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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棚下，“霍霍”的磨刀声不断。

陆长盛磨着刀，眼神时不时瞟向村口，等着打鱼的男人们归来。

刀已经很锋利了，今天又有一场“大仗”。

他闭着眼，手腕轻轻抖动，刀锋顺势在空气中划过，仿佛在为一条看不见的鱼去鳞。

……

只是，和打鱼归来的男人一起的，还有十数个穿着官服的差役。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今日的鱼获的确不错，大大小小足够村里吃上半月了。

可是遇上了这群官老爷，这个时间便得缩水一半了。

山珍海味，他们只挑好的吃，一条大鱼烤熟也只挑着最嫩的部分吃。

“我们可是官差办案，这命令可是仙师大人亲下的。

你们也不多拿些盐和调料招待，这鱼都快淡出鸟了，怎么吃！”

习惯了欺压百姓的他们，压根不在意这海湾村是个多么贫穷的渔村，哪里来的调料？

更不会在意自己随手扔在地上的半条鱼，便是一户渔家几日的口粮。

“官爷，您见谅，我们这小渔村，哪里买得起盐？这些盐已经是我们村里的全部了！”

德叔赔笑着说道，卑微的把地上的半条鱼捡起来，递给了边上的陆长盛。

“哼！海边上的渔民不知道炼盐，你当我傻子啊？

我是不是还得请员外大人给你们村颁发个‘禁盐模范村’啊！”

官差显然不信，语气中也尽是讥讽。

“我们哪里敢啊，我们可都是老实的渔民啊！”

官差见到了德叔的举动，瞥了一眼正拿着鱼的陆长盛，不耐烦的拍拍手，吩咐道：

“给我们备好屋子，这两天得在你们村住下。”

“好嘞好嘞，是我们村的荣幸啊！只是请官爷别嫌弃我们村破。”

张德边说着，边领着一队人往村里走去。

官差边走着，嘴上还咒骂着：

“什么破村子，我这差服都沾灰了！又土又烂！”

目睹着他们往村子深处走去，陆长盛低下头，耐心地把鱼上的沙子抖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啃着有些冷的鱼肉，味道绝谈不上好。

最后抬头看了一眼，他慢悠悠的走回了自己的茅草屋。

官爷们会不会因为村里的茅草床铺生气？会不会嫌弃破漏的窗户？

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德叔会处理好一切的。

今夜，陆长盛有更重要的事。

……

夜，村里大多数的人家已经熄了灯火，早早睡了。

唯独住下了官差的那几户人家，灯火比平时更亮。

肉和酒的香气飘散，官差们大肆的笑声也不断。

只是不知道苦了谁家，又“孝敬”出了这些酒和肉。

不过，如今的海湾村，暗地里根本不缺这些了，倒也不必太在意。

至少，深处暗室的陆长盛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神识也早就不在村里。

神识操控着“张屠户”，连夜翻下了山。

总算是见到了砖石与泥土混制的城墙，这便是目的地所在了。

附近最大的城镇，就是这清宁城了。

不过看这城墙，也知道清宁城压根算不得真正的“大城”。

“张屠户”临近了城墙，灵力鼓动，双腿一蹬，轻飘飘的便是跃上了城头，没有惊动任何人。

顺着熟悉的路线，绕开城隍庙、员外府等机要重地，以及一些可能有“仙师”居住的地方。

“张屠户”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小酒楼。

酒楼只有两层，门匾桌椅皆是陈旧。就算在这平民街道上，也是个算不上好的酒楼。

此刻酒楼二层，烛火正亮着，掌柜掺着瞌睡，却是不上床。

一道黑影从窗外翻进来，惊醒了不住“点头”的掌柜。

来人黑袍蒙面，身材魁梧，全身都笼罩在黑袍当中。

见到来人，掌柜惊喜的问道：

“总算是来了，东西带来了没有？”

黑衣人拿出藏在黑袍下的布包，解开绳子，里面白花花的盐便露了出来。

掌柜伸手沾了一撮，抿在嘴里，满意的点头。

还是那纯正的味道，和官盐一模一样。

这样子就不需要担心官府查上门，发现盐的品质味道不对，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我要一半。”

