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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机

女院的暑假是全校的集中社交时间，作为集中了帝国最多贵族子弟与未来政要的所在，几乎所有姐妹院校都希望与之交好，而男校的联谊申请则源源不断。品酒会、读书会、主题派对、马术竞赛……几乎每一天，苏瑞的桌子上都会放着新的企划与邀请函，而每周一次由姐妹会组织的舞会则挤满了身段优美打扮细致的年轻男孩，个个都是眼光雪亮，只希望能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名强大的女性。

从海岛回来之后，苏瑞就没有一天能休息，积压的工作让她连着几天都只睡不到四个小时，竟比考试周还辛苦几分。待到当天的活动开始的时候，还要做出精神百倍的样子，和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谈笑。等安吉拉碰到她，女孩已经足足瘦了一圈，礼服都比原先小了一号。

“这是最辛苦的一个假期，”前会长笑着安抚她说，“等下次你就熟悉了。”

“还有下次——”苏瑞垮下脸，“我辞职的心思都有了。”

“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安吉拉点点头，“好像我母亲那边给你安排了不少课程呢，明年暑假可没功夫让你来做这些事情。”

“为什么……”苏瑞微微皱眉，“我觉得她们有点急？”

“两个原因。第一，民间对王室的支持率降低了，”安吉拉比出一个柔和的手势，“明显的降低，陛下在今年的两次公众见面都态度很差；另一个，则是卡曼西议长大人想要争取连任，她在政治上手段很圆滑，但是没有什么建树，这是她现在的竞争者主要攻击的问题。”

“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领导的气质了。”苏瑞笑道，“议长大人怎么能肯定我会是她的‘政绩’，而不是相反的结果呢。”

“你要知道，”安吉拉也微笑起来，“上议院能够在家庭改革之后还存在了几百年，就算表面上衰落，根基还是很可怕的，王室也一样。没有哪个当权者愿意轻易让出自己的位置，而现在贵族阶层需要换一个国王。”

苏瑞垂下眼睛，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告诉我具体时间。”

“课程，还是？”

“课程不是关键，你知道的。”苏瑞抬起头，“她们希望什么时候公开我的身份？”

“很快。”安吉拉看着她的眼睛，“应该是把你的具体经历和身世重新确定之后，就会公布。”

“重新？”

“你会是陛下和王后的女儿。”安吉拉说道，“而不是私生女。”

苏瑞愣了一下，立刻冷笑起来：“伟大的母体，真是无所不能。”

“先前拖这么久，主要是母体的管理档案改起来比较麻烦……”

“是不是太急了？”苏瑞有些烦躁地说道，“那么她们打算什么时候把陛下赶下台？”

“还没有定，但我猜是新年。”

“帝国历新千年。”苏瑞想了想，“不错的兆头。”

安吉拉没有立刻回答她，她看到一个打扮入时的男士，走上前去与他攀谈。苏瑞认出来那是克莱顿的好友科恩，待她回来，便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方。

“成了，别瞎想。”安吉拉笑着拍她，“我离换男人还远着呢。”

“我可什么都没说。”

安吉拉微微皱了下眉，但极快地恢复了一贯的和气样子：“刚才我们说到哪了？——其实，我知道这种转变对于你来说，有点太快了。但是我们换个角度来说，这终归是件很好的事情，不是吗？”

“行了你，别跟我打官腔。”苏瑞被她的话逗乐了，“有什么问题，只要我能帮上忙，尽管跟我说。要是我插不上手，你把我当倾诉的垃圾桶也可以。”

安吉拉甩了甩新烫卷的长发：“我哪敢啊，您可是未来的国王陛下。”

苏瑞笑着搡她：“呸。”

两人正闹做一团，身旁传来一声轻咳，苏瑞回头一看，却是威廉。

“哦——殿下，您假期没有回国么？”安吉拉先冲他打了个招呼。

“我想来经历一下女院著名的暑假，”威廉非常合体地微笑着，“我想您不介意我借用一下会长大人。”

“当然。”安吉拉对苏瑞挑眉，“这种做法还真是不同寻常。”

苏瑞不好拒绝这种当众的邀请，迟疑地把手递过去，立刻被对方紧紧握住：“亲爱的美人，您愿意同我跳下一支舞吗？”

一个女孩在旁边吹了声长长的口哨：“会长，魅力无限啊。”

“当然。”苏瑞对四周起哄的人微笑，“有殿下这样的美人邀请，我怎么能拒绝。”

两人走到舞池中央，音乐响起，苏瑞顿时想到几个月前在林肯婚礼上的情景——竟然又是三步舞。

“当心点哦，”威廉贴着她的脸说道，“不要摔倒。”

苏瑞笑得轻佻：“我会尽力而为。”

两人贴得很紧，皮肤的接触似乎还是一如既往地熟悉，但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安静地跳舞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尤其当两个人都憋了些话想说的时候。

“我听说她们打算直接越过公主这个步骤，直接让你做国王？”威廉还是开口了。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我都没听说呢。”

“真是令人嫉妒啊，我从五岁就是第一继承人，到了现在还是。”

苏瑞笑了下：“那你有什么打算？杀了你父亲，就像你杀了你哥哥那样？”

“……或许。”威廉停了一会才开口，“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早就说过，殿下。”苏瑞看着他，“我曾经以为我认识你，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

