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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盒是宁寿宫送来的。

跟坤德宫的徽记不同，贾琮当然能够分清楚。

里面装的是一面镜子。

两面皆可照人，镜把上錾着“风月宝鉴”四个大字！

贾琮霎时间后脊发凉，浑身寒毛直竖！

小翠儿刚刚打开锦盒的天真笑声。

明明在耳畔，却又似乎飘飘渺渺远在天边。

贾琮愣了半日，才小心翼翼将风月宝鉴拿在手上。

下意识朝镜里望去……

镜里空空荡荡，没有骷髅，更没有贾瑞看见的王熙凤……

只有一张小圆脸，两条稀疏的倒扫把眉，笑眯眯地看着他。

“三爷，这镜子怎么是透明的？”

小翠儿凑过来左看右看。

“透明的？”

贾琮将风月宝鉴反过来，再往镜里看去。

果然，脸还是那张小圆脸，眉还是那两条倒扫把眉。

贾琮愈加百思不得其解，将风月宝鉴往怀里一塞，跳下炕就朝外走。

小翠儿连忙唤道：“三爷，你去哪里？”

“大衣裳还没穿呢！”

“外面可冷的很！”

贾琮定了定神，让小翠儿给他拿雀金裘穿上。

又笑道：“这些锦盒就摆在炕上，你慢慢看，等看完了再搬回小库房。”

“我带小福子有禄哥去一趟学里。”

小翠儿歪着头想了想，笑嘻嘻地道：“三爷又想坑宝二爷了吗？”

“那为什么不去找二老爷？”

贾琮伸手揉乱她头上双环髻，笑道：“谁告诉你我要坑大脸宝了？”

大脸宝这个时候应该做过那個著名的彩色梦了才是。

只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打听……

直接问当然不成。

万一没做过，大脸宝一定会当他是个神神叨叨的疯子。

要是做过了，他又成了窥探大脸宝隐私的混蛋。

所以，还是先去看看贾瑞比较好。

穿好雀金裘，去倒座带上戚有禄跟郑多福。

家学不远，不过离荣国府一里来地。

无须驾车，走着去也就到了。

一路走，贾琮用手轻轻压着怀中那面风月宝鉴。

没有发烫，没有发光。

毫无任何异常。

到了家学，贾琮隔着窗朝学堂里看去。

此时已近年下。

只有稀稀疏疏几个小学生在摇头晃脑背书。

金荣，香怜，玉爱，都已经不在。

倒是贾环带着贾兰坐在前排，叔侄两个一句接一句背书。

贾代儒靠着板壁捧着手炉打瞌睡。

贾琮微微一笑。

暗暗为贾环贾兰加油打气。

他们书念的越好，大脸宝的日子就越难过。

顺着穿堂走进家学后院，这便是贾代儒的家。

“瑞大哥在吗？”贾琮问道。

一个才留头的小厮出来开了门。

“大爷歇晌呢，你是？”

贾瑞已经听见贾琮的声音，赶忙迎出来。

“琮兄弟，今天怎么舍得贵足踏贱地？”

“快进来坐。”

贾琮如今在东院乃至整个荣国府如日中天，又刚升了五品云骑尉。

他哪里还敢跟原来在学里的时候那样待贾琮？

贾琮先仔细打量贾瑞一番，见他虽然带着几分轻浮放荡之气。

脸色红润，毫无病容，明显没有惹上什么相思之疾。

贾琮笑道：“本来想问太爷两句书，见太爷还没下学，先进来看看瑞大哥。”

说着便跟着贾瑞进屋去。

贾代儒毕竟是太爷辈，虽然是旁支，但他的院子比贾芸家要宽敞的多。

贾琮跟戚有禄坐了，郑多福便侍立在一旁。

贾瑞忙命丫鬟端茶上点心。

“琮兄弟跟戚兄弟都是第一回来我这院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略微尝尝，总不好空坐。”

戚有禄是贾赦认下的侄子，他们这些旁支自然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

贾琮略微闲话了几句，便笑道：“那天跟我爹逛古董铺子，他送了我面镜子。”

“瑞大哥帮我看看？”

说着便将风月宝鉴放在贾瑞手里。

贾瑞笑道：“赦大伯父看中的必然是好的。”

举起风月宝鉴照了照。

贾琮心里“突突”乱跳，留神细看他的反应。

那风月宝鉴却依旧毫无半点波澜。

贾瑞两面都看过，笑呵呵地道：“可是面水晶镜子？”

贾琮摊摊手：“我爹还说能放大变形呢，看来又是逗我玩的！”

说着便将风月宝鉴又放回怀里。

贾琮只当他们父子两个耍花枪，更没留意。

再坐一回。

贾琮借口贾代儒还没下学，改日再来请教，便起身告辞。

贾瑞将贾琮三人直送出家学大门外，才转身回家。

贾琮问道：“有禄哥，你看刚刚瑞大哥可有什么隐疾没有？”

戚有禄嘿嘿直笑：“寡人之疾算不算？”

贾琮噗嗤一笑：“有禄哥，这句话要被孟姑姑听见，你这顿揍就挨得实实的了！”

见过贾瑞后，贾琮心里疑惑不减反而更甚。

风月宝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难道是因为王熙凤被他穿越者的蝴蝶翅膀扇回了娘家。

就连风月宝鉴对贾瑞的功能都消失？

贾瑞的命数已变？

想着想着。

贾琮拿起风月宝鉴“噔噔噔”跑去听雪堂。

还好。

林黛玉还是林黛玉，没有看见那株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

照迎春时也还是温柔沉静，观之可亲，没有现出日后被孙绍祖虐死的惨况。

惜春当然更没有独卧青灯古佛旁的画面。

贾琮一时喜，一时忧，没个抓寻处。

三位姑姑只当他是小儿心性，得了皇太后恩赐下来的宝物，一时新奇也是有的。

都笑着看贾琮拿着风月宝鉴乱照。

当夜。

千头万绪的贾琮刚刚入睡。

忽然，从梦中惊醒！

似乎有一阵衣袂当风的声音，朝东府方向急掠而去。

“不好！”

