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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制作人先生，刚刚给我展示九龙壁的气势哪去了？你知道我一些不知道的，我知道更多你所不知道的，其实我们之间都互相有信息差，但为什么你感觉自己谈崩了？就觉得自己的目的根本无法实现？这就是眼界，格局，大局观的问题了。

你要跟我讲什么？一上来就要我收手，你根本的目的就只是处理完毕现在通天塔世界失控的局面吧？需要我手上的这一半底层系统，重新拿回完全主导权对吧……所以呀所以，你的目的，只是我手头上的一个子，一个步骤，甚至过程都算不上，要想站在跟我相等的位置上，你需要压上更多的筹码……”

斐田倔男突然又坐直了，脖子一梗：“没错！八百多年下来我就是一个搞程序的宅佬罢了！但那又如何！我有我自己的梦想，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梦想，都可以自我实现凭什么我不行！我没经历过大战，但我经历过战后初年的暗战，在下也躺过火跟血，所以我才更知道现实并不美好！在下要创造一个世界，一个真实的美丽世界，会流血会哭泣，它是活生生的！残酷的美丽，但也比美丽的残酷好！这是预设先决概念的差异，在下不会用先预设美丽去欺骗世人，在下要给大家一个会有艰辛的美丽新世界！”

“嚯，把自己的世界分享给大家吗？古往今来多少搞艺术的人都是这个初心呢，不少人就靠这个拿到了列秋文学奖，所以然后呢……”

“在、在下绝对阁下说的不对！没有什么格局不格局的，是的，没错，有大有小，眼界也一样，有高有低，但是，但是！就能说大格局高眼界就一定正确，就一定比眼界低的好吗！我、我怎么了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给大家带来最好的作品，为什么就非要被批判，非要被说是错的？就没能人能理解我吗！善事无大小，在下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就不被允许，那怕一会儿也好，让在下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吧！！！”

“看来制作人先生一直受到了很多不公吧……帝国并不会限制个人自我实现，反而还在积极鼓励公民活跃起来，积极参与进现实去自我实现……所以，听制作人先生话里的意思，被迫做了很多违背自己初衷的操作吧，比如，格拉耶要你做个供集群意识转移的全息世界。”

“……”

“最初的装甲无限也并不像制作人说的那样啊，一个单纯玩家竞技PVP的虚拟实境游戏，怎么看就只是单纯的‘残酷’，美好？制作人想要带给世界的不是暴力美学吧？”

“……”

“先生又没气势了啊，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那么你的想法是不是挺奇怪？明明追求着自己的是绝对之物，却要求世界不能绝对……你先别急，慢慢听我分析——首先你想要传达给世人的自己的世界，是不是一件艺术行为，有过拿列秋文学的念头对吧，那么艺术存不存在一个绝对标准？

河外星系文明抛开，我们银河系人类审美存在一种绝对没毛病吧？要不然我们不可能还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的外观，审美具有时代性，但绝对存在一个‘绝对之美’，亘古不变，从地球上第一件石头、骨头工艺品，抹在岩壁上第一巴掌颜料开始。”

“……阁下说得没错，先于现实，我们自有一个‘美’的概念，区别于丑与庸俗之物……在下不断追求之物就是这种美，在下也自知不可能达到完美，但正是如此，在下才存在啊！在下就是为此而生！”

“嗯、嗯，没错，所以其实你的人生并没有脱离这个世界啊，美丽的世界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不就是人人都可以获得自有正义的世界吗？正义无大小。其实美呀、正义啊、善、道一，这些概念走到尽头就殊途同归了，都是一回事，或者说本身就是从一个点慢慢分化开来的，那个点是什么呢……我们人类最终追求的东西，其实都一样啊，每个人。你在追求你的美学，我在追求我的道德……你觉得你自己特殊吗？被误解，被社会排挤，郁郁寡欢不得志？”

“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下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特殊过，因为在下出身就是合成人潮末期！这涉及在下隐私，所以社交信息栏上没有公开，那个时代我们这批人，就是被遗忘了的一代，无魂人……现在，现在放在普通人群里看看还真就挺特殊的……阁下不知道这些吧！倒是阁下反而处处高一等的模样，少年得志，‘年少万兜鍪’，自己是最特别的，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吧。”

“……斐田倔男，原名易艾斯奈薙，母体系统命名‘ES19’，彪风历699诞生，15年后银河帝国统一银河系，当时被关押在命运帝国所属星球禁闭室里，由于一切旧共和国法令重新清算，直接被赋予了银河帝国公民权，你当场就改名为‘斐田倔男’，作为你获得公民身份的第一件事……”

“你、你怎么……”

“……说你自命不凡，是根据对你一切行为分析得出的结论，你本人应该意识到了，但潜意识里在否认这一点——你身边所有人都在或者工作或者参加战斗，大家都在努力活着，努力融入着社会生活，就你无比清高，不屑为之，埋头搞艺术……政府国家分配给了你自由媒体职务你都不干，发表了一篇‘不为三斗米折腰’之类调调的文章后，就继续自己‘行为艺术’般的生活，然后由于各种破坏公共秩序的行为，被多次关禁闭，你就这样一直活到了15岁。”

“在、在下不相信命运！命运帝国充满决定论的极端阶级分化社会让人窒息，我只是在墙上画出‘自由之翼’，如果在下能唤起世人，获得共鸣……但在下确实是想多了，哎，当年太年轻啊……”

“个人之力挑战整个环境，自命不凡，高尚无比去斗恶龙的最后骑士，你当自己是唐吉坷德吗？”