“苏瑞……”他的眼里带着亮光。

她打断他：“殿下，您必须明白，对于我来说，有些错误可以原谅，有些错误不可以。”

似乎一瞬之间，威廉又回复成那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真的？我做错什么了？”

苏瑞猛地停下脚步：“我很抱歉，殿下，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苏瑞瞪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我尿急。”

离开金壁辉煌的大厅，八月夜晚的空气里还带着燥热的气息，苏瑞觉得心里的厌烦更盛了几分，转身就踩着高跟鞋去了机库。先在更衣室换了身驾驶服，按下按钮，面前的屏障瞬间消失了，眼前却不是自己的黑色马蜂，而是一架同先前的黄蜂几乎一模一样的飞艇，只有颜色是耀眼的红。

她皱起眉毛，走近却发现上面贴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就当是我讨好未来的国王好了，一直以来的收藏，送给你。

下面是一个优美的花体字落款，苏瑞辨别了很久，才把每个字母都认出来：林肯?韦恩斯。

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勾起，她用手掌轻轻摩挲着这架新机，暖意从心底溢满了全身。林肯，林肯，她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可以代替思念。

轻快地跳进去，她仔细地调整着数据，像是初学飞艇的小孩子。操作面板和控制杆上仿佛还带着他的温度，当飞艇滑出城市外壁时，苏瑞兴奋地四处张望，仿佛第一次飞起来时心里充满的快乐与期待。

等到了地下赛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苏瑞把红色黄蜂直接停到赛场的准备区，恰好看到亚瑟结束比赛。

“苏瑞。”他很惊喜地喊了一声，也不管自己的飞艇还在堵着出口，打开舱门快步走到她身边，伸开双臂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行了，行了，”苏瑞不太喜欢男孩这样直白的示好，还没待推他，对方就已经松开手，“最近怎么样？听说你现在成绩不错啊？”

“状态非常好。”他笑得很开心，对上她的眼睛又低下头，立刻谨慎起来。

“不用这么拘束。”苏瑞心情正好，也不计较他在想什么，“你下一场什么时候比？”

“原本定的是最后一场，”亚瑟回答道，“不过如果您有要求的话，哪场都可以。”

“不用改了，”苏瑞点点头，“最后一场我们一起赛，不过现在我先要去热身。”

“当然……”他迟疑了一下，“我可以赢吗？”

苏瑞挑眉看着他：“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

几场热身赛苏瑞赢得毫无悬念，全场都为薇薇安大人的归来而欢呼着。

“上帝啊，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主持人的声音同以往一样的激动，“而最令人期待的是，会不会有薇薇安大人与年轻的新秀王亚瑟先生的决战呢？”

当两架飞艇并排停在起跑线上的时候，其他参加比赛的飞艇都很自觉地退出了。

“这会不会是另一场世纪之战？”主持人大吼着，“亲爱的朋友们，请果断地下赌注吧！”

绿灯亮起，苏瑞少有地一派轻松。她心里还充满着蜜糖一般甜甜的感觉，看什么都觉得很美好。亚瑟的进步速度令人惊讶，短短几个月时间，又是在没有教练的情况下，前三圈竟把她落下了两个机位。苏瑞在第四圈加速，但对方也同时加速，到此时她才收了笑脸，眉毛微皱，握住控制杆的力气也大了几分。

最后一圈，翻滚道上她几次有机会超过去，但有路线不是很完美。苏瑞对新座驾爱惜还来不及，绝不肯为了逞一时意气把它给撞了。等到了直道，胜负已定。

离开赛场，苏瑞送亚瑟回宿舍，两人走在阴暗泥泞的道路上，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再适应这个地方。

“很不错！”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保持这样的努力，你拿世界冠军都没有问题。”

“您没有尽全力，”他的脸依然泛着潮红，“但是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这边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顶尖的对手。”苏瑞想了想，“但是对手这种东西，是最难找到的。”

“您不能经常来么？”

“恐怕不能。”苏瑞说完这句，就站住了脚。

不远的地方传来打斗声，亚瑟笑道：“不用担心，这边经常的，当做没发生就好了。”

“有人骚扰你吗？”她严肃地问道。

“不会，我在赛场有很多支持者，他们不敢动我的。”

苏瑞点点头：“也是。”

正说话间，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的小巷窜出来，直冲着苏瑞扑过来，亚瑟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了对方：“滚开！”

“救救我，求您救救我……”那人战栗着，几乎话音才落，几个高大的男人就从巷子里闪出来。

“呦，小美人，想跑到哪去？”

苏瑞听着求救的人声音，觉得很奇怪，低头去看的时候，对方正好抬起脸来，一时间竟震惊得说不出话。

“滚开，”亚瑟的声音愈发冰冷，“不然我就揍你。”

“不，”苏瑞立刻说道，转过脸去对着那几个男人，“先生们，给个面子，这男人是我的。”

“薇薇安大人，”一个人认出她来，“您总不能已经搂着一个，还要再跟我们抢。”

苏瑞笑了笑：“亚瑟是我的堂弟，你们追的这位却是我的男朋友——他今天大概是想偷偷来找我，给我个惊喜吧。各位今天放过他，我会记在心上的。”

几句话说得他们竟不好意思起来：“这个……应该我们说抱歉。”

待他们走远，苏瑞才蹲了下来，对着那个兀自发抖的男人说道：“现在，您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克莱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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