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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

  • 作者:海蓝之贝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1 02:00:45
  • 完书字数:11500

战争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很早,还没到十二月,乔治平原就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阴翳的雾霭压得很低,主城的顶端早已淹没在灰色的云层之中。费罗男子大学独占了紧邻主城的一整座卫星城,它的停机坪在一片雪白之中显露出冰冷的铁灰色,各色飞艇忙碌地停下又起飞——感恩节到了。虽然假期并不长,但贵族公子们却还有许多家族宴会要参加,绝大部分学生都回家去了。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兄弟会的几名核心成员全部留在学校。对于贵族几乎是众所周知:相较于女院的姐妹会,加入费罗兄弟会要困难得多,这个组织非常严密,只有几个大家族的子弟才有资格进入,而即便在毕业之后,兄弟会成员也常常回到学校参与各种事务。他们保持着一种从男权时代便存在的森严等级制度,一代一代,从不松懈。

“我无法信任他们。”副会长科恩说道,“那个罗杰是个恶棍,这样的人不值得太多的筹码,利用还则罢了,但如今我们是要和他们‘合作’,风险太大了。”

他穿着学校的制服,少了几分平日的纤弱姿态,冷静的目光却令他的五官有种坚毅的感觉。

“我告诉过你罗杰是大西的王室成员。”另一个人说道,他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面色苍白,黑色的头发在赫尔人中并不多见,在贵族阶层中则直接表明他有着王室血统。

“没错,殿下。”科恩盯着他,语气罕有地咄咄逼人,“但是您没有告诉我亚瑟是他的儿子,而苏瑞曾经救过这个孩子的命。”

“利用他们对我们来说有很多好处,”阿尔贝王子的声调并没有变化,“首先,我们别无选择,至少我没有办法再找到一群足矣成事的亡命徒;其次,罗杰是最好的替死鬼,因为苏瑞而流亡的大西人,已经在公开文件上死去的国王私生子,有着多次残杀记录的神经症患者——我亲爱的小伙子,你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棋子么?”

科恩咬着嘴唇,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见对方默不作声,王子又轻笑道:“况且,我也不是没有下一步的安排,王室和王室之间的友谊,要远比你们知道的更源远流长。”

“我们没有必要参与这件事,”科恩握紧了拳头,“兄弟会没有……”

“够了。”一直站在窗边的克莱顿打断他,“这个问题就没有必要讨论了。”

“但那是苏瑞!”科恩低吼道。

“所以?”克莱顿冷冷地说道,“难不成你喜欢她?”

“——我喜欢她?”科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最好的朋友,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了愤怒,“克莱顿,你说我喜欢她?”

“我说过够了。”克莱顿还是一副冷酷的样子,“如果你害怕,那么现在就回家去。”

“你们两个都冷静点。”王子用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几乎是转瞬之间科恩就回复了惯常的样子,他端起酒杯,优雅地做出举杯的姿态:“我很抱歉,殿下,是我失态了。”

王子对他颔首笑道:“能看到科恩先生失态也是件幸事,我为你们的友谊感到高兴。”

克莱顿并未继续这个话题:“科恩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殿下。仅仅有我们的消息网和罗杰的人手,风险还是太大了。我们需要自己人来确认事情的进展和效率,我是指,可靠的王室或者贵族护卫成员,我们可以全然信赖的人。”

“这些人都被阿拉贡那边控制着。”阿尔贝摇头道,“我这的状况比你们那好不了多少,的确有些关系不错的,但护卫有他们自己的纪律,只靠关系可调动不了。”

“塔兰公爵是最大的威胁。”科恩沉思道,“我甚至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已经发觉了我们的行动。”

“怎么可能?”王子睁大眼睛。

“至少不应该低估自己的对手。”克莱顿说,“我还是要说,只有罗杰是不够的。”

阿尔贝犹豫着:“但罗杰是个多疑的人,如果其他人参与,他说不定会再搞些乱七八糟的状况。”

“殿下,”科恩躬身道,“我们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导者。”

“当然。”阿尔贝顿了一下,“可我们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动手?我是说,她不过是个学生。”

“她身边已经有了王室护卫,而且她在莫尔温。”克莱顿又看向窗外,“我们之前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和罗杰在莫尔温见面,我不清楚塔兰是不是有所察觉,但是韦恩斯公爵已经警惕起来了。”

王子叹道:“上帝,给我一个喜爱这些公爵们的理由吧。”

“我记得王后近卫队应该是由王宫卫队和私人卫队混编的,”克莱顿说,“殿下在他们之中有没有熟人?”