贾琮生怕惊醒睡在炕上的小翠儿，连忙悄悄起身。

带上手铳，短刃，腰间挂上飞虎爪。

蹑手蹑脚走出内室。

才到院中。

看见戚有禄与郑多福两人均是脸色凝重。

“三爷，有夜行人经过！”

“像是去了东府方向！”

贾琮沉声道：“听见了，先去我爹书房！”

此时夜深人静，轮值小厮早就沉沉睡去。

书房小院里漆黑一片。

戚有禄跟郑多福一人抓起贾琮一只胳膊，轻轻松松越墙而过。

贾琮伸手在木格窗棂上轻轻敲了敲，没有听见里面有任何声音。

“难道爹今晚歇在后头花园子里？”

后花园里一群莺莺燕燕，哪能知道贾赦歇哪一处？

戚有禄忙道：“三爷，别慌。”

“这书房重地，必定有麒麟卫！”

贾琮便望空低喝：“麒麟卫！”

数条黑衣大汉从暗夜里闪身而出。

贾琮忙问：“我爹呢？”

“小少爷，家主刚刚带着兄弟们过了东府！”

贾琮三人这才恍然大悟，刚刚听见的衣袂声是麒麟卫。

而不是他们以为的刺客。

“走！去东府！”

贾琮说着便往东府跑！

为首那名麒麟卫连忙拉住贾琮。

“家主特地交代了不让小少爷过去！”

贾琮轻轻拍开麒麟卫的手，头也不回道：“你今晚没看见我！”

此时东西两府之间的夹道角门洞开。

一路畅行无阻。

贾琮三人准备好用来翻墙的飞虎爪，全无半点用处。

刚进会芳园角门。

便听见前方传来隐隐约约厮杀声！

贾琮心内顿时一慌。

自家那个便宜老子看着咋咋呼呼，其实是个战五渣，千万别有任何损伤！

脚下步子不由得越来越快。

越靠近宁国府正堂上房，传来的厮杀声便越来越清晰。

贾琮一手抓住戚有禄，一手抓住郑多福。

“快！带我飞！”

戚有禄郑多福将身法全开，带着贾琮急速前行。

刚刚冲进宁国府正堂大门。

原来一直此起彼伏的厮杀声，忽然之间，诡异地停了下来。

贾琮心里愈加慌得一批，拔出腰间手铳。

火急火燎，横冲直撞！

只见满堂灯火里，贾赦贾敬两人毫发无伤。

就连不能动弹的贾珍，都安安静静半躺在躺椅里。

只是。

正院堂中，抄手游廊内，倒着一地横七竖八的黑衣人。

满院都是浓郁的血腥味，映着积雪，红白分明。

结束战斗的麒麟卫与獬豸卫，将正堂围得水泄不通。

见贾琮三人冲过来，才让出一道缝隙。

“爹！”

贾琮瞬间扑去贾赦身边，拉着他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

见他当真平安无事。

那副金丝软甲也好端端贴身穿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检查完了没有？”

“怎么没叫小翠儿起来给你梳头？”

贾赦摸着贾琮跟鸡窝一样的头发。

他当然知道贾琮不会自己梳头。

贾琮拍拍还在突突乱跳地胸膛。

“哪里来得及叫她，我们听见衣袂夜行的声音就去了书房。”

贾赦笑呵呵地道：“不是让玄七带着人守在书房不让你过来？”

“这满地黑衣人难道你不害怕？”

贾琮直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有什么好怕的？”

他只怕贾赦出事，别说黑衣人只是倒在地上，还未知生死。

就是真是满地尸首，也没什么好怕的。

贾敬温和一笑：“是，是，是，我们琮儿如今可是九岁的大孩子！”

贾赦便命麒麟卫跟獬豸卫将那些尸首扔出去，处理干净首尾。

贾琮终于吓了一跳：“爹，敬大伯父，你们还当真杀了人？”

贾赦摇头：“不是我们杀的。”

“这些黑衣人是死士，一旦事败，便会自杀。”

贾琮朝其中一具尸首走去。

触鼻而来的就是浓浓血腥味，隐隐约约还带着某种毒素的特殊气味。

贾赦连忙唤道：“琮儿，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快回来！”

“臭小子也不怕被冲撞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贾琮先捏开那名面目发青的黑衣人嘴巴，见他掉了颗智齿。

微微皱眉。

再捏开另一名黑衣人嘴巴，见还是同一个位置掉落颗智齿。

顿时心中恍然！

然后回来在黑衣人尸首上细细翻查，连鞋袜都没有忘记看过。

除了毒牙中蕴藏毒素留下的特殊气味之外。

再也找不到其他线索，才闷闷不乐地走回贾赦身边。

“爹，敬大伯父。”

“这些黑衣人身上衣裳鞋袜都是寻常市卖的，兵刃上也没有留下记号。”

“要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

贾赦笑道：“这院里气味难闻，进去再说。”

说着牵着贾琮的手，又命人将脸色煞白的贾珍抬进正房里间。

坐下喝口热茶，稍做休息。

贾赦贾敬贾珍刚刚端起茶盏，还没靠近唇边。

贾琮跟戚有禄郑多福三人齐齐出手！

一人打掉一盏茶杯！

贾琮低声喝道：“喝不得！”

“茶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