦干伤口的血迹，仔细给他上了金疮药，又给他润了润唇，忍不住在心里斥责了他两声。

小太子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睁眼便对上江朱的眼睛。

她端着药碗，正在给他喂药。

还没开口说话，他便笑了，“姐姐。”

江朱手一顿，把药喂进他嘴里，“还知道叫我姐姐，你昨天吓到我了。”

“是我不好，”小太子咽下苦药，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姐姐不要生气。”

江朱闻言心里一酸，恨不能抱抱这个小天使。

“我不生气，”江朱点了一下他的鼻尖，“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

“这是最后一次。”小太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以后都不会了，我发誓，让姐姐心疼也只心疼这一回。”

“这还不够吗？”江朱瞪他一眼。

“够了，”小太子笑了起来，褪去眼底的冰冷，漫上了温柔的暖色，“以后我来心疼姐姐。”

“先把药喝了，”江朱把他从榻上缓缓扶起来，“你要是心疼我，就早点康复。”

“好。”

小太子喝完药，固执躺在江朱腿上，“姐姐你在这儿陪陪我，我想跟你说说话。”

“知道啦。”江朱把药碗放在一边，用热帕子擦了擦他的脸。

小太子睁着眼睛看她，眼底弥漫着细碎的流光，像是要将她整个望进心里去。

“姐姐，你从哪里来？”

江朱怔了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以后老了死了该去哪里找你，”小太子略显幼稚的说，“要是不问明白，我怕找不到姐姐。”

“会找到的，”江朱道，“不需要去哪里找，你总会找到我的。”

小太子想了想，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那姐姐到时候还记得我吗？”

“记得。”江朱心想，明明是他每次都不记得。

“那姐姐不能走太远，我怕自己找太久。”

“不会太久的。”江朱心说，你每回都能准确找到我啊。

“那姐姐还要这样陪着我，”小太子笑容甜甜，“有时候看着姐姐，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么看着的，心里高兴又不高兴。”

江朱手臂一僵，“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好像每回都要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