“我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我是说当然认识——”王子才露喜色,又皱起眉头,“但母亲只关心她的花草。”

科恩笑道:“所以您才应该更加关心她身边的人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古城克里特市市郊一处高级俱乐部里,另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这个被称作“福音”的俱乐部是历代国王的私有财产,其会员除了王室成员以外,只有处于政治与经济核心的大贵族才能够得知其所在,至于被民众选中的首相乃至下议院议长,甚至都无法得知它的确切位置。

高耸的大理石住被打造成优雅的爱奥尼式,简洁修长且没有过分的装饰,细节处的痕迹悄然透露着几千年的风霜。充当遮挡的白纱被毫无预警的强风吹得翻腾起来,发出咧咧的声响,那一片碧绿的湖水也就在这飘扬的灿烂中时隐时现。克里特的天气与费罗全然不同,永远的温润,即便在冬季来临之时,也不过在这团湿气中多了些清爽感觉。

侍从正要升起石柱之间的玻璃墙壁来挡风,却被韦恩斯公爵用手势制止了。他半倚在铺满兽皮的长凳上,身着古典的希腊式长袍,露出宽阔的肩膀和肌肉紧实的手臂。国王詹姆士十六世穿着类似的服饰站在石柱旁,但是宽大的战士披风却挡住了大部分的肌肤。苏瑞和塔兰公爵一起走进大厅,女士长袍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显现出优美而流动的线条。塔兰公爵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苏瑞却连礼仪都忘记了,瞪圆了眼睛盯着林肯。

伊莉莎对林肯说道:“我就猜到这身衣服会很适合你。”

“谢谢。”林肯懒洋洋地说,然后对苏瑞招招手,“过来,殿下。”

“你看上去真性感。”苏瑞大方地赞美道,很自然地坐到他身边,“我喜欢这个装扮。”

对方的回答比她的言辞更加大方,一个火辣热情的吻。直看得国王冷哼一声:“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讨论你们俩的感情问题。”

“当然,”苏瑞暗暗掐了林肯一下,坐直了身子,“父亲。”

这个称呼让长者怔了一下,侍从适时地端上来下午茶点,塔兰公爵坐在林肯和国王对面,不露痕迹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国王再开口时语气已缓和许多:“苏瑞,我一直在担忧对你来说这整个过程是否太快了,你知道,每一位国王都是从出生开始就长在宫廷里,而即便是这两位公爵大人,也是从十岁开始适应他们的新身份。而即便如此,我们中的很多人也感到非常不舒服。”

“我会尽力而为。”苏瑞正色道,“而且我以为这就是你们选中我的原因。”

“不全是。”詹姆士停顿了一下,“或许现在警告已经毫无意义,但是既然你叫我父亲,那么我还是要再说一次,你不知道你将面对什么。”

“陛下,我们今天聚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讨论这个问题的。”塔兰公爵尽可能恭敬地说道。

国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闭嘴。”

苏瑞想了一会才说道:“我从小在飞艇赛场中长大,这个游戏告诉我,如果我不前进,不冒险,不去抗争到底,那么我就永远都是失败者。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赛场?”詹姆士又恢复了一贯的讥讽表情,“不,我天真的孩子。这里是战场,这的游戏规则是,如果你不杀死你的敌人,你自己就会死去。”

“拜托,陛下。”林肯终于开口了,“我混了这么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

“我没在跟你说话,有骂你的时候。”国王不耐烦地说。

“人都会死,问题不过是怎么死。不过,我曾经很多次站在那条线上,可我一向知道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那你周围的人呢?”他偏执的语气中藏着一种更深刻的东西,“那些你爱的人呢?他们也会同你一样幸运么?”

这问题让苏瑞沉默了,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林肯的手——如果她失去他,该怎么办?

只是想想就觉得呼吸都要停止,神经的疼痛从指尖一直揪到心里,她不能失去他,她不会失去他。

“我有能力去杀戮,不择手段地去做我需要做的事情,即便如此我都输了,心灰意冷。”苏瑞第一次见到国王如此沉痛的语气,“你靠什么去赢?”

“这个答案只有历史才能给您,”苏瑞道,“我现在能争辩的结果都是虚假的,只有做了才能知道。”

“或许,”詹姆士摇摇头:“但你会付出代价的。”

“陛下,请原谅我打断您。”塔兰公爵插入父女俩奇怪的对话,“这样的祝福可不符合常理啊。”

这一次国王没有发怒,反而面露倦色,一直挺得板直的身体也放松下来,转身坐在躺椅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晚些时候我会介绍一些可信的人给你,除了王位和财富,我也就能给你这些了。”

“谢谢您,父亲。”

“财富,恩……”林肯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们终于转入正题了。”

赫尔的王室之所以能够屹立千年而不倒,与其背后巨大的财力支撑有着紧密的联系。早在国家建立之初,还拥有至高君权的王室就规定赫尔国内的一切黄金属于国王。韦恩斯家族的崛起是与王室同步的,他们在帝国初期控制着国内及周边海域的航运及石油贸易,并一直持续到今天。而在男权时代的鼎盛时期,由王室控股的赫尔皇家银行则成为全世界最重要的银行之一,当时几位英明国王对王室财产的大胆重组,令这个在当时尚小的国家一跃而成为世界级的金融中心,为后来的国土扩张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塔兰家族则是王室银行的经营者,他们协助王室控制货币发行,并且在矿产上也具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所以,”塔兰公爵总结道,“即便我们没有立法司法和行政权,这个国家,甚至是周边的国家,也会一直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我总听说某个富翁已经‘比国王还富有’?”

