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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

没两天便是婚礼，苏瑞和威廉提前一天就到了韦恩斯公爵府，管家安排房间的时候，威廉手一挥，极有气势：“一个房间就足够了，要大大的双人床。”被苏瑞恶狠狠一肘子打在肋下，才算消停。可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城堡里无数房间，但供贵宾的只有那么几处，排到两人竟真只剩下一个有着大双人床的房间。

“天意，这就是天意。”威廉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一脸诡异的笑，“感谢上帝。”

“住别的地方也没关系啊，为什么一定要在那边呢？”苏瑞很不甘心地问道。

“我必须对您说抱歉，这的确是我们工作的疏漏。需要住在贵宾区，是因为这个区域有特别的警卫，”管家对她眨眨眼，“您知道，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难免就容易有疏漏，西翼的房间可以比较全面地监控。”

“他是贵宾，我不是。”苏瑞继续摇头。

“您是议长大人提出的要特别保护的对象。”管家坚持道，“当然是婚礼的贵宾。”

苏瑞皱眉不说话，议长又想做什么，把她和威廉凑一对吗？可如此一来，自己要是不去，就太不给她面子了。

“不过您也不必过于担心，”管家体贴地补充道，“那边是套房，客厅里有沙发，另外还有一个佣人的小床，空间还是足够大的。”

这回换成苏瑞笑了，她盯着威廉，慢悠悠地说道：“天意，这就是天意。”

当天晚上有一次小型宴会，除去国王夫妇未到以外，其他贵宾都到齐了。餐厅不是苏瑞曾经见过的那一个，要大很多，她估计了下，起码能坐四十个人。苏瑞在长桌的一侧，身旁是威廉，另一边却是克莱顿，气氛便稍稍有些尴尬。自从上次闹翻，克莱顿看到苏瑞连招呼都不打，十足孩子气；此刻便只好谈论天气和音乐，倒也不至于冷场。林肯和卡曼西议长分别坐在长桌的两个端头，要想交流完全不可能。乐手在一旁奏着轻松的曲调，气氛颇为和睦愉快。

苏瑞自己，只是小心翼翼不要失礼，同时偷偷观察周围的人。她已经能够分辨哪些人知道她的身份，哪些人不知道——这两种人的眼神不一样，前者是探究，后者是疑惑。总结起来，知道的人里面，倒是下议院的政要更多些，而上议院的贵族们，只有某几个身份极特殊的才有所表示，方式却是很优雅地点头打招呼，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反而让苏瑞有些感叹自己之前的迟钝。威廉为了晚上不被赶出卧室，表现的十足殷勤，简直是无微不至，倒也替她省了许多事情。不过一顿饭吃下来，苏瑞还是觉得骨头都要散了，累得要命。

“这种聚会再正常不过。”回到房间之后威廉对她说道，“慢慢就会习惯了。”

“怎么习惯啊……”苏瑞穿着银色的小礼服，趴在床上，“累死人了——我还没吃饱。”

“嗯，你可以选择让我帮你按摩，或者让我把你喂饱。”威廉摩拳擦掌，“如果你两样都要，我还可以附送整晚的温暖怀抱。”

“你睡沙发，我睡床。”苏瑞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要吧……”威廉的脸跨下来。

“或者你睡走廊，我睡床。”

“我不同意。”威廉严肃地说，“这个房间是我们两个的，我拥有床铺一半的使用权。”

“真的？”苏瑞回头看他一眼，撑起身子，“好吧，那我睡沙发，你睡床。”

她说着就从床上跳下去，威廉连忙拦住，哀怨地说道：“没商量的？”

“没。”

“……那我在外面好了……”他垂着头，从床上抱起一个枕头，可怜巴巴夹着尾巴出去了。

到了半夜，苏瑞起夜，稍稍觉得有点冷，到客厅一看，威廉团成一个球状，裹着从佣人间拿出来的毯子瑟瑟发抖。

长叹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指戳他。

“哎，哎。”

“我的名字是威廉。”他翻身，两只眼睛巨大巨亮。

“到床上来吧。”

