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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家主

“大人，得罪了。”站在书房门口的老人开口了，看样子准备要检查周世平是否带有准备伤人的利器。

“穆伯，不必了，周大人请进。”

老人看了看周世平，默默推开书房门，然后站到一边。

周世平冲着老人笑笑，走进了书房

书房门很快关上，屋内非常凉爽，令周世平感觉特别舒服。

“周大人，恕我不能全礼，周大人请坐。”

周世平看清楚屋里的情况后，感觉到震惊，这一切，和预料中的情况相差太远了。穆天波看上去40来岁，白白胖胖，脸上没有皱纹，可是头发白了大半，最关键的是，穆天波坐在一张轮椅里，看样子腿有些问题，穆天波的身旁放着一把椅子，一张小桌子，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周大人，是否感觉很奇怪啊，我是穆家家主穆天波，昨日到了淮扬州，今日便和大人见面了。”

“穆家主，您太客气了，世平虽是淮扬府衙知府，不过，今日是以私人身份拜会家主，家主比世平年长，就请直接称呼世平名字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世平兄，你亦不必称呼我什么家主，直接称呼我天波就好。”

周世平朝着穆天波点头笑笑，算是应允了，走到穆天波身旁坐下，屋里只有一把椅子，周世平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世平兄能够光临穆家，我是深感荣幸啊，我穆家离开中原20余载，对中原许多事宜都不熟悉了，物是人非啊。”

“天波兄，世平今日到穆家来，承蒙穆家家主接见，是否也感觉到荣幸呢？”

“世平兄，你为何如此说？”穆天波看着周世平，脸上荡漾着笑意，那是一种审视、应付的笑。

“天波兄，穆家是梁朝末年的世家，因形势所迫，搬迁到回纥，那回纥的情况，世平略知一二，回纥人性格爆裂，为人爽直，恩怨分明，与我中原人氏有很大不同，天波兄在回纥生活了20余载，如今刚回到中原，就开始应付了，世平身为淮扬府知府，能够得到穆家主的垂青，当然要感到荣幸，家主和世平相互应付，岂不是皆大欢喜。”

“呃，说得好，说得好啊，我很多年没有听见这样的话了，哈哈，爽快，世平兄，就凭你这几句话，我穆天波就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天波兄，世平是个爽快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天波兄能够看得起世平，世平绝无推辞做作之举，不过，世平有些话，一定要说出来，天波兄若是觉得有理，到时再做理论。”

“世平兄请说，我洗耳恭听。”

“天波兄，世平以为，穆家遭遇无数波折，如今依然屹立不倒，定是有原因的，当年，穆家选择独善其身，不依附任何势力，便是有了承受打压之准备，20余载过去，物是人非，但是，中原态势依旧未变，皇族和世家把握大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世平不相信，穆家见到这一切不动心，急流勇退是一种勇气，龟缩不前则是不识时务了，好比是那木棒，越是用力搬，反弹之力越大，可是，超过一定限度，木棒便会折断了。”

“世平兄，你话有所指啊。”

“天波兄，您是穆家家主，考虑事情，无不是以穆家利益出发，世平以为这很正常，世平觉得，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在什么位置承担什么责任，譬如说我，如今是淮扬府知府，便要考虑淮扬州所有官吏、百姓的生活，但是，世平更要考虑家人的生活，效忠皇上是世平的本分，护全家人是世平的责任，天波兄，您以为如何？”

“世平兄，你很坦率啊

。”

“天波兄，世平早说过，什么地方说什么话，和官吏谈政务，和商人谈商贸，和百姓谈家常，唯独和朋友，无话不谈。天波兄，您历经坎坷，见解自然独到，世平是不需要多嘴的。”

“世平兄，我是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不知世平兄是如何看待你我之间的交往和交情啊？”

“天波兄，世平很实际，您我之间，今日初次见面，不敢说推心置腹，世平对天波兄是暂无丝毫了解，倒是天波兄，通过穆会长，对世平有了一定的认知，不过，今日见到了天波兄，世平有了一定的认识，天波兄为了家族，殚精竭虑，定是吃过不少苦，来日穆家在天波兄的手里，一定会走向辉煌的。”

“世平兄，你还没有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周世平有些无奈，今日的话已经多了，祸从口出，可是，到了这步田地，由不得自己了，穆天波不简单，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什么话，却时时刻刻把握主动，周世平还是感觉自己不成熟、太心急了。

“天波兄，您既然要问，世平就说了，物以类聚，人亦如此，世平曾经遭遇坎坷，几乎对生活失去希望，好不容易才能够重新振作，因此，对于有着相同经历之人之事，自有不一样之看法，天波兄支撑家族多年，遭遇诸多坎坷，世平便想着和您有类似之经历，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盛宴，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之间的交往总是有目的的，天波兄和世平之间的交往，不能少了以下几点：其一是真诚，舍此其余便不用交谈，其二是互利，要求任何一方的无偿付出都是不能够长久的，其三是互敬，没有尊重的施舍如同嗟来之食，互相伤害，其四是互助，危急时刻，相互就是依靠，其五是平等，彼此俱是独立之存在，没有谁依附谁之关系。天波兄，不知世平这些想法，您怎么看。”