“在、在下……总得有人站出来做点什么吧！如果所有人都沉默的话……”

“但最终你也只是随大流，不是你改变了时代，而是时代改变，你顺着就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了而已，‘我不属于这个腐朽的世界，是落到凡间的宝石’，香菲儿那首歌怎么唱来着……觉得自己是宝石的人千千万万，所以然后呢？你真是宝石，就跟现在的羲家摆在同一张桌子上了，结果现在你连我这种边角料，宝石的陪衬都算不上。”

“……所以在下想要改变！所以在下也有努力过啊！但……”

“被奇怪的家伙找上了，就以为怀才不遇的自己碰到上了伯乐？”

“你、你怎么……”斐田倔男再次震惊。

“我怎么知道？你很奇怪吧，明明拿出来试探我的九龙壁，完全不认识的，却似乎又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帝国有情报部门，你们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难道我就不能有吗？你可是被我划归到敌人范畴，重点观察的目标啊，梦旅人制作组的组长阁下。”

“……”

“正如制作人先生最开始的说的，我们需要开诚布公，然而并不只是游戏格局上的开诚布公，希望你多讲讲你的故事……跟老兵俱乐部的故事……”

绕了这么久，白莫邪终于下网了，心中难免有些紧张——首先斐田倔男太弱了，根本不知道现下北极城、报仇团、梅所斯家族的事情跟自己之间的关联，毕竟这事件刚刚热门起来，官方反应跟下面玩家的反应存在延迟是必然的，要不然白莫邪也用不着策划30轮袭击的剧本了。

而至于黑荒的事情，通过妮芙琪、海杜莺这条线，能够轻而易举顺藤摸瓜，对方这么晚才找上门来，反而才是最奇怪的，毕竟第一次上线白莫邪直接用的是自己真实信息人。但之后绕道七曜之树，又是外挂服务器，又是违法假信息人资料的，他必然不可能知道报仇团的事情。

相对的白莫邪也根本不知道，斐田倔男跟老兵俱乐部之间的关系，一切都是怀疑、推理、猜测，要不然的话，如果他直接能确认梦旅人，就是老兵俱乐部的联盟团体之一，那他就根本用不着第二次进入游戏，带着一大家子想办法在游戏里找线索了！

现在白莫邪出了招，而斐田倔男这一次，就显得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往椅子里靠了靠，似乎是看开了的样子……白莫邪挥挥手叫来波波球，把之前跟女王所用吃食全清理走，重新上上新的梅子乌龙茶茶给两人。

一时间现场又陷入了沉默，白莫邪也不急，老渔夫了，就跟斐田倔男对着喝茶，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后回来，斐田倔男没有趁机逃走，而是又开始踱步，就在小小的休息室里来回来回走。

白莫邪坐回自己的座位：“……怎么样？”

斐田倔男皱眉：“在下感觉我们谈了很多很多事儿，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啊……”

“我们确实什么都没说，光在兜圈子，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了。”

“不对，在下觉得之前的对话也很重要，让在下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让我多跟不同的人接触是有道理的啊，在下设计的NPC还不如不设计，通天塔世界里的居民反而比更像人类。”

“完全撒手不管吗，连练级方式都懒得花功夫，城市也都是模板套用地直接丢下去，让他们后期自己改建哦。”

“那是！在下发觉啊，管多了反而不如不管，现在我想明白了，制作组里大家的意见还是有点道理的，虽然没有在下的手笔，感觉上总不是在下的作品了，但没有雕琢了的世界，反而更像是真实的世界啊……毕竟现实里不存在一个‘上帝’，能直接规划一个人的一生，真就告诉人什么是‘绝对’……上善、道一、永恒、完美，白莫邪阁下比在下看得远啊。”

看样子十分喜欢谈游戏的话题。

“……我大概明白了，最开始制作人先生想要安排好一切，就如之前命运帝国那样……我明白我明白，你是一直是反抗命运帝国那一套的，但是呢，追求绝对的美嘛……”

“没错，哎，在下一直认为不能将所以细节控制到极致，怎么可能称得上完美……屠龙者终将成龙。”

“作品当然还是要好好琢磨之后才能面世的……所以团队里面大家说不要太多干预，结果就是干脆不做任何干预，丢出去等他们自生自灭了？”

“在下不该在两边极端中取舍，应该折个中……”

快九百岁的人了，还这么有冲劲，只能说这就是时代特征吧，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是这样，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找到一个绝对的目标然后不断地不断地朝它靠近……看得出来制作人先生离我这边世界远的很啊，而且也没有靠过来的意思。”

“在下只想做出一个完美的世界，问心无愧。”

“那么来取舍吧，什么事情靠近我这边，能让我感兴趣，然后又能从我这里交换到什么，我有什么能让制作人先生感兴趣的……我们开始谈判吧，先确定自己的目标，参考对方的目标，然后两边靠近，取个大家都满意的中间距离。”

“嗯，这些在下还是懂的，游戏剧情里在下也经常会设计这样的剧本——那么是在下过来主动找阁下的，给阁下添了麻烦，在下理当先拿出诚意来……”

白莫邪小碗茶杯向前虚敬，示意请讲。

“白莫邪爵士，那么先确认一下，是真不清楚这‘九龙壁’？”

“不清楚。”

“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当年帕兰迪的艺术家们，为一次私人宴会准备的工艺品，没错，并不是普通的宴会，一次只有九个人，在超旗舰上进行宴会，旧共和国最后的光辉……爵士应该知道莫宁图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