“亲爱的……”威廉感动得两眼冒绿光。

“不许胡闹。”

“我保证不胡闹。”他把两只手高举过头。

“行了，你就有点样子吧。”苏瑞无奈地说，“进来。”

等到了床上，苏瑞发现他全身冰凉，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钻着钻着手脚放的地方就不太对，被她狠狠掐了一下。于是钻变成了蹭，左蹭右蹭，上蹭下蹭。

苏瑞啪地一拍被子，大怒：“你到底睡不睡！”

“冷……”他很可怜地抬头，依然是团子状。

“所以？”

“我要抱抱……”完全是一副婴儿痴呆表情。

“然后你就不闹腾了？”

“保证不闹腾！”

苏瑞又觉得很无奈，想着如今他这副惨样也是自己的缘故，便由着他贴在背后，两只凉凉的手搭在她的腰际，呼吸却一下一下吹在脖子里，痒得不行，愈发心烦气燥。

“你能不能把脑袋移开点！”

“哦……”

接着威廉就直接对着她耳朵吹，慢慢变得暖融融的，搭在她身上的手脚也滚烫起来，越搂越紧。她感觉着他身体的线条，那么年轻而富于活力，全身都散发着诱惑的气息。那个呼吸越来越近，直搞得她汗毛都倒竖起来，身体微微哆嗦着。

“我想你应该足够暖和了。”她勉强说道，呼吸有些急促。

“不，”他把嘴唇贴上她的脖子，“还不够。”

苏瑞闭上眼睛，本能地抓着他的手，威廉却一点都不急，一点一点地吻她颈后的皮肤，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另一只则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这个过程极其漫长，几乎让她以为，他想要的只不过是这么多。她的呼吸变得平缓，身体慢慢放松，有一瞬间她想要推开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接着他的手滑进了她的睡衣里，打着安稳的圈，碰触的位置却越来越不安分；他的吻也从颈后慢慢移到了下颌、耳垂以及眼角，他似乎一点都不急于追逐那些重要的位置，他研究遍了她的脸，最后才把嘴唇贴住她的，这个举动让苏瑞几乎叹息起来。

不应当这么做……她软弱地想着，但却没有表达抗议的力量。

“睁开你的眼睛看着我，苏瑞。”威廉说道，他的语气少有的认真。苏瑞照做了，但却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他看上去很威严，并不是平时那副傻乎乎的样子。

“我改变主意了。”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曾经我以为，不在乎你的过去就好了，但是你比那些要多。现在我也不在乎我们的未来，我在乎的是你，是你的幸福与快乐。我想让你知道，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我都会在你身后。”

“这太多了，”苏瑞摇头，“我不想要。”

“我不想说这个，”他轻轻吻她，“爱是卑微的，你只要接受就好。”

“我不相信你。”

“我会努力。”

“怎么努力？”她笑了，“通过身体吗？”

“你会看到的。”

那个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两个人就简简单单相拥而眠，反而苏瑞不停地想那天枕头大战的时候威廉被她压在身下时的妖骚样子，觉得自己不把他吃掉实在是脑子有毛病。待得要动手，却又犹豫了，如果她是赫尔的公主——这个词汇听起来太可笑了——那么他跟她确实是不可能的，不论谁嫁谁，都会很有些问题。话说回来，就算她没有这个新的身份，似乎也不可能，要她嫁给他？做梦！

这几天她还是在想林肯，其实他没做错什么，只是她的强迫症太严重。她希望一件事情或者是完美的，或者就被彻底丢弃，而越是重要的，越应当如此。林肯触及了她的底线，尽管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个底线毫无意义。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还睡得很安稳，似乎一闭眼便是天亮。管家敲门的声音颇大，把两人都吵醒了。

“怎么了？”苏瑞迷迷糊糊开门问道。

“请两位早点去准备，今天会很忙。”

“知道了。”说话的却是威廉，他从背后很自然地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苏瑞回头就要打：“你好长的脖子，也不嫌累得慌。”

“不嫌。”威廉说道，苏瑞比他矮了十五公分，要完成这个动作，他必须要把背弓到一个奇怪的角度。

“二十分钟之后我在小客厅恭候二位。”管家目视前方，丝毫不为所动。

“嗯，”威廉还是相同的语调，“知道了。”

