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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山的清晨，漫天云霞，犹如花海。

荀溪回到九曜峰的时候，先看见白烟在院子门口站着。

这白鹤童儿他也是认识的，便笑着打了个招呼，问：“怎么在这里？”

白烟先行了礼，随即半偏过头去，想看又不敢地往院子里一瞥，轻声道：“白师姐……在和饕餮说话。”

荀溪想起她是只仙鹤，必定怕猫，也不以为意，点点头就走进去。

刚进院中，一眼就看见白筱筱正蹲在飞星洞门口，在她对面的三花猫一脸得意之色，小爪翻来覆去拨弄着地上一只死老鼠，似是炫耀。

也无怪乎它要炫耀，这只老鼠的身形，怕不是有饕餮的一半大！

真不知它是怎么捉到的。

“不，我不同意。”白筱筱严肃地说，丝毫没有对着一只猫说话的异样感觉。

因为她否定得太坚决，饕餮不满地喵喵叫了两声。

“因为人类一般不吃老鼠，”白筱筱耐心解释道，“很脏，吃了会肚子疼。”

“喵喵喵？”

“你不会，你是厉害的喵星人嘛！但是他不行，他还有伤呢。”

本来以为听懂了的荀溪又疑惑起来。

饕餮抓来老鼠，不是送给白筱筱吃的？

“他”又是谁？

“喵喵喵！”

“我不会给他送去的。”白筱筱斩钉截铁地说，顿了一顿，又放缓了语气，“你想想，你以前给他捉来老鼠，他吃过吗？”

“喵呜……”猫陷入了沉思。

荀溪趁机咳嗽一声，待白筱筱站起身来，才走过去和她见礼。

“你怎么回来了！”白筱筱眉梢一挑，目光中流露出欣喜，“这还没满一年吧？你……”

荀溪会意，却摇了摇头：“没有，离突破还早呢。你莫非忘了，过两天便是下山历练的时候了。”

天问弟子未晋真传之前，每年都有一次下山历练，为期十天到一月不等。荀溪还是内门弟子，自然也要参加。

因此还差一个月才到一年的禁闭，也就提前解除了。

看着白筱筱恍然点头，荀溪又笑了笑：“刚才跟饕餮说什么呢？”

“它抓了只老鼠，让我给老师送去。”白筱筱说得自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说老师不吃这个，它还不高兴。”

荀溪努力忍住了捂脸的冲动。

你是怎么把“老师不吃老鼠”这句话说出口的？

所以如果它让你送的是小鱼干你就送了是吗？

怪不得白烟站在院子门口，一副要跟你们划清界限的样子！……

“咳！”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九曜峰上的主事之人，荀溪师兄清了清喉咙，迅速扭转了话题，“让饕餮自己去玩吧。白师妹，你的行装收拾好没有？”

“行装？”白筱筱愣了一下，“有什么可收拾的？”

和上辈子的旅游不同，她现在又不进饮食，又不用换洗衣物。法器兵刃之类，他们小弟子还都没有学到。

白筱筱固然是会一些剑诀，但绝鸣剑已经被陈青城收回，也就没有用了。

荀溪打量她一阵，笑着摇了摇头，带她走进飞星洞，打开了角落里那只箱子。

箱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已被白筱筱收拾过，空白符纸和画好的符篆整整齐齐地叠在箱底。

荀溪翻了翻，抽出几张符篆来给她。

“之前没来得及跟你交代，想是老师也没说，这里都是老师闲时画的符，需要时可以取用。你带着防身。”

白筱筱瞪大了眼睛。陈青城画的符，是可以这么随便用的吗？

直到识海里传来淡淡的一声“嗯”，她才多少放下心，接过了符篆。

刚要往乾坤囊里放，又忍不住多看两眼，啧啧摇头：“北辰真人画的符啊！我要是拿到山下去卖……”

“就这几张，足够你几百年衣食富足，高庭广厦，健仆美婢，骡马成群，良田千顷。”荀溪接上来笑道，“你若是化个男身，还可以去捐个官做做。要是不想卖，单凭符篆在手，也够封个一方观宇的法师，享受人间供奉了。”

“真这么厉害！”白筱筱不过随口一说，听他这般肯定，不免更为惊讶，“那你将来要是……下山的时候带上老师这箱子，岂不是能做护法国师了？”

距离“不晋真传就下山入世”的期限，荀溪还有两年零一个月。这事说起来并不令人愉快，因此白筱筱一顿，就含糊过去。

“就没这箱子，荀师兄也是妥妥的大周护法国师。”白烟一直在旁听着他们说话，这时忍不住插嘴道，“苏院长劝过他好几次，连荐书都写好了。现任国师比荀师兄先入门几十年，如今寿数将至，也常常催他快点下山呢。”

这实在出乎白筱筱的意料。在她眼里，荀溪这个将近二百岁，还有着少年样貌的师兄，是个修行日久不得突破，因而被同门各种讽刺嘲笑的形象。

谁能想到他马上就能成为人上人，被无数人景仰和崇拜呢！

“那你为何不……”

为何还不下山就任，当显赫一方的国师？为何非要留在山上，到处给师长前辈行礼，还要被庞非之类的小人踩上两脚？

听懂了她的疑问的荀溪只是轻轻一笑：“别人如何看我，于我何有哉？刚晋入内门之时，我一心想的便是突破，晋真传，拜陈院长为师。多少师长对我说陈院长为人孤僻冷情，决不会收徒，我偏偏不信邪，没事就往九曜峰上跑，硬是磨得陈院长点了头。”

“后来我境界停滞，陈院长也没说什么，反是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离不开他，也离不开饕餮。我想着我就一直照顾他们也好。”

“再后来陈院长走了……没人想过他能回来，苏院长和碧游院长都劝我说，要么当真悟道突破，另投其他导师门下，要么索性下山去。苏院长连荐书都给我写好了……可是我想，要是我再走了，这九曜峰……天长日久，怕是就被人忘了……”

“这六十年间，我想的就是，哪怕世上再没有别人记得陈院长，总还有我和饕餮，给他守着九曜峰……”

荀溪最终长长叹了口气，话中未尽的不甘与遗憾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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