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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峻有言在先过，一旦司小正掉队，自己不会回头救他。

此刻司小正仰躺在地，四仰八叉宛如张牙舞爪的螃蟹，胸膛的起伏预示着生命的存续，但在严寒的冬季，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多久。

如果现在曹峻转身就走，相信司小正必死无疑。

曹峻抿着嘴，没有过多考虑，上前一把抓起了地上的男孩，分量不轻不重，实在有些累赘。

3号聚居地与6号聚居地之间，直线距离不过三公里，但因为要绕路，路程近乎增加了一倍。

等司小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行走在一处狭窄的走道上。

扛着自己的人浑身热气腾腾，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看衣着，应该就是曹峻。

司小正蹙起眉头，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适时的清醒过来。

可是一旦清醒过来，大概率就要自己走路了，但自己走路哪有坐11路舒坦？

司小正决定再昏迷一会儿，然后曹峻突然停住了，似乎是被人拦停的。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入司小正的耳朵里：“小兄弟，我想跟你做个交易。你看我这里有一小块面包，我拿这块面包跟你换条腿怎么样？”

男人手里托着一块拳头大的黑面包，指了指曹峻扛在肩头的司小正，一脸猥琐的笑着，露出满嘴的大黄牙。

曹峻皱了皱眉，侧身直接绕过了对方。

男人跟在曹峻身后，急道：“别走，这具尸体看着还新鲜，你捡到是你的运气，可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分我点怎么了？”

“留步，留步……我不要腿了，给我条胳膊就行。”

“整整两年了，我和我老婆从城里被赶出来后，已经两年没尝过肉味了。”

“现在异兽攻城，城里城外的人都得死，我就想在死前吃顿好的，你行行好……”

说到最后，男人已经带上了哭腔，语气显得极为委屈。

曹峻没理会男人的哭诉，他已经远远看到了城市的西门。

那里此刻被人数众多的难民团团围住，相比以往，守卫果然少了许多，粗略一数，只有寥寥三四个士兵。

男人哭哭啼啼的跟在曹峻身后，司小正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猛地抬头骂道：“吃你妹，你才没气了，你全家都没气了，回家吃你老婆去吧，你个老魂淡！”

男人目瞪口呆的盯着司小正，双唇嗫嚅了好半天才道：“……打扰了。”

司小正伸手，一把将男人手里的面包抢了过来，气势汹汹道：“打扰你妹！窝囊废一个，还想临死前过过嘴瘾，想得美……看什么看，还不滚？”

男人张口结舌，想把好不容易得来的面包要回去，可又不敢，最后一低头，灰溜溜的走了。

司小正萎靡下来，有气无力感叹道：“乱世**胜天灾，人不人，鬼不鬼，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曹峻弯腰将司小正放在地上，自己则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休息。

一天多没有进食，再加上扛着司小正赶了半天路，他的体力下降的很厉害。

司小正背着手，四下打量后略显尴尬的问道：“这就是6号聚居地？”

曹峻将双手拢在嘴前哈了哈气，摇头道：“不是，这里是8号聚居地。”

“啊？咱们不是要去6号聚居地吗？”司小正显得有些惊讶。

曹峻搓了搓手，随后伸出一只手，不咸不淡道：“不该问的别问，拿来吧。”

事实是，当曹峻赶到6号聚居地附近时，发现聚居地里已经零星出现了变异生物的踪迹，所以他干脆又绕了一段路，直接来了8号聚居地。

看着曹峻伸到眼前的手，司小正不情不愿将黑面包递了过去。

随即，他又瞪大眼睛，作出一副可爱的表情道：“大锅，好歹共患难过，给我留点呗。”

曹峻接过面包后咬了一小口，淡淡的甜味儿刺激着唾液的分泌，鼻子里充斥着食物的芬芳。

将食物咽下去后，曹峻思索片刻，然后将剩下的面包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司小正。

“谢谢大锅，你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温暖了我的胃，撒浪嘿呦。”

司小正也不嫌面包干涩，一边使劲往嘴里塞，一边鼓鼓囊囊问道：“老大，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曹峻舔了舔手指，闻言站起身道：“我不是你老大，接下来你想去哪里都行。”

“啊？”司小正眨眨眼，下意识跟着曹峻走了几步。

听到身后的动静，曹峻转身冷着脸道：“别再跟着我，要不然把你脑袋拧下来。”

眼睁睁看着曹峻走远后，司小正伸手抹了把鼻涕，撇嘴大声喊道：“谁稀罕跟着你，冷冰冰拽的跟个防弹玻璃似的，再跟着你我名字倒过来写，不信你等着瞧。“

各个聚居地之间并非封闭的，平时为了互通有无，总有些人会充当游商

一类的角色。

变异生物踏平3号聚居地，正在冲击城市北门的消息，就是这些游商带回来的。

有悲观者认为变异生物不可力敌，23号城市迟早会被踏平，到时城市附近的聚居地也难逃覆灭的结局。

而距离23号城市最近的24号城市，至少在三百里之外，中间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冰原。