掌柜要的不少，这半袋子也有五斤了。

黑衣人点点头，把一半的盐倒在了桌上的空袋子里，伸出了手，五指对着掌柜。

掌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解开屋角的布袋，里面的米便露了出来。

“你这大概五斤盐，我没有那么多的米了。

这是二十斤的米，再补上你半斤面，可以吧？”

官盐售价大致是十五斤粮食兑半斤盐，而陆长盛这里只要五斤粮食便可以换一斤盐。

低廉的价格，高额的利润，便是私盐买卖屡禁不绝的关键。

黑衣人点头，同意了这笔交易，掌柜麻利的装好了粮食和面。

很快，黑衣人就拎着两个大袋子从屋子里翻了出来。

左手是剩下的半袋盐，右手是换来的米面。

看着黑衣人消失在视野中，掌柜又伸手从袋子里沾了撮刚换的盐，低声说道：

“张屠户，你当我认不出来吗？蒙住脸也藏不住额头上的褶子，除了你谁的脸长那么横？

仗着员外的关系，你一个小小的屠户，在城里开了个酒楼就算了，居然还敢做这杀头的买卖！”

掌柜的和张屠户也算是竞争关系，这城里人就那么多，酒楼的生意有限。

多了一家酒楼，就有人要少赚些。

这边掌柜的自语并“张屠户”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发愁另一件事。

刚刚已经去了好几家老主顾，结果他们上次的都没用完，陆长盛也没办法强买强卖。

趁着夜色进入了好几家没去过的酒楼，“张屠户”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掌柜或是小二。

捂住对方的嘴，黑衣人尽可能压低声线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些掌柜们不是没见过贩卖私盐的，可这样推销到家里来的，还是头一回。

胆子大且心思少的，尝了尝盐后便大胆的买了些。

胆子小且心思密的，压根不理会陆长盛的话，坚持声称：

“官爷，您放心，我们绝对不敢买私盐的。您们大晚上的也挺辛苦的，要不下楼等我炒两个菜？”

对此，陆长盛也没办法，都怪那些官差平日里太过渗人，这些商户都被吓破了胆。

不过，脸是假的，可人是真的，“张屠户”的脸在这城里还有几分名气。

谁不知道张员外的家里，有这么个长得“吓人”的亲戚。

于是，后面几家，陆长盛就稍稍掀开黑色蒙面，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脸，而后说道：

“老哥，你要盐不要？你要盐，只要你开金口，我现在就卖给你！

放心，我和员外打点过的，这些盐放心的买。”

见了“张屠户”的脸，商户们就多了些信任。

再听说了盐价后，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商户也是不再犹豫，大胆的说道：

“那你就卖我吧！”

不过奇怪的是，后来这些人多半都是只买了半斤。

庆国律：贩买私盐者，过半斤论斩。

再后来，陆长盛为了扩大销路，甚至连些烟柳之地都去了。

这些地方也是要给客人们做饭的，备些盐不过分吧！

终于，鸡鸣之前，“张屠户”的盐袋总算是空了，而手里的米面则是够了数。

翻出城墙后，“张屠户”似乎有些不舍，喃喃道：

“这傀儡算是不能用了，今天急了些，肯定会引起人注意的。

罢了，本就是最后一次做这生意了。”

天大亮之时，“张屠户”总算是拎着米面回到了山洞当中。

灵力耗尽，傀儡便会化作无用的符纸。

“张屠户”这一夜辛勤，最后也就是变成一张纸晃荡着落在了地上。

暗室下的陆长盛也终是睁开了眼，他爬出暗室，小心翼翼的掩盖好入口。

推开屋门，照例开始了普通渔村少年的一天。

昨夜醉酒的官差们还没醒过来，渔村还是很平静。

今天的天气还是很适合出海，男人们又组了船队，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长盛哥，阿爹他们今天会平安回来吗？”

“会的。”

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