苏瑞飞快地洗了个澡，想着反正马上就要把衣服换掉，于是只套了件简单的棉质连衣裙。从浴室出来，威廉很精神地穿了一身正装，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很好笑。

“你换还是我换？”苏瑞问他。

“算了，就这么出去吧。”威廉抓住她的手，“能碰到什么人。”

“放开！”苏瑞皱眉。

“你吃错药了？”威廉哀怨地看着她，乖乖松手。

苏瑞抬头看他栗色的小短毛，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很讨厌，扭头出门。威廉巴巴跟上来，支吾着说道：“你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没有继续现在就闹……”

话没说完，苏瑞便作势要踩他，威廉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原来你是个s，好吧，正好我是m。”

“那是什么东西？”

威廉想了一会，最后回答说：“……不知道算了。”

“我知道！”一个童声从楼梯口传来，苏瑞看过去，却是安东尼，“sm是性虐待的意思，s是主人，m是奴隶。”

苏瑞张口结舌，威廉却大喜，扑上去抚摸他的头：“孺子可教。”

“我看书里说的。”安东尼羞涩地说道。

“林肯到底在看些什么书……”

“不过，苏瑞女士，你的衣着不像是s哦！”安东尼用清澈的蓝眼睛看着苏瑞，“你比较像m的样子。”

“书里还有图片？”威廉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漫画书。”

“我果然老了，都忘了这些……”威廉长叹，“带我去看看，最近都出了些什么。”

“殿下也喜欢？”

“那当然，我可是铁杆漫画迷……”

苏瑞听不下去了，清清嗓子：“安东尼，你父亲知道么？”

“你可不要告诉他！”男孩惊叫道。

“苏瑞，你要是这也去告状，水准也太低了点。”

“好吧。”苏瑞微笑，露出两颗尖利的犬齿，“不过是有条件的，我也要看。”

一时好奇，苏瑞跟着两人一起到了安东尼的小套间，在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毕竟是男孩的私密空间，自己进去似乎不太合适。但是安东尼对她招手，笑得很是灿烂。这个孩子与林肯眉眼像到了极处，看去却要比他父亲温文可爱许多，没有一点那种冷酷的气质，实在是个美人胚子。威廉毫不客气把她抓进房间，头都不回：“安东尼，漫画在哪？”

“这几本都是大西国最新的连载哦！”安东尼从床底下翻翻翻，献宝一般捧到威廉手上，苏瑞只瞧了一眼就被吓傻了，上面的内容看上去非常的……嗯……狂野。威廉和他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讨论起里面的人物，接着是情节，当然还有画面细节部分，例如女主角的面孔与身材、道具的使用以及对话内容。苏瑞听得脑子发晕，原来这事不但要实践，还有理论——但是为什么这些理论听上去都很奇怪呢？

“你不喜欢吗？”威廉指着某一页给她看，“这里面男主角也很帅的，你看这个身材，这个长度，这个姿势……”

苏瑞眨眨眼，看看里面那个长了三条腿的裸男，勉强笑道：“太瘦了。”

“哦！”安东尼又开始趴到床底下翻翻翻，“您喜欢强壮的，我也有哦！不过那个是去年流行的类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苏瑞小声问道。

“上中学——大家都在看啊！”安东尼把一本厚厚的漫画杂志给她，“这个里面还有真人图画哦，王子殿下，我真的觉得大西的文化产业好强大哦，你们的生活真的像漫画里一样么？”

“那当然。”威廉得意地说，“比这里面要好多了，我告诉你哦，我十六岁的时候就举办过一个上百人的□□party。”

“你居然没累死……”苏瑞嘟囔道。

“好棒哦！”安东尼激动了，崇拜地看着威廉，“您相信吗，我父亲不许我去和同龄的女孩说话！这简直有违人性。”

“他怎么能这样，他太过分了！”威廉挥舞拳头。

苏瑞低头看书，觉得自己已经落后于时代的步伐。哎，如今的男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