穆天波已经收起了那招牌式的微笑，代之是满脸严肃。

“世平兄，我冒昧了，老弟贵庚？”

“天承8年出生，今年21岁了。”

穆天波久久看着周世平，没有想到自己的失礼，他有些不相信，眼前的周世平真的只有20岁吗，怎么说的话像饱经沧桑的老人说出来的话。

“世平兄，想必你已经知晓，淮扬州乃是穆家之起源地，父亲临终前，念念不忘这里，想着将家族迁回中原，回到淮扬，我自从继承家主之位，无时无刻不想着家族迁移之事，在回纥，家族终究是客，中原才是穆家的根，当初，离开中原时，父亲就立下重誓，凡我穆家子弟，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准忘记根本，机会成熟，便要返回中原。”

“天波兄，世家显赫，世人皆知，世平不明白，穆家为何要举族离开中原？”

“世平兄，我知道你总是要问的，还有什么疑问，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世平兄一并提出来吧。”

“天波兄，世平还有两个疑问，世家究竟有什么样的能力，甚至可以左右天下，世家最忌讳什么？”

“世平兄，你的问题让我有些为难，罢了，就算是穆家给世平兄的见面礼，不过，世平兄万万不可泄漏。”

周世平没有回答，用力点头。

“先说说我穆家，梁朝末年，家父正值壮年，穆家在中原也算是举足轻重，其余世家亦不敢轻视，穆家在中原鼎立百余年，积累有雄厚的实力，乱世中足以自保

。中原大乱之时，家父为保全实力，选择中立，家父饱读史书，认定乱世中世家干政终无善果，当时，家父对时局的前景无法把握，故而不攀附和联合任何家族，孰不知，却为家族带来巨大的灾祸，这是家父始料不及的，不过，家父并不后悔，力排众议，举家搬迁到回纥，家族因此蒙受巨大损失，世平兄，我这双腿，便是当时的结果。”

穆天赐将覆盖在腿上的毯子揭开，周世平赫然发现，毯子下面什么都没有。

“我已经残废，故而时刻跟随在家父身边，耳闻目染，明白了家父的苦心，家父曾言，世家如今看来风光无限，假以时日，必然遭遇灭顶之灾，世家势力过于庞大，已经威胁到皇权，梁朝因为世家灭亡，今后的帝王，岂会视之不理，中原统一之日，便是世家的末日。很长时间，我看到了原来的世家，依旧是权势滔天，心里亦是不服，想我穆家，何曾差于他们，家父明了我的想法，曾经予以严厉训斥，甚至准备废除我的继承人之位。20余载过去，我终于明白，世家之存在，本来就是极不合理，早应该顺应时局了，正如世平兄所言，急流勇退是一种勇气，龟缩不前则是不识时务了，世家该如何把握，看清楚之人不多。这次回到中原，我穆家已经没有争雄之心，只想着平平安安罢了。”

穆天赐长叹一口气，目光里充满平和。

“至于世家的能力，世平兄，不客气说，任何一个世家，都有问鼎中原之实力。”

“天波兄，世家竟有这么大的能力吗？”周世平倒吸一口凉气。

“世平兄，你知道怎么才算是世家吗，其一，传承百年以上，其二，家族中户数过千，人口过万，其三，家族中的精英子弟，或在朝中为官，掌握权柄，或在军中为将，领儿郎叱咤疆场，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其四，家族的威慑力，至少达一省之地，以上四点，缺一不可，世平兄，你可以想到世家的能力了。”

“天波兄，如此大的实力，不怕他人嫉妒吗？”

“世平兄，这就要说到世家的忌讳了，势力如此庞大的世家，皇权稳固时，是不可能存在的，中原一分为三之后，这些世家实际上都在慢慢衰落了，尽管他们拼命想保持原来的威严，但是，规则是不能变的。这些世家若是识时务，早日放弃权柄，凭借拥立之功，倒是可以安享荣华富贵，可惜，我没有看见，看见的都是拼命揽权、惟恐家族衰落，我以为，越是这样做，家族衰败越快。”

穆天波说完，目不转睛看着周世平。周世平岂能不明白穆天波的心思，他可不能让穆家做缩头乌龟。

“天波兄，世平承认，您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可是世平有几个疑惑，其一，穆家想如同当年，置身事外，世平能够理解，可其他家族会理解吗？其二，人活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穆家回到中原，是否就完成所有使命，打算永远沉寂、就此消失呢？其三，因为勘透时局，便画地为牢，拒绝一切交往，若是遭遇打压，是否想着再次举族避祸呢？其四，所谓规则，便是时局之反映，这世上，没有不变之规则，非常时期，为了活命，泥人都会迸出三分血性，何况曾经显赫之穆家，既然勘透了时局，便应该顺应潮流，为了个人，更为了家族。天波兄，不知世平说的是否有理？”

“世平兄，你到底想穆家做什么事情？”

“天波兄，很简单，和世平联合，共同效力于皇上。”

“世平兄，穆家不想掺和到争斗之中。”

“天波兄，穆家能够躲开这些争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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