冰原上环境恶劣，食物匮乏，还有数量不少的变异生物在四处游荡，想安然逃往24号城市无异于白日做梦。

既然如此，不如趁早认命，反正活着也是受罪，早死早超生，或许下辈子还能投胎进城里，好吃好喝的享乐一世。

难民之中，接受悲观者言论的人并不多，其中多数认知与曹峻相同，认为躲进城里最安全。

他们虽然一辈子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有的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可若说到求生的意志，却是极为坚韧的。

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发现了城门守卫的大规模调动，继而开始纠集人群围拢上去，打算入城避祸。

城门守卫自然不会放难民们进城，万一这些难民进城后闯了大祸，那责任是谁的？

现在双方之所以还没有爆发大的冲突，原因就在那几支枪上面。

曹峻艰难挤到人群前沿，随后就见一个年轻男人被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脑门上。

“退后，退后，老子让你退后，听见没有？”

守卫端枪指着那个年轻人，声嘶力竭的吼了几声，随后也不管对方到底退没退，又调转枪口驱赶另外一个越界的人。

眼前只有四个守卫，围拢的难民却多达近千人，随着时间推移，双方的火气越来越大。

终于，四名守卫气喘吁吁，手忙脚乱，为了缓解压力，他们决定鸣枪示警。

清脆的枪声骤然盖过了喧闹声，现场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谁都怕死，谁都不想死。

安静了十几秒钟后，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道：“我们也是人，那些野兽吃人不眨眼，只有在城里才安全。”

“对，我们要进城，这些守卫刚才放了一轮枪，现在他们枪里没子弹了，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冲啊，城里不仅安全，还有数不清的食物和女人。”

“跟我喊，打倒法希斯，活捉西特勒！”

曹峻讶然回头，最后这个喊话的声音有些稚嫩，听起来很耳熟，像是司小正的声音。

受到鼓动的人群越发汹涌，四名守卫中的小头目换好弹夹后抹了把汗，战战兢兢对同伴道：“反了反了，咱们快进城，把城门关上，晚了就来不及了。”

另一名守卫抱怨道：“把其他人调走的时候就应该关城门了，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只把其他三个门关上了，偏偏留着这个西门不关。”

又一名守卫边跑边道：“这我知道，长官说这叫什么围三厥一，是军事理论中的必修课题。”

小头目听不下去了，他恨声道：“狗屁，围三厥一是攻城的时候用的，之所以留着西门不关，还不是怕城破之后道路不畅，这门是留着给那些权贵们逃跑用的。”

守卫们转身就要关门，这下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再也克制不住了。

“不能让他们关门，冲进去。“

”进城之后不要分散，防止被警察和城卫军各个击破，更不要打砸抢烧做任何破坏，因为咱们要去市政厅挟持市长，让他承认咱们的身份。“

“好主意，现在警察和城卫军应该都集中在北门附近，市政厅在南城，我认得路，只要市长点头，咱们以后就是城里人了。”

“冲鸭，打倒法希斯，活捉西特勒，乌拉！”

“打倒法希斯，活捉西特勒，乌拉！”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口号太过顺嘴，竟然真的有人跟着喊了起来，随后人潮汹涌流向尚未关闭的城门，喊口号的人越来越多。

城门最终没有关上，四名守卫哆哆嗦嗦藏在一扇门后，有人小声问道：“头儿，门关不上了，咱们怎么办？”

小头目二话不说，马上动手脱身上的军装，边脱边道：“难民进城之后肯定大乱，这兵我是当够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片刻后，人群中多了四个衣衫单薄的难民，然而他们的身上太过干净，迥异于众人，只是此刻人人都想着进城活捉市长，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进城之后是一条还算宽阔的马路，往前走不远便是一个岔路口，在几名难民的带领下，人群直接拐进了向南去的路。

路上，曹峻被人群裹挟着走出老远，好不容易才偷偷跑了出来。

从记事起，曹峻就没有来过城里，此刻两眼一抹黑，想寻访身世自然无从谈起。

他定神看了看四周，有平房，也有几层高的小楼，房屋构造各种朝向都有，此刻天阴如雾，连方向都不大好分辨。

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先弄点吃的吧。

至于活捉市长，逼他将难民们纳入市民体系，曹峻并不认为这件事会成功。

选准一条小路，刚一拐进去曹峻就是一愣。

他和另外一个人差点撞上，而那个人他刚才还见过，就是四名守卫中的小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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