“黄金绝迹已经太久了,或者说,”塔兰顿了一下,“我们刻意在统计财富的时候忽略了黄金以及石油,只计算市场上流通的货币和股权,如果这样算的话,王室的确不算太富有。”

“三大家族的财富早已从帐面上消失了,”林肯补充道,“它们在水面之下,只有非常少的人知道这些银行、石油和矿产属于我们,而即便是这些人往往也只知道一部分,不会联想到全部。譬如卡曼西知道我拥有石油输送公司,但她却不知道这些石油也是我的。而赫尔皇家银行也早就退到影子里,没人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源头。”

苏瑞心里颇为吃惊,但尽量没有表现出来:“我一直以为它们是国有的。”

“作为一个帝国,”塔兰公爵笑道,“它们的确是国有的。”

“国有?”詹姆士突然愤怒地站起来,“你们会为了‘国有’的东西去发动战争?我的兄弟和朋友在前线惨死,我回来之后才知道整个战争不过是因为‘我的’银行想发国难财!”

苏瑞这才惊讶地睁大眼睛,塔兰公爵默不作声,林肯却立刻解释道:“那是我母亲的决定。”

“少放屁!”国王大声说,“你继承公爵那会可从来没说过一次反对的话!”

这次林肯也安静了。沉默是如此尴尬,苏瑞似乎隐约了解了塔兰和韦恩斯两大家族决心换国王的真正原因。同大西的战争赫尔损失并不小,但看来王室和两位公爵却因此发了不少的战争财,而这是出身军旅的詹姆士国王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

“陛下,我想您一直有所误解。”塔兰公爵平心静气地说道,“或许经济上的举措是导致战争爆发的原因之一,但这绝对不是主要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我的银行在借钱给大西来攻打我的国家,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情么?”詹姆士挥舞着双手,最后盯着苏瑞,用一贯的讥讽语调说道,“‘我们的王室是最简朴的王室,他们从不动用公民的税收,而把这些全部交给民选的政府。’——哈!一场战争,就让国家过去几十年的税收和未来几十年的债务都成了‘我的’,甚至还有敌国的,苏瑞,这么有趣的笑话,你难道都不觉得好笑么?”

这样的诘问明显已经超过了苏瑞能够回答的范围,但林肯和伊莉莎都异常地保持着沉默,她只能听到国王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水鸟飞过的嘶鸣。

——他们都在等着她的答案。她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两位公爵要国王来此的原因,他们需要通过他的提问来听到她的回答。

“或许这是另一种战争,父亲。”苏瑞说道,“成王败寇,如此而已。”

短暂的安静之后,詹姆士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他笑得直不起腰,最后勉强对塔兰说道:“我恭喜,恭喜你,我亲爱的公爵——多么完美的选择啊。”

这笑声以同样戏剧性的方式嘎然而止,他变回了那个坚硬的军人,对苏瑞微一点头:“明天到夏宫来,我有些人要介绍给你认识。”

“是的,父亲。”

“那么,各位。”他扬起头,“祝你们愉快。”

说罢也不等他们行礼,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国王离开之后,苏瑞觉得有些气闷,便走到石柱旁边,掀开白纱看向外面。风已经停了,山谷寂静无声,灰色的乌云压得很低,她知道,这是大雨的前兆。

大厅里宽敞透亮,摆设极尽奢华,几乎已达到舒适的极致,但气氛却比先前还要压抑,让人只想逃离。塔兰公爵认认真真吃了会茶点,终于还是站起来:“我还有些事情,如果殿下有什么要问的,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

“谢谢你,伊莉莎。”苏瑞点点头。

侍者不知什么时候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她和林肯。

苏瑞固执地看着外面,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烦躁。她知道自己终于和他站在一条船上了——但是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不是用这种方式。

“你终于知道,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林肯打破了沉默。

苏瑞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过来。”他说道。

苏瑞依言坐到他身边,林肯抓住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那种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我没有别的选择,”她低下头,又扭脸盯着他的眼睛,“我只有相信你。”

“相信我?”林肯吃惊地盯着她。

“不要摆出一副自己不是好人的样子,”她笑笑,“我知道你是谁。”

“陛下说的或许不是真实的全部,但确实是真的——”

“别担心,我有自己的判断。”苏瑞歪头说道,“如果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那么我宁可先去得到现在能够得到的力量,把未来抓在自己手里。”

“哦……”林肯吻了一下她的掌心,“希望他是对的,我们做了正确的选择。”

大概还有2章?

恩,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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